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40三人之行 文 / 那隻狐狸
小小悄悄回了屋,坐在床沿上。在這茫茫天下,找齊七百二十枚「三屍神針」,那就是名副其實的「大海撈針」了……她果然是短命啊……
她不禁想起小時候,她養過一條小狗。每天每天,她都帶著小狗兒一起,形影不離。但是,不久之後,那小狗死了。她和師父一起做了墓,那時的她哭著問師父,為什麼會有生死。
師父歎口氣,笑著回答她:「只要是活著的東西,都會死的。死者入了土,便會化為草木。而世上萬物,無不以草木為生。死,並非消失,而是換了姿態重新活在世上。這便是輪迴。」
於是,她抬頭,含淚問道:「輪迴,不是投胎麼?」
師父搖著頭:「不是。……小小,你要記得,沒有來世。所以,要好好珍惜眼前的東西。」
那時的她聽不懂,依舊哭著,為自己的小狗傷心。
師父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小狗的墳墓,彷彿自語般地說道,「不悖四時,不違命理。天道循環,順其自然。」
不悖四時,不違命理。天道循環,順其自然。
現在想想,這些話分明就是道家的口訣麼。如今的她已不會執著於生死,那段話,照她的理解,就是:該活的時候活,該死的時候死。聽天由命,不要強求。
她看看自己的手腕,笑著。唉,就是不知道她死了,有沒有人葬她啊。雖然師父講究「無葬」,但是,暴屍荒野總是不太好吧……
她正胡思亂想,敲門聲響起,來者正是廉釗。
「小小。」廉釗笑著,走到床邊,「告訴你個好消息。神農世家的宗主答應幫你取針了。」
小小怔了一下,眨眨眼睛。這算是報喜不報憂吧。那個「大海撈針」他是不準備告訴她?
廉釗斟酌著,開口道,「不過,宗主事務繁忙,怕是要等段日子。你先跟我回家,隨後,我再請宗主過府。」
小小笑了。還真的是瞞著她呢。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些高興。她從沒想過,這個世上,會有人如此小心翼翼地顧及她的感受,也從未想過,會有人如此珍惜她的性命。
看到她笑,廉釗放了心。「那我們啟程吧。」
「她不能跟你走。」廉釗的話音剛落,溫宿便走了進來,說道。()
小小看見溫宿,立刻起身站好。
廉釗轉頭,皺眉看著他。「為什麼?」
「她是東海弟子,她要去哪裡,你應當先問過在下。」溫宿說得理所當然。
此話一出,氣氛當即凝重無比。
溫宿走近幾步,說道,「廉公子是不是忘了告訴我師侄,神農宗主要見『三屍神針』才肯救人?你明知她身中『淬雪銀芒』,廉家此去千里,耗費時日。尋找神針之事,又非短時可成。你刻意隱瞞,居心何在?」
廉釗微怒,卻不辨駁。他走到小小身邊,拉起她,「我們走。」
溫宿伸手,攔住了兩人。「我已經說過了吧,她是東海弟子,她的去留,由我定!」
廉釗抬眸,眼神裡儘是冰冷。
小小看著那兩人間的殺氣,怯怯開口道,「那個……我,我哪裡都不去,我要去找『三屍神針』!」
此話一出,那兩人間的殺氣頓散。
「小小……」廉釗轉身,有些歉疚地看著她,開口。
「既然知道了救命的方法,我沒道理什麼都不做的。我要去找那些神針!」小小心中萬般無奈,但口氣是志氣滿滿的。
「……」廉釗不知道要說什麼。
「不要胡鬧。」溫宿冰冷地否決。
小小卻不退縮,「我不是胡鬧。師叔,你讓我去吧!」
「神針之事,事關重大。不僅是你,還關係著東海數十名弟子的生死……」溫宿說道,「你武功不濟,不要添亂了。」
小小愣了愣,然後,認真道,「我雖然武功差,但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麼!師叔,無論你說什麼,我一定要去!」
溫宿看著她,許久,歎了口氣,「也罷,隨你吧。」他轉而看了看廉釗,「廉公子,你意下如何?」
廉釗不理會他,直接對小小道,「你要做什麼,我陪你就是了。」
溫宿的眼神裡帶著不悅,但口氣依然平靜,「尋針之事,事不宜遲。收拾一下,我們啟程去鎮上。」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小小吁了口氣。還好還好,他們要是真打起來,她都不知道幫誰好。
「小小……」廉釗開口,聲音裡儘是歉意,「我不是刻意隱瞞你……」
小小回過神來,笑了,「嗯,我知道。」
廉釗有些訝異。
小小依然笑著,不再說什麼。她突然覺得,若是世上有人如此珍惜她的性命,她自己還不珍惜,就太說不過去了。去「大海撈針」雖然是她的調停之計,不過,真做也無妨啊。
……
下了小山,穿過小村,往東行數里,就是城鎮了。眾人到達的時候,皆是狼狽不堪。連日激戰,加上大多人的體內還留著「生蛇蠱」的毒,情況自然不佳。與眾人的疲憊呈反差的,是鎮上那熱鬧非凡的景象。
沿路打聽下來才知道,原來是「齏宇山莊」的老夫人做七十大壽,「齏宇山莊」是鎮上的大戶,做壽一事自然是排場驚人。說起這「齏宇山莊」小小自然是認識。嚴格說起來,它並非是江湖門牌,只是普通的工匠世家,但其手藝出眾,曾為王室修過宮殿,也因此名聲大震。只是,光是這些,還不足以讓小小記憶深刻。
十數年前,戚氏傳人戚函曾用一把刀換走了齏宇山莊少莊主——現在已是莊主——沈沉的妾室,當年名滿天下的美人,灩姬。
一直以來,這都被當成「才子佳人」的美麗故事在江湖上流傳。但如今,小小卻完全無法這樣想。如果趙顏真是戚函和灩姬的女兒,那這段故事想必是以悲劇收場的吧……
直到到了客棧,進了房間,小小依然再想這些有的沒的。所謂的天下第一美人,不知道是如何的天姿國色啊,要是能親眼見見就好了……
嘖,現在不是想美女的時候吧?!小小捶了自己一下。有時間還不如快想想怎麼找那些針。七百二十根哪,那神農宗主分明是強人所難……她又想到了什麼,拿出了賬本,翻開。
不行哪,雖然有神農世家的紀錄,但關於神針完全沒有頭緒。果然,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師父不知道的事情的哪。她無奈地將賬本放回包裹裡,突然,有什麼東西掉了出來。小小俯身撿起,然後笑了起來。
銀色的翎羽。她清楚地記得有個江洋大盜答應過她,只要是她看上的寶物,他都會為她盜來。這枚羽令就是憑證。
小小看著手裡的翎羽,沒錯啊,若是銀梟的話,說不定會知道那些神針在哪裡。
小小剛高興了一會兒,又皺起了眉頭。不過……他人現在在哪裡啊?光給一根羽毛,完全沒有用處哪!難道讓她對著這根羽毛叫他的名字?又不是什麼仙怪故事。
到底要怎樣才能找到銀梟呢?
