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5第124章 文 / 曉暴
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使得氣溫在瞬間驟降了幾分。道路上滿是厚厚的白雪，這邊還沒化掉,第二場更為強烈的暴雪已經翩然而至。這場雪，斷斷續續，總共持續了三天。如此惡劣的天氣在北方比較常見，可像a市或x市這種靠南臨海的城市,卻是近十年都不曾有過的低溫。
哪怕穿著厚重的棉服,走在街上也會讓人瑟瑟發抖。然而,人群中的一個女人，她只穿一件單薄的風衣在雪中走著。高跟長靴踩在雪地裡，發出莎莎的聲響。白雪落在她自然垂下的黑色長髮上，為她本就不真切的氣質憑添了幾絲夢幻的感覺。
女人站在馬路旁邊,呆呆的望著天空，直到幾十分鐘之後，有兩個女人過來拉住她，她才跟著她們一同離開。這幕，落在很多人眼裡，令他們記憶深刻的並不是三個女人的相貌，而是被拉走的女人落寞且疲憊的眼神。
「你是不是瘋了？你知道今天零下多少度嗎？你穿得這麼少，還在街上站著，你想凍死自己嗎？」說話的人，正是凌薇，而被她如此訓斥的，除了言清菡，又會是誰？活動著被凍僵的五指，她想說些什麼，可是才一張嘴，乾澀的唇瓣便先一步破裂開來，讓她嘗到了滿嘴的鹹腥。
在a市這邊呆了整整三天，這些天，每天都在下雪，使得她們尋找藍汧陌的工作更為艱難。哪怕凌薇已經找來不少人幫忙，可是，要在一個城市中尋找一個人，那樣的幾率，又是多麼渺小？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言清菡甚至著急的想要去質問戰戴璇，她到底把人藏到了哪裡。
然而，經過上次那件事後，戰戴璇早就有了防備，在別墅周圍設立了不少保鏢。看著那些人的架勢，言清菡知道，想要見到戰戴璇，不會像上次那麼容易了。現在的情況，她們在明，戰戴璇在暗。明明知道是對方將藍汧陌藏了起來，自己卻還是無能為力，只能任由珍貴的時間在手中流逝。
這種感覺，就好像看著自己最珍貴的事物在眼前被打破。明明已經看到了，卻無力去挽回。言清菡覺得心裡很難受，完全不亞於當初看到藍汧陌為了救自己而深受重傷的時候。她今天之所以會在樓下站那麼久，並不是想要虐待自己，只是她覺得胸口就要悶到無法呼吸了，也許她前腳踏進酒店，後腳就會暈過去。只是言清菡沒想到，左靖顏和凌薇竟然會出來找自己。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呼吸下新鮮空氣而已，小陌的事有消息嗎？」好不容易可以開口，言清菡並不介意自己此刻的聲音有多難聽，喉嚨有多疼，她只想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才可以找到藍汧陌。
「能找過的地方都找了，包括一些偏遠山區，廢棄倉庫，以及和藍家或戰戴璇有關的地點。我敢保證，以上這些位置絕對沒有遺落任何蛛絲馬跡。如果要說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沒找過，就只剩下藍家老宅一處。」凌薇坐在沙發上，煩躁的說著。她從沒想過要找某個人會這麼難，自己明明已經動用了凌雲堂大半的勢力，可如今別說是人，就連個影都沒見著。
「凌薇，也許，我們可以試著找一找醫院。」這時候，言清菡忽然開口說道。
「醫院？為什麼會是醫院？難道你覺得戰戴璇會冒險把藍汧陌關在醫院裡？而且，那裡流動人口那麼多，也沒有可以關人的地方啊。」
「不，凌薇，我懷疑，藍可能不是被關進去的，而是她有需要去醫院。」
「什麼意思？」聽過言清菡的話，凌薇臉色一沉，她心想，該不會是
「凌薇，對於藍的往事，你似乎比我還清楚。戰戴璇是怎樣的品行，我們都不瞭解。可是，我能從她的眼神中讀出她並不愛小陌。一個人，若是不愛另個人，只怕什麼過分的事都能做出來，這是我最不願想到的結果。」
