正文 191隆冬小區,我在你身後 文 / 雲檀
從未見過這樣的白素。
鐵棍砸在羅傑的手臂上,發出的碰撞聲宛如最悲憫的嗚咽,夾雜著無盡的絕望和控訴。
今日羅傑,彷彿昨日白素。
鮮血順著羅傑手背洶湧滑落,從哪兒流出來的,不言而喻,血腥味濃郁。
此刻的白素宛如索命惡魔,無視羅傑的痛苦,下手豈止是不知輕重,用瘋狂來形容都不為過覲。
髮絲因為汗水浸濕,黏貼在她的臉側,清麗的臉龐近乎扭曲。
羅傑似是被白素逼到了絕境,模樣狼狽,眼睛卻直直的盯著白素,烈火在眼眶裡洶湧的燃燒著。
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鐵棍朝他砸下來,因為太過無助,反而盡顯絕望芷。
凌亂的長髮,疾快的出手速度,昭示著她的陰戾和仇恨有多濃。
這樣的白素無疑讓羅傑清楚意識到了他的處境有多艱難,他漸漸停止了痛聲尖叫,可能手臂早已被白素打斷,所以開始變得越發沒感覺起來。
羅傑臉色蒼白,閉著眼睛,咬牙承受的同時,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
溫嵐遠遠的站著,身體隱身在暗處,目睹前方不遠處的殘忍,心裡升起一股深凝的悲痛感。
白素是真的恨到了極點,在她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再次面對十一,又怎會不恨?
她原本該憤怒的,原本該對著十一像個瘋子一樣宣洩仇恨,對他破口大罵。但大悲無聲,再次面對十一,有一把烈火在胸膛裡辟里啪啦的燃燒著,那麼悲壯的火苗和灼熱程度足以讓她痛不欲生。
一個人在疼痛的時候,往往沒有仇視謾罵的力量和衝動,歲月噬空了言語,卻提煉了她的狠辣無情。
她看著十一,看著他手背上緩緩流淌的鮮血,彷彿回到了北海過往,那天的她也跟他一樣,那麼痛苦,那麼無助……
有影子投射到一旁,是披頭散髮的她,還有手中沾染鮮血的鐵棍,那樣的姿態,寂寞中卻又宛如爬出地獄的復仇女鬼。
已經是冬季了,羅傑穿的衣服很厚,可即便如此袖子仍然被鮮血給浸濕了……
羅傑痛嗎?一定很痛吧!但他並不會痛太久,而她已經痛了太久。
原來,一個人心變涼的時候,也會那麼疼,疼得她五臟六腑都絞在了一起。
有人在她人生裡不負責任,有預謀的挖了一個大坑,在她路過大坑時,趁她不注意將她推到了大坑裡,於是她的人生自此以後開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所謂人生,一夕間被覆滅;所謂用良善修築的城牆,瞬間轟然倒塌。
羅傑因為劇烈的痛楚,渾身無力的靠著椅背,眼睛半斂,眸色暗淡無光。
白素終於停了下來,死寂的靜謐,她聲音低了好幾分,淡淡的看著羅傑,再次開口:「跟我妹妹道歉。」
羅傑被折磨的心力交瘁,但骨氣卻很硬,死死的咬著唇,愣是沒出聲。
白素笑容輕飄飄的,放下手中鐵棍從工具箱裡拿出一隻鐵扳手,驀然朝羅傑膝蓋狠狠砸去。
短短一瞬,羅傑哀嚎聲近乎嗚咽,溫嵐甚至能夠聽到羅傑喉嚨裡發出的悲鳴聲。
一定很疼,看著就很疼。扳手砸在羅傑膝蓋上,也許……膝蓋骨碎裂了也說不定。
當白素想要折磨一個人的時候,她有的是手段,比如說此刻。
「還是不願意嗎?」白素好整以暇的問道。
羅傑疼的死去活來,哪還有心思回答白素的話。
白素扯了扯唇角:「沒關係,你左手還在,我們可以繼續。」頓了頓,白素拿著扳手碰了碰羅傑的手肘,羅傑在巨大的恐慌籠罩下,身體終於開始顫抖起來,狼狽的咳了咳,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對不起。」
白素先是身體一僵,步伐虛浮的走到桌子前,手中扳手砸落在地,聲音尖銳……
她身體緊繃,拿起相框的手指在顫抖,她抱著白荷的相框走到羅傑面前:「看著我妹妹的眼睛說。」
羅傑眼神血紅,緩緩抬眸,吃力的睜著眼睛,看著白荷的眼睛……那一瞬間,心裡複雜不已。
喉結顫動了一下,他無比虛弱道:「白二小姐,我代我哥哥和那幾個兄弟跟你道歉,對不起。」
「你殺死我妹妹,也要說對不起。」