小小正盯著羽毛茫然,就聽到有人敲門。會來找她的,怎麼想都只有廉釗。她收起翎羽,笑著起身開門。
「廉……」小小的話音還未出口,就對上了溫宿的眼睛。
「呃……師叔……」小小只好改口,尷尬道。
溫宿的神情冷淡,沒理會她,逕直進了屋,在桌邊坐下。
小小無奈地關上了門,走到桌邊,低著頭。
「坐。」溫宿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小小怯怯坐下,心裡直發毛。她這個冷血的師叔來找她,一定沒好事啊!
溫宿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小愣了一下,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開口回答:「左小小。」
「左小小……」溫宿重複了一遍,似在沉思。
那一刻,小小突然覺得熟稔。用那樣的容貌,叫出這個名字,讓她如何不懷念?只是,世上有很多東西,是不能替的。
「左……沒想到,大哥竟然自稱姓『左』。他對岳飛的忠心可見一斑……」溫宿看了看小小,繼續道,「一路過來,頻發事端,沒好好跟你說過話,是我疏忽。」
「……」小小聽到這話,不知要說什麼好。
「你身上的銀針,讓我看看。」溫宿伸手,道。
小小聽話地把左手伸了過去。
溫宿輕抬著她的手腕,看了一會兒便皺起了眉頭,「這般的狠手,你與那銀梟之間的仇怨顯然不淺。」他放下小小的手,道,「放心,現在你即是東海門下,他便動不了你分毫。取針的事,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了。」
「呃……」小小點頭,「謝師叔。」
溫宿點點頭,思忖了一會兒後,開口問道,「……你與那廉家公子,究竟是什麼關係?」
小小聽到這話,立刻就愣住了。難……難以啟齒啊……
「呃……」她尷尬著,無法回答。
「聽他的口氣,你們有婚約?」溫宿的眼神裡帶著一絲犀利。
「呃……」小小依然尷尬。
「是大哥定的?」溫宿又問。
「呃……」小小繼續尷尬。
「問你話呢。」溫宿的口氣一沉,略有不滿。
小小一驚,道,「不是師父定的……」
「不是?!」溫宿一拍桌子,慍怒道,「婚姻大事,該有長輩決定。你這是私定終身,成何體統?」
小小立刻解釋,「沒有啊沒有,是他硬要負責的。」
「負責?」聽到這句,溫宿立刻站了起來,「負什麼責?」
小小對自己的嘴沒想法了。事到如今,她只好老老實實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溫宿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他的眼神冰冷,語調也是微寒的。「人心難測,大哥曾得罪過廉家,你可知道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小小安靜地看著他,不回答。
「他貴為廉家公子,為何對你緊追不捨,你可曾想過?」溫宿走近了小小,說道。
小小避開他的眼神,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她當然想過,只是,現在,不想再想了……
溫宿歎了口氣,道,「若你們兩情相悅,我無意阻撓……我只是擔心他居心叵測,到頭來,你只換得一場傷心。」
小小抬頭,笑了笑,「師叔教訓的是,小小會小心的。」
溫宿沉默了一會兒,回答,「知道就好。……時候不早了,我不打擾你休息。」他說完,轉身出門。
小小靜靜轉身,看著門口。廉釗說,她這師叔不是好人。師叔卻說,廉釗居心叵測。誰真誰假,根本無從分辨。只是,從頭到尾,她自己又講過幾句真話?自己未曾真心以對,就怨不得別人虛情假意。這個道理,她懂。
她無奈地笑笑,與其思考這些複雜的東西,還不如想想怎麼找銀梟。她走到窗邊,看著街道,突然,茅塞頓開。
憑她一個人,要想找到銀梟,絕對不容易。既然到不得山面前,就讓山到自己面前吧。銀梟是大盜,平素最喜歡打家劫舍。齏宇山莊雖不是富甲一方,但也算名門。若是銀梟揚言要盜齏宇山莊的東西,必然鬧的滿城風雨。到時候,那個好面子的大盜一定會現身!
呵呵,就是麼。上次不過扯謊說他殺了自己全家,他便怒不可遏。這次嫁禍他,不怕他不上當。
小小打定主意,從懷裡拿出了銀翎羽。「吶,不怪我。誰讓你只給一根羽毛的,起碼也得給只鴿子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