「你也知道，小陌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骨子裡是個十分倔強的人。她被戰戴璇抓去，一定不會老實的聽話。如果戰戴璇對她做了什麼，讓她不得不去醫院，這樣的解釋，也就說得通了。」言清菡冷靜的分析著，只是，每當她說到醫院這個詞，眼裡都會閃過一絲寒意。
「好，我現在就通知他們，把目標轉移到醫院上。」凌薇說著，將電話打給手下人。誰知她才掛了電話，很快就有人打了回來。看著來電顯示，凌薇有意的走到陽台邊上，確定左靖顏和言清菡不會聽到之後，按了接聽鍵。
「葉醫。」
「凌薇，你那邊的事到底還有多久才能處理完？這邊，已經快撐不住了。」電話那邊，是葉醫疲憊的聲音。只聽著，凌薇就能想到對方究竟有多久沒好好休息過。想到凌雲堂那邊發生的事，凌薇想了許久，才開口。
「葉醫，對不起。這裡的事還是一籌莫展，我知道那些老傢伙已經在動手腳，可我這邊是真的走不開。藍是我很重要的朋友，現在她被人抓走，生死未卜，我不能看著她消失不見。再給我一些時間，好不好？」
在凌薇活過的26年以來，她人生的字典中，從來就沒有妥協或懇求這樣的詞彙。如今，聽到她以如此弱勢的口吻對自己說話，這讓葉醫有瞬間的失神。想到凌薇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又想到她在危急關頭總是犧牲自己也要救別人。葉醫無奈的搖搖頭，生生把心裡想說的勸告嚥回去。
「好吧，凌薇，最多三天。三天之後，不管你有沒有找到藍汧陌，都要趕回來。否則，我不介意請伯父重出江湖。」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葉醫。」
「別扯，你我之間，別用謝謝那兩個字。」
「好的，三八，回去請你吃飯。」
掛了電話，凌薇走回去，一屁股坐到左靖顏和言清菡中間。每到等待的時候，都是三人心裡最為忐忑的時間。那種期待著有人能找到藍汧陌，卻又怕她有事的心理反覆折磨著她們。實在耐不住這種低沉的氣氛，凌薇無聊的翻著手機裡的電話本，末了又找到遊戲來打。最後，實在沒事幹，便去翻手機相冊裡的照片。
凌薇自戀，卻不喜歡自拍。她相冊裡，多數是其他人的照片。有景色的，有人的，也有自家寵物的。然而，最多的，就是左靖顏各種各樣的表情和神態。看著那裡面的人，凌薇時不時的把照片中的左靖顏和現實的她作對比，再呵呵的笑出聲來，心說這應該就是苦中作樂的感覺。
正當她玩膩了，想把手機關上的時候，忽然有隻手伸了過來，直接按在她手腕上。雖然那手瘦就只剩下皮包骨，力氣倒是不小。「怎麼？言大小姐對我的手機有興趣？」凌薇扭過頭，笑著問言清菡。只是，她發現此時言清菡的眼眶隱隱泛著不正常的紅色，那眸間閃爍著的星光，看上去竟像是哭了一般。
「喂，你怎麼了？」察覺到言清菡的反常，凌薇出聲問道。
「照片把照片給我看下。」言清菡的情緒很激動，就連聲音也在打顫。凌薇才把手機遞過去，她就像好幾天沒吃飯的乞丐撿到饅頭那般，視如珍寶的抱在懷裡，格外緊張的翻著。
當畫面停滯在某張圖片上，凌薇瞄了眼，心裡有些無奈。沒錯，屏幕上顯示的，正是藍汧陌的照片。凌薇記得，這是自己在第一次遇見她，「撿」她回來的時候偷拍的。因為藍汧陌在那之後就再也沒讓自己拍照，凌薇也就沒捨得刪掉這僅有的一張。
「我知道了我知道她在哪了！」盯著那張照片許久，直到凌薇都快要沒了耐心，言清菡才猛地大聲說道。聽她夾雜著興奮的聲音，凌薇也跟著激動起來，急忙問她人在哪裡。
「凌薇，讓你的手下全部回來，我們去陵山醫院。」
「陵山醫院？」
「嗯，沒錯，小陌，也許就在那個地方。」
言清菡信誓旦旦的說道，有些發紅的眼睛掠過一絲狠意。她把目光垂直向下，直直落在照片中藍汧陌消瘦的背影上。這裡面的她，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哪怕已經髒的看不出原樣，衣領上陵山精神病院那幾個字還是被言清菡看的清清楚楚。
戰戴璇，你竟敢如此對她，我，不會放過你。
