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紅樓之絕黛無雙

《》正文 第12章 文 / 青梅如豆

    臘月裡,黛玉接到了林如海的信,言明自己已接到皇帝旨意,二月初便從揚州出發,入京述職。他已經提前打發了人去收拾林家在京城的老宅,待他到了,便去接黛玉姐弟,一家三口團聚之日不遠矣。

    原本黛玉便為了不能回揚州過年而心內鬱結,恐林如海兒女不再身邊難免孤單,現在看來林如海已漸漸從喪妻之痛中走了出來。二月初即動身,那麼,算來再有兩個多月便能與父親團聚了。

    黛玉心裡高興,便一天天地盼著過得快些,連帶著瑾兒也掰著手指頭數日子。瑞凝等人看了,不免又笑了一番。

    眼見著離年近了,王夫人鳳姐兒等人治辦年事,一日忙似一日,便是連在賈母面前湊趣的功夫都少了。賈母也道:「如今你們忙得很,且不必每日都到我這裡來。我這裡有這幾個孩子,也頗熱鬧呢。倒是你們今年在擬請年酒的單子,先和東府的商量了,錯開了日子。」

    王夫人和鳳姐兒答應了,自去料理不提。

    且不說賈府中如何開宗祠,祭祖宗,拜長輩,吃酒席,只在笙歌聒耳,錦繡盈眸中,便到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又名上元節。這是春節後的第一個重要節日,自東漢的時候便已有了。瑾兒還罷了,倒是黛玉,兩世都是南方人,此乃在北方過的第一個元宵節,不免有些好奇。

    晚間,賈母命人在花廳裡擺了幾桌酒席,又在每席旁設一小几,几上擺著琺琅點翠纏枝牡丹的小鼎,焚著百合香。每桌只間擺著長一尺來許寬有五六寸的點著山石佈滿青苔的小盆景。比起前幾日各家請吃年酒的時候進來,倒是多了幾分清雅。

    鳳姐兒親自帶了人,到賈母的私庫裡邊抬出了大紅紗透繡花卉草字詩詞的瓔珞屏風來,將男女隔開,卻笑聲相聞,倒也是團圓之意了。

    黛玉見這般,不免有些感慨,想前世男女之間哪裡有這些規矩?

    一時開席,外邊男席上便是賈赦賈政賈珍賈璉等人帶著族中一眾男客,女席這邊便是賈母帶著閤府的女眷以及客居在此的黛玉薛姨媽母女了。唯有一桌例外,乃是瑾兒賈環賈蘭等幾個小孩子,寶玉是跟著黛玉等人一席的。

    眾人坐定,賈珍便帶著賈璉來到裡邊席上敬酒。賈母等一輩老妯娌並邢夫人王夫人等都意思了一下也就罷了,賈珍又笑道:「還有妹妹們。」賈母也笑道:「如今你妹妹們小,也就罷了。你們快出去自在喝酒,你妹妹們也隨意些。」二人笑著出去不提。

    酒過三巡,戲開幾折,賈赦等外邊的男客便陸續辭去。賈母知道他們還有節目,也便不留,只叫他們自取取樂。倒是黛玉十分羨慕,心裡想著日後有了機會,定要在上元節出去一次,看看街上的花燈焰火並各類雜耍。

    這裡賈母便笑向眾人道:「他們走了,倒是便宜了咱們。這裡有些冷了,咱們人少,且挪到了暖閣裡去接著吃酒。」

    眾人都笑道:「正是這樣了。」

    伺候著的媳婦子們忙過來,撤去殘席。又在暖閣裡擺了兩張桌子,再添了果品菜蔬重新擺好。賈母只和兩三位老妯娌坐在了炕上,另擺了一張小炕桌,不過撿了幾樣稀奇的擺了。又恐黛玉和瑾兒冷了,便也叫了他們上去,黛玉十分不肯,只瑾兒仗著年紀小,爬了上去。又偷偷地和賈環賈蘭招手,賈母見了不免好笑,只得又讓那兩個也上來,瑾兒才老老實實地做好了。邢夫人王夫人便帶著尤氏等一干媳婦坐了一桌,寶玉黛玉寶釵等坐了另一桌。

    鳳姐兒一拍額頭,道:「今日兒原傳了一班小戲子來,原是預備著給老祖宗們取樂的,這會子可傳了上來?」

    賈母便笑道:「既是這樣,快傳了來,咱們也樂一樂。」

    小戲子們過來,賈母便說若要裝扮了起來未免費事,倒是清清靜靜地唱一兩段各人拿手的倒好了。

    眾人也不過陪著賈母,賈母既這樣說了,大家自然也只說好。薛姨媽便笑道:「到底是老太太,聽的也雅。別人家裡都是怎麼熱鬧怎麼來的,想來過了個年,也沒什麼新鮮的了。倒是這個清唱好。」