「我受人指使,如果你和你妹妹不死,死的那個人就只能是我。」
「打斷我右手也是那個人指使的?」白素隱含譏嘲。
「……」羅傑沉沉閉上了眸子,白素殺死了他哥哥,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依然不後悔他曾廢了白素的右手。
「如今你廢了我右手,我們抵平了。」
抵平了嗎?白素輕輕一笑,伴隨著笑容擴大,溫嵐甚至可以看到白素眼中的血絲有多濃密,如果不是她極力克制的話,那些眼淚只怕早就流了下來。
「我右手可比你金貴多了,你賠得起嗎?」白素狠狠咬緊下唇,唇齒間血腥味漸濃。
羅傑將臉別到一旁,沒說話,事實上臉色慘白,經歷連番折磨的他實在是沒力氣開口。
「素素……」
有聲音突然在凝滯的空間內響起,很溫暖,是曾經陪她走過風風雨雨的溫嵐。
同樣聽到聲音的還有羅傑,他睫毛顫動了一下,但最終沉沉閉上了雙眸。
地下室裡,多年摯友目光相對,眼淚瞬間進駐兩人的眼眶之中,大步上前,白素抱著白荷的相框,溫嵐擁住白素和白荷,「三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白素說:「阿嵐,我代小荷謝謝你。」謝她幫忙找到了十一,如果不是溫嵐的話,她只怕永遠都不會知道十一究竟藏身到了哪裡。
「素素,一切都會過去的。」有熱流滑過溫嵐的臉龐,那麼多的淚,似乎要把一生的眼淚都給流盡一般。
為白素,為白荷,為……莫珂。
如果不是溫嵐前來找她,如果不是抓到了殺死莫珂的那個兇手,白素或許會把所有的精力用來折磨羅傑。
手機在工作台那裡擱置著,垂眸看去,兩個未接來電,同一個號碼,是楚衍。
離開地下室的時候,溫嵐站在羅傑身後問他:「是誰派你潛伏在國防部,監視我的?」
羅傑短暫沉默,再開口時,聲音沉窒:「抱歉,我不能說。」
溫嵐冷笑:「你以後什麼都不用說了。」而她也沒興趣再聽。
「最後一句,監視你是真,一點點喜歡你也是真。」羅傑試圖讓語氣變得輕鬆起來,但聽起來難免帶著幾分苦澀。
「我受之不起。」溫嵐邁步離開。
「我明白,我配不上你。」
「死後靈魂別跟著我,我怕髒了我回家的路。」溫嵐冷冷的聲音消失在地下室入口,話語落下的那一瞬間,羅傑眼角似乎有些濕濕的,他笑了笑,但轉瞬間卻張著嘴,無聲大哭起來,滾燙的淚水緩緩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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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其實很排斥來莫珂家裡,過往有多珍貴,如今現實就有多傷人。
莫珂屍體停放在家裡,楚衍兌現了承諾,沒有走漏任何消息,而且抓到了兇手。
今夜的白素很累,這種累和憤怒從身體各處蔓延至心靈最深處,所以她在莫珂小區裡下了車,讓溫嵐先走,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自從莫珂出事後,小區暗中調配了不少警員,安全方面沒有問題,所以溫嵐並不是很擔心。
溫嵐車子消失,白素剛走了幾步,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正準備接聽的時候,鈴聲卻突兀中斷了,緊接著一條信息內容出現在白素的眼前。
「我在你後面。」楚衍發過來的短信。
白素微愣,轉眸望去,果真看到了楚衍。
他在她身後不遠處站著,似乎剛下車,汽車就停在他的身旁,燈光氤氳,在漆黑的夜色中顯得尤為刺目。
老實說車燈太強,白素連人都看不清楚,楚衍背著光,彷彿要融入到夜色之中。
在這樣一個深夜裡,楚衍穿著暗色大衣,身材修長筆挺,緩緩朝她走來,汽車越過他,朝莫珂家先行駛去。
他在她面前站定,在路燈的光暈下,將眸光鎖視在她的臉上。
「一起走走。」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