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趕出家門 文 / 八咫道
她跑過去,遠遠的便看到石頭上那條孤零零的身影,這麼冷的天,他竟然只穿了件大衣,連圍巾都沒有帶。
心頭一酸,漫出濃厚的心疼。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也沒有回頭,盯著湖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溫暖的氣息罩上來,她在他的身邊坐下,小手握上了他的大手,將他的腦袋輕輕按進自己的懷裡。
他的全身冰冷,像是沒有人氣兒般,她心酸,吸了吸鼻子。
他老老實實的靠在他的懷裡,埋了半邊的臉。
遠處古老的鐘樓傳來沉悶的鐘聲,飄飄揚揚的迴盪在落日下的校園。
許久,他才出聲,聲音很輕很柔,怕是驚擾了什麼。
「放學的時候,爸爸總會來接我,他不抱我,也不牽我的手,只是讓我跟在他的背後,他的背影那樣高大,我就一直那樣仰望了許多年,卻從來不曾超越過。他為我遮風擋雨,他為我運籌帷幄。只是他為我安排好一切,卻總會爭取我的意見,我拼著一股傲氣想反對的時候,竟然找不到任何反對的理由,因為他所安排的總是那樣完美。從小,沒有人願意跟我這樣一個病秧子玩,但是我不孤單,因為我有爸爸,他會陪著我,會做很多讓別人羨慕的事情,他們對我的疏遠是因為他們的嫉妒,嫉妒我有一個愛我的爸爸。」
「長大了,爸爸將他的公司交給我,我有些膽怯,他只對我說了一句話:你是我兒子。是啊,我是他的兒子,我是那樣一個驕傲而強大的男人的兒子,我有什麼可害怕的。記憶中,他從不曾對我發過太大的脾氣,就算我惹了很棘手的禍事,他也只會問我受傷了沒有,我真是壞啊,總是拿著他的的寵愛當擋箭牌,一次又一次,他哪怕是看了出來,但是,眼光總是帶著諒解與憐愛,因為我是他的兒子,他捨不得。」
「優優,你說,他們是不是在騙我,他們說我不是爸爸親生的,真是可笑極了,你見過有人對一個不是親生的孩子這樣好嗎?騙子,他們都是騙子。」
他像孩子一樣的在她的懷裡輕聲嗚咽,線條剛硬的背脊輕輕顫抖著。
蕭暮優抱緊了他,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阿湛,我們不聽別人瞎說,他們都是嫉妒你,嫉妒你有一個好爸爸。」
「可是,爸爸他也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他說,以後,不要再喊他爸爸。」
「他只是生氣你相信了別人的謊言,只要你向他賠個不是,他很快就會原諒你,吶,咱們裝病好不好,他見你病了,一定不會不理你。」
他自她的懷裡抬起頭,眸子裡不復平日的凌厲與幽深,像一灣清泉,泛著期盼的光芒,「我們去喝酒,喝了酒,我會起疹子會發燒,那樣,爸爸就會原諒我了,是不是?」
蕭暮優看著他帶著絲笑意的臉,好像是一杯酒就能解決掉他所有的痛苦,好像是葉痕的原諒就能改變既定的事實。
她於心不忍,抱住他,吻他的唇。
阿湛,阿湛,你要我拿你怎麼辦呢?
葉湛回到老宅,門口放著他留在葉家的所有東西,整整齊齊的裝了兩大箱子,大門緊閉,裡面沒有一絲聲音。
蕭暮優驚訝,過去拍門。
「靈姨,葉伯伯,阿湛回來了。」
葉湛一直站在後面不遠處,不聲不響,表情難過。
許久,才有一個傭人站在裡面應答:「先生說……」她有些難以啟齒,猶豫了會兒才接著轉述葉痕的話:「這裡已經不是你的家了,你現在自由了,葉痕不再是你的父親,你可以回到親生父母的身邊,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見了。」
「不,不可以這樣。」蕭暮優繼續拍著門,「葉伯伯,我要見他,你不能這樣對葉湛,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他從來沒想要離開你,從來沒有的。求你了,跟他談談,不要趕他走。」
傭人不忍心,低聲說:「少奶奶,你別喊了,先生聽不見的,他做的決定,很難再改變了。」
「不,我們不回去,我要見葉伯伯。」
「小優。」靈兒的聲音隔著厚重的鐵門傳來:「帶阿湛走吧,過些日子,他們父子倆都冷靜下來,再開誠佈公的好好談一次,現在,不是時候。」
「靈姨,可是阿湛……」
「小優,回去。」靈兒狠心下了逐客令。
手被握住,葉湛向她搖搖頭。
「可是……」
葉湛拉著她的手轉身離開,「他想不要我,可是父子情深,這是他這一輩子也無法擺脫的,他是我爸爸,永遠不會改變。」
辛媽媽給安安套了件外衣,小傢伙傍晚的時候被送了回來,此時站在門口,手裡抱個熊仔,耷拉著腦袋等著爸媽回來。
聽見腳步聲,她猛的抬起頭,小腿邁得飛快。
「媽咪,爹地。」
葉湛伸手抱了女兒,小公主在他的懷裡調皮的東扭西扭,然後親親爹地的臉,嫌棄的說:「好涼。」
女兒就像一道陽光,直射進他此時蒼涼昏暗的靈魂,他牽著妻子的手,看她關切的眼神,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懂得處理這些事情,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她跟著擔心。
夜晚,安安玩兒得太累,先睡了,蕭暮優摟著女兒,在黑夜中摸著他瘦削的臉:「阿湛,你還沒睡啊?」
他的眼睛星亮,吻著她伸過來的手心,「睡不著。」
「阿湛,你想過跟冷墨琛的父母相認嗎?」
他搖搖頭:「不知道。」
「你媽媽一定很高興,聽說,你是他最大的心結,直到現在都無法解開,我見過她,真的是很美麗的女子,我從來沒見過長得那樣好看的人。」
媽媽嗎?好陌生的詞語。
他想起在菊花田里,她的回眸一笑;他想起,她帶著溫暖的指尖擦拭他受傷的嘴角;他想起她帶著自然芳香的菊花茶,一品幽香。
唇邊露出淡淡的笑意,小聲的隨著蕭暮優的話重複,咬著陌生的字眼兒:「媽媽。」
「她身體不好,你見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