    賈母也笑說:「不過是些小家子氣的玩意兒,上不得檯面的。咱們都不是外人,我才敢這樣。若要是正經請外客,必得叫人家笑我的。」

    寶釵也笑說:「我來了快一年了,只聽上上下下的都說鳳姐姐是最巧的,卻哪裡巧的過老太太呢。」

    賈母見寶釵因著過年,這些日子打扮的也一改往日,頗為華麗。今日穿著大紅雙色金掐牙對襟長襖,底下繫著鵝黃色的撒花曳地裙。一頭烏壓壓的黑髮高高地盤了個如意髻,插著一枝紅寶攢珠累絲金鳳點頭的步搖,又用一枝梅花琉璃釵別在髮髻左邊,耳上戴的紅寶石的墜子,胸前掛著一個明晃晃的金項圈,項圈下邊是一隻燦爛晶瑩的金鎖。

    賈母笑道:「若說我們家裡這麼多女孩兒,今個兒坐在這和寶丫頭一比,竟都不如寶丫頭了。」說著端起酒杯來,掩去了嘴角不著痕跡的冷笑。

    薛姨媽忙道:「老太太謬讚了,我看府裡這幾個姑娘就極好,林姑娘也是好的。」

    惜春撇了撇嘴,迎春只在桌下踢了她一下,二人便也裝著聽戲了。

    唱過了幾段後,賈母見瑾兒幾個小的聽得有些不耐了,便問鳳姐兒:「今兒預備的都是戲?」

    鳳姐兒忙回道:「還叫了兩個女先兒,預備著說書呢。」

    賈母便讓叫進來。兩個女先兒進來先給眾人行了裡,便問聽什麼書。賈母問道:「可有那沒講過的新書?若有了說來聽聽,不然來回的那幾段聽得膩了。」

    兩個女先兒想了想,便回道:「倒是有一出新書,名字叫做《鳳求鸞》。」

    賈母聽了,眼睛只看了眼鳳姐兒,便笑道:「這個名兒好聽,你且說說是個什麼故事,若要好,再細細地說了。」

    女先兒便說道:「這一出故事卻是五代殘唐時候,有一個姓王的鄉紳,本籍金陵。曾做過兩朝宰輔,因著年紀大了,便告老還鄉。這位王老爺有一位公子,名喚王熙鳳。」

    惜春「哎呦」一聲,忍不住先笑了,眾人也都哄堂大笑,薛姨媽只笑著指著鳳姐兒說不出話來。

    鳳姐兒自己也想樂,卻還故意板著臉,使勁咳了一聲。底下有婆子忙拉了女先兒:「這是二奶奶的名諱,你別胡沁了。」

    女先兒大驚,忙向鳳姐兒賠罪:「我們糊塗了,冒犯了奶奶,奶奶原諒。」

    鳳姐兒撐不住也笑了,道:「重名重姓的多了,你們只管說去。只一樣,這書要是不好,我可是要『兩罪並罰』的。」

    女先兒想了想,繼續說道:「這位王公子進京趕考,路遇大雨,進著一處莊院暫避。誰知這莊上的鄉紳姓李,原與王老爺是世交。李老爺只有一個獨生女兒,名喚雛鸞。這位雛鸞小姐真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

    賈母聽到這裡,擺擺手道:「行了,不必再說了。我知道這書因何叫做《鳳求鸞》了——必是那王熙鳳要求娶這位雛鸞小姐為妻了。」

    女先兒笑道:「倒是老太太知道的多。」

    賈母哧道:「你們不知道,這些書左不過都是一個套子,不過是些才子佳人的,最是糟踐人呢。」

    一個老妯娌便笑道:「你不聽便罷了,怎麼倒編排起這書來了?」

    賈母也笑道:「這些書,不過就是書香門第官宦世家,有個女兒必是個聰明絕頂,知文識禮無所不曉的絕代佳人。只是一見了清俊的男人,便將父母規矩臉面丟在了一邊,只想著終身大事了。」說著,笑向鴛鴦道:「口渴了,且倒杯熱茶來。」