大雪再一次不請自來,它們緩緩飄落，掉在窗台，房頂，以及路邊的一輛輛車上，也不管它們是不是同意，便強硬的給其披上一層銀裝。坐在地上，藍汧陌看著面前那個手裡拿著紅酒的女人，露出淡薄的淺笑。只是，這個笑容並沒有快樂，有的，只是落寞和不屑。
「藍，我來看你了，最近過得怎麼樣？」戰戴璇蹲□，把酒瓶和兩個酒杯放到旁邊。她兀自將藍汧陌的袖口捲起來，看著那條一隻手就能握住的胳膊上滿是紅色的針孔，她得意的笑著，用手指在上面輕蹭而過。
「呵呵怎麼樣？你應該比我清楚吧？他們還是老樣子，每天都只會打那些針啊，藥啊，讓我暈沉沉的。電擊的機器也沒什麼新意，除了痛，就是痛。戰戴璇，如果你要折磨我，大可以換些好玩的東西。這些，只會讓我想睡覺。」
藍汧陌開口說道，那聲音很輕，如果不認真聽，就會分辨不清。看著她蒼白消瘦的臉頰，還有被紗布層層包裹住，再用麻繩拴在暖氣片上的左手。戰戴璇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藍汧陌的臉，她知道，對方說這些話，完全是在硬撐。事實上，以藍汧陌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連自己站起來的力氣都不復存在了。
「藍，這樣逞強的你也很迷人。我記得你問過我，為什麼要把你囚禁在這裡。其實，並不是莫霖給了我多少好處，只是我想要把你留在我身邊而已。你是我的女人，你的初吻是我的，初夜是我的，這輩子，你都是我戰戴璇的女人。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呵呵」霸道的話，無情的言語，聽來只會讓人覺得無比噁心。其實，戰戴璇的心思，藍汧陌早就猜到一清二楚。畢竟相處過那麼久，她明白，戰戴璇雖然表面看去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但她的心卻比誰都要狠，都要無情。
她可以為了個人的一己私慾玩弄自己的感情，也可以為了金錢去做任何事，乃至出賣她自己。感到戰戴璇的手正摸著自己的脖頸，藍汧陌很想伸手推開她，但是她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情況，根本做不到。
「戰戴璇，你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爛人。我不是物品，更不是可以隨你處置的垃圾。我不是你的人，身體不是，心，更不是。」藍汧陌低聲說著，她動了動有些僵硬的右手，把視線落在地上那瓶紅酒上。她想，用酒瓶去敲腦袋比較好？還是用酒瓶的尖刺把戰戴璇的臉戳爛才好？
「哦？我是不是爛人，你應該最清楚。藍，我說過，你和言清菡不會有結果。我呢，在最近收到了一封請帖，裡面的主角，就是你心心唸唸的言清菡，另一個，自然不是你，而是凌家的的大少爺，凌龍。我讓你不要對言清菡太認真，可你偏偏就不肯聽我的話。你現在還有機會，放棄她，和我重新在一起。」
「戰戴璇，你的謊話，還可以更加離譜一些。」見戰戴璇得意的嘴臉，藍汧陌悄悄挪動著右手，去拿那個酒瓶。「哦？是不是謊話，等到了那天你就會知道。藍，也許你只是太想我了，才會把對我的感情轉移到言清菡身上。你還是愛我的，不是嗎？否則，你又怎麼會留著這個紋身，一直沒有把它洗掉呢？如果你真的愛言清菡，就不該留著我的任何東西，不是嗎？」
戰戴璇說完，撫上藍汧陌的右腳踝。看著上面那個抽像的英文字母x，不只有戰戴璇失了神，就連藍汧陌的動作也隨著這句話而生生頓住。看著那個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她微瞇起雙眼，用力氣攥住酒瓶，繼而，快速朝戰戴璇砸去。
巨響迴盪在整個房間裡，其中還夾雜著玻璃碎裂的聲音。殷紅的液體逐漸蔓延開來，最後，在地板上形成一道溪流，朝門外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