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嘔血,地獄獄和天堂只有一步之遙 文 / 雲檀
一個人的眼淚究竟有多少?
白素後來才明白,一個人的眼淚和鮮血是成正比的,當鮮血流瀉殆盡,那麼眼睛也便乾涸成災。
白素殺人,是因為她看不到前面的路。
十一死心,是因為白素殺人讓他深深的意識到,那些他急於知道的問題和答案,他將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
輪船在大海中漂泊搖曳,每個人的臉龐在燈光下折射出猙獰的姿態榛。
十一不再避忌,當著白素的面,開始給那人打電話。
「還是不肯說……該如何處置,還請示下……請放心,我一定將此事做的滴水不露……我明白,再見。」
十一冷靜,那樣的冷靜,只因那雙手沾染了太多人的鮮血,因為血腥味太濃郁,所以才會變的麻木不堪移。
有時候,殺人太多,反而會成為一種習慣。
那樣的電話內容,好比是變相的必殺令。
白素在右手臂巨大的痛楚中,深深的意識到,她和白荷全部都要死,但那樣悄無聲息的死法,並不符合「綁架三步走」,所以他們給白家打了一通電話。
綁架勒索電話,欲蓋彌彰。
綁匪掏出手機,捅了一下因為極度憤恨陷入絕望中的白荷,惡聲惡氣道:「給你父母打電話,就說你和你姐姐被綁架了。」
綁匪撥通電話,把手機送到白荷嘴邊。
白荷死死的咬著唇,不說話。
十一也不怒,走到白素身邊,抬起腳狠狠的踢了踢刀柄,那把尖刀還在白素肩膀上插著,那一腳踢上去,白素立刻悶哼出聲,全身像是拉滿弦的弓箭,扭曲的蜷縮在一起,髮絲凌亂間,露出慘白的臉色,血色盡失。
「別再傷害我姐姐,我說,我說……」
白荷嚇壞了,聲音又快又急,眼淚洶湧滑落。
「喂,哪位?」是於曼的聲音。
白荷淚流滿面間,顫抖著聲音對電話那端的人說道:「媽,我和姐姐被綁架了……」
「什麼,小荷你說什麼……」
於曼明顯受了驚嚇,叫了幾聲小荷,見電話那端許久無音,連忙大聲呼喊白毅下樓。
「我是白毅。」相比於曼,白毅身為政壇高官,顯得異常冷靜。
「你女兒現在在我手裡,我不擔心你追蹤到我的行蹤,派兵抓捕我,只是你覺得是你的速度快,還是我的槍快。」十一話語很囂張。
白毅沉吟片刻,問道:「你想要什麼?」
十一冷冷的說道:「國情局前些時候關押了幾位右翼份子,我的要求很簡單,立即把他們安全釋放了。」
白毅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說道:「你該清楚,這事我說了不算,我需要請示總統先生星際機甲戰歌。」
「我能等得了,但你兩個女兒能等嗎?」
「我怎麼敢保證,我釋放他們之後,你就會安全釋放我兩個女兒呢?」
「好說,為表誠意,我可以先釋放你一個女兒,至於另外一個女兒,等我們的人安全了,我自然會放了另一個。」
「……」白毅忽然不說話了,似乎在斟酌交易可行性。
十一有些不耐煩:「怎麼樣?考慮的如何?」
於曼著急道:「老公,答應他們,先把白荷救出來再說,素素見慣了這種場面,但小荷怕是嚇壞了……」
「白局長……」十一催促。
「先把白荷放了。」於曼那天把電話奪了過來,聲音焦急,溢滿了擔憂。
「白局長,我想知道你的意思。」十一說這話的時候,看向了蜷縮在地的白素,報復性的打開了擴音器。
「阿曼,素素她……」是白毅的聲音,猶豫遲疑。
於曼聲音又急又怒:「我不管,你把白荷救出來,我只要白荷,我只要她好好的活著……」說到最後,已是泣不成聲。
於曼的話,一字一頓,抑揚頓挫,白素不覺得疼,但心卻一點點的沉到了谷底……
「白局長?」十一看到白素慘白的臉色,臉上掠過一絲詭異的笑意。
白毅終於沉聲開口道:「……只要我見到白荷,我願意釋放右翼分子。」
十一尖銳的笑了起來:「好,很好,你和夫人很快就可以跟白二小姐團聚了。」
掛斷電話,十一將手機丟給屬下,走到白素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笑容譏嘲:「聽到了嗎?你的家人不要你。」說著,竟是悲憫的歎道:「以為你多風光無限,原來跟我們這些人一樣,都是可以任由人選擇拋棄的可憐蟲。」
白素沉沉的閉上眼睛,該流淚的,但卻悲哀的發現,這一刻,她哭不出來。
「把事情推到右翼身上,這一步棋走的真好。」她如果出事,內部人都會認為是右翼在作怪,右翼把對楚修文和楚衍的恨遷怒到她身上,本無可厚非,真的就那麼……無可厚非嗎?