    鳳姐兒趕忙上去,親手倒了熱茶奉與賈母,口內只道:「我自來服侍老祖宗,且聽老祖宗繼續說呢。」

    賈母笑著飲了,又對眾人道:「今日她們小姐妹們在這裡,原本這些話不該說,只是倒也沒有太過的,我這裡就來掰一掰這謊。你們只看咱們這樣的人家,哪個姑娘不是行動就有三四個丫頭跟著?還有那嬤嬤們也不是吃乾飯的。怎麼一到了這樣的故事裡,便是大家子的小姐也只一個跟著的丫頭?那些個丫頭嬤嬤們可都到了哪裡?再者,這姑娘可是輕易能見著外男的?縱是見著,也不過趕緊迴避了,哪裡倒有上趕著去想終身的?再有那二人見面便指著一件貼身的東西——或帕子荷包,或簪環玉珮的私定了終身,一個不知羞,那一個也沒了廉恥不成?若這樣的人可稱得上才子佳人,那路邊的乞丐山上的盜賊豈不是可以說是好人了?」說罷,又要喝茶。

    鳳姐兒忙笑道:「罷了罷了,老祖宗這謊掰的再清楚不過了,且歇一歇再說不遲。」

    賈母搖頭,朝薛姨媽等人說道:「你們不知道,這原是有那一干人,看人家過得好了,心內未免不忿,便編出這樣的話來腌臢人家,又或者是他自己想著才子佳人了,便以為這大戶人家的人也和他一樣。只是,休說別的,便是咱們這樣的中等人家,可有這樣的事情?」

    那兩三個老妯娌也笑道:「我們這幾十年了,也沒見到過這樣的事。」

    賈母又指著迎春姐妹等繼續說道:「這幾年她們姐妹們也大了,一般的也開始識文認字,我便注意了起來。便是聽戲聽書,也只見那忠孝節烈的聽。別的人家自然也是如此,所以咱們家的姑娘們再不知道那些個混賬話的。」

    薛姨媽也笑說:「正是老太太這話了,便是我們家,也沒有這些話說給小孩子聽的。」只是左手放在桌子下邊,捏著帕子緊緊的,連骨節處都泛起了白色。恰好她的左邊做的是邢夫人,微一低頭便看到了,心裡覺得好笑,忙拿了帕子掩在嘴角。

    李紈只全神貫注地聽著賈母的話,不妨眼角一掃,見王夫人臉上雖露著笑,只是側面看來竟是僵硬的很,便低了頭只顧著拈了前邊小碟裡的一個榛子。

    寶釵初時還笑著和眾人一起聽著,只是慢慢地變了臉色,那笑也帶了幾分勉強。她拿起酒杯試著遮掩一下,誰知手竟是抖的。身後的鶯兒見機,忙過來藉著給她掩袖子拉了拉她,她才放下酒杯。

    黛玉和迎春姐妹只裝著聽不懂,隨著眾人笑而已。不過看到寶釵臉色蒼白了那一下子,隨即又慢慢地恢復了,只沒事兒人一般和眾人一起笑著,黛玉心裡倒有些佩服她了。

    鳳姐兒偷眼看了看王夫人薛姨媽並寶釵,心裡只歎她這幾位親戚,寶釵倒還罷了,原是年紀小點,一時頭腦發熱。這兩位姑媽真是昏了頭,弄出來個金鎖。如今這滿府裡誰不知道寶釵的金鎖得配個玉的?只是這算盤打的也太糊塗了,老太太說得也真狠——整日價帶著一個丫頭,見了個清俊的便想終身,還指著個玩物做信物,便是你自己這樣不知羞,那男的也未必沒廉恥!

    再看看渾然不覺的寶玉,鳳姐兒心裡倒有些高興。這樣也好,若是老太太也看上了寶釵,把她娶進來,哪裡還有大房站著的地方?

    不自覺的,鳳姐兒瞟向了正和迎春低聲說話的黛玉,見她穿著紫色緞子銀絲掐牙綿襖,外邊套著嫩黃色緞面白狐狸毛的褂子,底下繫著煙霞色暗絲繡雲紋的百褶裙。雖只按著規矩坐在那裡,然淺笑盈盈,顧盼生姿。想著老太太的心事兒,鳳姐兒暗地裡搖搖頭——不說黛玉的旗人身份,單只看著性子,也是難成。

    賈母掰了一回謊,覺得心裡高興,又帶著眾人說笑了一會兒,便又婆子來回:「要放的煙花已經預備好了。」

    賈母便笑道:「咱們且去看看今年的如何。」

    眾人來到外邊,婆子們點起煙花,寶玉便躲在了賈母懷裡,倒是瑾兒賈環和賈蘭先前便說了大話,不准嬤嬤捂著耳朵。此時見了漫天如流星璀璨,華美非常,不由得拍手叫好。

    煙花閃動間,黛玉回頭看瑾兒精緻的小臉兒,眉眼彎彎,笑的開心的樣子,心裡只覺得萬分滿足,只願弟弟此生平安康樂,一如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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