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來了,原來不是不幻覺 文 / 雲檀
楚衍前往苯日神山那日,車行一半,西藏忽然下起了大雨,中途路段大面積坍塌,司機臨時撂挑子,說過不去,為了安全著想,他要打道回府。
司機是楚衍臨時僱用的當地藏民,對苯日神山一帶很熟悉,當初講好的,司機帶楚衍找到古厝家,楚衍支付他酬勞,但沒想到雨勢越下越大,還沒進苯日神山,司機就打了退堂鼓。
那樣的坍塌路段,楚衍冒雨下去看了看,確實很危險,車輛和行人根本就過不去。
「能不能繞道?」楚衍站在車旁,敲了敲車窗,司機搖下車窗玻璃,對楚衍說:「能繞道,不過距離很遠。」
「錢不是問題。」雨水扑打在楚衍的臉上,鬢角髮絲潮潤檑。
司機搖搖頭,說著英語,有些為難:「不是錢的問題。剛才我給苯日神山的朋友打過電話,他說山裡雨勢更大,有些山路坍塌情況比這裡還要嚴重。我開車也為了養家餬口,但著實沒必要拿生命開玩笑。」
這一次,楚衍並沒有多說什麼,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從風衣口袋裡掏出皮夾,抽出幾張人民幣遞給司機,然後伸手握住司機的手:「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跟你說聲謝謝,路上小心。」
司機看著手中的錢,又看了看楚衍的背影,咬咬唇,朝楚衍的背影喊道:「嗨,我說兄弟,你妻子在大山裡不會有事的,我送你回拉薩,等雨停了,我再送你過來。鼎」
「不用了。」楚衍微微一笑:「這樣的壞天氣,我應該陪在她身邊。」他答應過她,每逢下雨天都要守著她的……
司機微愣,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認命的歎了一口氣,妥協道:「兄弟,上車吧!啥都不說了,我送你進山。」
苯日神山路況多有坍塌,司機開車載著楚衍,開的很慢,為的就是防止路況出現裂縫,車輪陷進去重生之小知青。
路上,小石子隨處可見,如果有大石頭擋道的話,楚衍就會下車幫司機把石頭搬走。
司機打趣道:「看你挺文雅,沒想到幹起活來一點也不含糊。」
楚衍將一塊石頭搬到一旁,「我在美國上大學的時候,每天騎著自行車兼職打好幾份工,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鍛煉出來的。」異國他鄉,楚衍似乎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至少人情味濃郁。
此話一出,司機對楚衍的好印象又上升了幾分,起先看楚衍穿著和身上透露的那股氣質,還以為他是異國貴公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想不到一路下來,這個男人給了司機前所未有的觸動和感慨。
山路難行,進了山,空氣開始變得有些稀薄,風很大,也很寒冷。正如司機朋友之前所說,苯日神山山路受損情況嚴重,儘管司機是位進山高手,開車老練,但前輪還是陷在了裂縫中,兩人什麼辦法都用盡了,還是沒辦法。
最後,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為了防止夜間雨水過大,停留在這裡會有危險,司機和楚衍經過商議,決定棄車徒步前往苯日神山。
長達兩小時長途跋涉,兩人終於率先抵達司機朋友家中。
藏民很好客,上了酥油茶,司機問起古厝一家,司機朋友皺了眉:「古厝家住在山上,今天晚上想要上山怕是難了。」
「怎麼了?」楚衍聽出了端倪,眉皺了起來。
「他們家在修路,山路本就崎嶇,再加上雨那麼大,聽說道路坍塌,有人滾下了山坡。」
楚衍坐不住了:「是誰受了傷?」
司機朋友想了想,說道:「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山路堵死,想去探望都沒有辦法。」
「那個人……」楚衍沒把話問出口,聲音裡帶著死一般的寂靜。
司機朋友好奇的捅了捅司機的手臂,低聲用藏語問道:「這位兄弟怎麼了?」
「他妻子暫時住在古厝家,我們這次進山,就是來找他妻子的。」司機淡淡解釋。
司機朋友瞭然的點點頭,拍了拍楚衍的肩,安撫道:「兄弟,別多想,我對這一帶山路很熟悉,我陪你們一起看看去。」說著,起身拿了三套雨具。