綁架三部曲佈置的可真好。先是綁架,然後提出要求,最後綁匪反悔撕票。
背後那人可真高明。
十一哼笑道:「再好,也不是我在走,我可沒這樣的智商,你也沒有,你如果比那人做事狠辣,也不至於有今天。」
十一轉頭看著白荷,她被人捂著嘴,鉗制著身體,動彈不得。
十一含笑,低聲斥責手下:「還抓著白二小姐幹什麼,時候不早了,該送她回家和父母團聚了。」
綁匪鬆開白荷,白荷急於向白素奔去。
「姐姐……」
「快停下。」
兩道聲音,不約而同的響起,然後白荷驀然跪在了地上,白素腦子嗡的一聲,時間彷彿在那一刻靜止了,所有的喧囂聲悉數不見了,只有她的心跳聲,急促的令人恐懼。
白荷中彈,四槍,雙手和雙腿……
「五條人命,還差一槍傲世龍女。」十一像個殺人狂魔一樣,變態的將最後一顆子彈射在了白荷的胸口,接近心臟的位置。
子彈打在那裡,不會馬上死去,因為十一說白素殺了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所以他要讓白素在臨死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是怎麼抽搐而死的。
外面雷聲大作,輪船在海面上劇烈的搖晃不已,雨聲擊打著海面,辟里啪啦直響,似乎想要洗去所有的罪惡。
綁匪依次退出輪船,乘坐小游輪離去,只因那裡早就設定好了引爆系統……
不到兩分鐘,白素和白荷注定屍骨無存。
人在死亡前,力量總會變得無窮大,原本奄奄一息的白荷,在劇烈的搖晃中,拼盡所有的力氣,掙扎著往白素身邊爬去。
鮮血在白荷身上綻放出一朵朵,異常妖艷的花朵,很像她以前最喜歡的玫瑰花。
「姐,活著……好好活著……」
滿是鮮血的手指在捆綁白素的繩子上遊走,她用最大的意志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去,她說:「姐……撐下去……姐夫快來了……」
「再痛苦……也要活下去……代我好好的活下去……」
「姐,我冷……」
白荷撕開了白素嘴上的膠布,將她手上的繩索只解開一半,就徹底的斷了氣。
白素喉嚨裡發出野獸受傷時,慣常出現的痛苦淒厲聲,像是幼時一般,將自己的妹妹護在懷裡,任由清冷的淚水流過臉頰,流過下巴,落在白荷死寂的眼瞼上……
那天,海風呼嘯,白素用牙齒解開繩索,那顆被做了手腳的牙齒,就那麼經不起繩索廝磨砸落在地,微不可見的追蹤器滾落到一旁,「嘲弄」的看著這一切。
那天,白素在爆炸十秒鐘前,沒辦法帶走白荷,但卻用牙齒咬斷了自己的頭髮,放在了白荷的手中。
以發為首,若她不死,等有一天報完仇,她再下黃泉叩首謝罪,永世相陪。
那天,白素破釜沉舟,縱深躍下一望無際的深海,在巨大的爆炸聲潮裡,被輪船碎片重傷額頭。
那天,冰冷的海水裡,她在裡面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白荷對她暖暖的笑,眼睛清澈透明,白荷調皮的呼喚著她的名字。
「姐姐,朋友們都羨慕你是我親姐姐。」
「姐姐,這輩子你替我收拾爛攤子,等下輩子,我當你姐姐,我幫你收拾爛攤子,好不好?」
凌晨時分,白素在漆黑的意識裡,被海浪一卷再捲,流落鄉土味濃郁的僻靜村落。
昏迷一個星期之後,醒來聽聞她和舍妹遇害,聽聞楚文緒誕生……
得知楚文緒誕生日,她趴在床頭,竟生生嘔出來一口鮮血,耳邊似乎回想起白荷絕望又飽含期待的聲音。
「姐姐,姐夫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他……終究沒來,白素陷入昏迷前,她對夢裡的白荷說:「小荷,我只當自己死在了北海,你是天使,但很可惜,我沒有在你身上看到所謂的天堂,反而在別人身上看到了地獄。從此以後,姐姐不怕了,姐姐再也不會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