楚衍道了謝,但卻沒有接雨具,指了指自己的身體,在來的路上,衣服就已經濕了,有沒有雨具,其實都是一樣的。
三人走的很快,到了山腳下,手電筒朝山上照去,甚至能夠看到五色的經幡在風雨中飄蕩著。
夜間山風很大,吹得楚衍頭一陣陣的抽痛著,擔心山體坍塌,更擔心大雨不停,會造成泥石流,三人也顧不上髒不髒了,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泥漿,迎著風朝山上艱難的走著。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有人要下山,司機朋友「咦」了一聲,然後叫到:「古厝,這麼晚,你下山幹什麼?」
司機朋友說的是藏語,楚衍聽不懂,看著對面兩人,一位是藏民小伙子,皮膚黝黑,臉上有著高原紅,說話的時候會露出雪白的牙齒。
站在小伙子身旁的,是位中年男人,穿著深色休閒服,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似乎是位醫生,因為楚衍注意到那人肩上掛著一個醫藥箱。
果真是關心則亂,當司機用英語對楚衍解釋那個年輕小伙子就是古厝時,楚衍焦急的抓著古厝的手臂,問他:「素素在哪裡?」
古厝一臉茫然,直到司機用藏語解釋了一遍,古厝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楚衍,這才用藏語回了些什麼虐渣指導手冊最新章節。
楚衍皺眉問司機,古厝在說什麼,司機似是鬆了一口氣:「古厝說,你妻子受傷了,不過不嚴重,剛才醫生給她看過了,只是腳踝扭傷,休息兩天就好了。」
楚衍手這才鬆開古厝,覺得緊繃的弦忽然間就那麼斷了,整個人輕鬆了許多,只要她沒事就好。
半路上遇到古厝,很自然,司機和司機朋友跟醫生一起下山,而楚衍隨古厝繼續上山。
楚衍跟司機約定,明天一起去汽車淪陷地,想辦法把車弄出來。
離別前,楚衍跟司機和司機朋友擁抱,滿滿的感謝最終匯變成最簡單的「謝謝」二字。
古厝是個很熱情的小伙子,雖然和楚衍語言不通,但表達能力卻很好,手指飛快的比劃著,有時候楚衍也能隱約猜到他的意思。比如說,他提醒楚衍小心山路,最好往裡面走。
比如說,他對楚衍是白素丈夫一事,還有些將信將疑。
楚衍笑了笑,用英語對他說,感謝他們對白素的照顧。
也不知道古厝有沒有聽懂楚衍的話,有些害羞的笑了笑,然後擺手,似乎在說不客氣。
陌生國度,陌生語言,用心去溝通,用眼神來傳遞溫暖,對楚衍來說,感觸頗深。
二十分鐘後,楚衍終於冒著雨來到了古厝家。
古厝走進院子,剛要張口叫他母親出來時,楚衍制止了他。
古厝也沒多問,爽朗的笑了笑,有燈光從右側門窗處灑出來,襯得雨霧宛如銀絲墜地。
古厝走過去,撩開簾子,示意楚衍入內。
正屋面積不大,正對門口有一張床,很簡陋,卻讓楚衍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
他在門口停住步伐,白素趴在床上,臉朝床內側著,並沒有看到門口的楚衍和古厝。
她身上穿著一件暗花色襯衫,應該是古厝母親的衣服,顏色老氣,顯得有些大;上身還不覺得怎麼樣,褲子似乎太寬大了一些,因為她挽了好幾道,沒有襪子,左腳腳踝處裹了一層紗布,楚衍皺了皺眉。
一身的傷,她都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正想著,古厝母親端了一碗青稞酒從內間急匆匆走過來,拍了拍白素的肩,溫聲說著藏語,似乎示意白素把酒喝了,可能會舒緩疼痛。
白素剛才背對著楚衍,所以楚衍才沒有覺察出白素有什麼異常,當白素面對楚衍的時候,他才看到她疼的額頭直冒汗。
白素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楚衍的。
她以為她因為疼痛,開始出現了幻覺。
她微微張嘴,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愣愣的看著楚衍走到她身旁蹲下,握住了她的手。
「素素……」他直直的看著她,聲音低沉沙啞。
在這一刻,白素忘了前塵紛擾,癡癡的看著面前渾身濕透的男人,眼神濃霧暮靄,良久後,她同樣沙啞開口。
她叫他:「楚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