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這一聲「爸」,你承受得起麼? 文 / 愛吃肉的妖菁
難婚女嫁,這一聲「爸」,你承受得起麼?
懷著忐忑,洛念棠跟著顧宸的腳步,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山腰上的洛家老宅。愛睍蓴璩宅子裡,依然跟她當日離開時沒什麼兩樣,由於是春天,路兩旁的樹都長出了新芽,看上去春意甚濃。
五指相扣的手,她的手心裡滿是緊張的汗水。她低著頭畏畏縮縮地站在顧宸的身後,柳眉自進門後就沒再鬆開過。
屋子裡,父親洛闞和二伯洛顥都不在,二嬸方芫正巧與老夫人外出逛街了,同父異母的妹妹洛葶葶自然也不在。偌大的洛家,只有洛紹恆和洛森在家。
洛森此時正呆在房裡上網,自從去年畢業後,洛森就甚少出門,偶爾出門也是與豬朋狗友去瘋玩。老爺子對他極寵,雖然偶爾會對他呆在家裡不工作頗有怨言,但也甚少責備。不料,卻助燃了洛森不務正業的氣焰。
陳伯到書房將兩人來訪的事情告訴了洛紹恆,老爺子彼時正在書房裡描摹,聽到了陳伯的話僅僅是手下的毛筆頓了頓,隨即就面無表情地繼續筆下的動作櫟。
陳伯得不到回應,又怕洛念棠和顧宸在客廳等太久,好幾次想要開口詢問,可一想到老爺子的脾氣就剎時消了聲,蔫蔫地走出了書房。
返回客廳時,陳伯目光游移地說,老爺子正在忙,很快就會下來。隨後,便轉過頭讓一旁的陳媽備著茶水好好招呼。
陳伯離開不久,陳媽就將茶水糕點端了上來,也退下了。頃刻,客廳裡只剩下他們兩人傅。
洛念棠有些坐立難安,明明是自己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家,卻總是感覺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
客廳裡的擺設還是跟以前一樣,奢華的紅木傢俱上擺放著朝年間的白瓷花瓶。記得以前年小的時候曾經問過老夫人為什麼花瓶裡沒有插著花,而當時老夫人則摸著她的頭告訴她,這白瓷花瓶倘若插著花,便成了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小小的她不懂,只知道老爺子不喜。現在長大了,反而懂得了幾分。
她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將腿上的布料揉成了皺巴巴的一團,眉宇間儘是散不去的憂愁。
想來,現在的她也像這古董花瓶裡插著花一樣,在老爺子甚至是洛家每一個人的眼裡,都是難登大雅之堂的。
身旁的顧宸看上去神情比她悠閒多了,翹起二郎腿坐在那,不時抬頭看著這客廳裡的擺設,嘴角一直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卻又似笑非笑。
等了半個鐘頭,依然不見老爺子下樓下,更甚是整個客廳除了他們再無其他人走動。洛念棠心底的不安越加地獷大,戰戰兢兢地坐在那,腰背挺得筆直。
男人有些看不過眼了,用手指戳了戳她挺直的背。
「放輕鬆些,這麼緊張做什麼?」
她怎麼可能不緊張?
洛念棠扭過頭,苦著臉蛋瞅著他。
「不如我們還是回去吧?等我做好了心理準備再來,好麼?」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嗤笑她的懦弱。
「都過去兩個月了,還不夠你準備好嗎?」
「可是你沒有提前告訴我今天要過來!」她有些憤慨。
他放下腿,從兜裡拿出了一根煙點燃。
「如果我提前告訴了你,你覺得你會來?」
她不語。其實他說得沒錯,倘若他提前告訴她今天會回來洛家,她是肯定找借口推托。推托到最後,就是說什麼都不肯來。
雖然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但發生過的事情她才稍稍消化了一些,卻根本就不夠她用來準備。她知道遲早有一天她會回來,就算他不帶她回來她也會自個兒回來,可是,並不代表是現在這麼快。
最近這段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消化太費力氣了。他等不及,便沒有事先告訴她將她帶了過來,為的,是什麼?
她低著頭胡思亂想,男人將煙放到嘴邊狠抽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煙圈,黑眸倏然一瞇。
「棠棠,背後的傷還會痛嗎?」
洛念棠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她背後的傷已經過去這麼久了,自然也就不會痛了。更何況,那段時間他經常幫她上藥,他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背後的傷早就結成了粉紅色的淡淡疤痕?
她抬起頭,疑惑地朝他望了過去。還沒問出口,無意間就瞥見了站在樓梯上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漏了一拍,連忙站起來喚了一聲。
「爺爺。」
老爺子並不看向他,走向他們的同時,他的視線一直都是投駐在她旁邊的這個男人身上。她有些惴惴不安,杵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助她脫離困境的依然是顧宸,就像是當初,老爺子朝霍晴發火,她無意摻進去,最後幸得他出言她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男人將手裡的煙擰滅,站起身來將她按坐在長椅上,這才轉過身望著面容冷漠的洛紹恆。
「爸!」
這一聲「爸」,沒再像以前那樣激起洛紹恆的怒火。老爺子冷哼一聲,拄著枴杖坐在了他們的對面,才冷著聲音開口:「來洛家做什麼?」
是來,而不是回來。
顧宸有沒有體會到其中的意思洛念棠不知道,她只知道,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將她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讓她總覺得自己垂在半空中找不著底。
他笑了笑,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慢慢地坐了下去,態度慵懶。
「雖說嫁出去的女兒猶如潑出去的水,但回來探探親,還是省不得的。怎麼?我岳父不在家麼?」
這樣的話,話裡的針鋒相對不僅是他身旁的洛念棠,就連對面的老爺子也聽了出來。
如同被人當場甩了一個結實的巴掌,老爺子的臉色不太好看,自洛念棠進門後第一次望了她一眼,眼神裡的厭惡鄙夷卻深深地傷害了她。
「什麼岳父?那是你大哥!」
對於老爺子近乎咆哮的怒罵,顧宸顯然沒有聽見耳裡。他猿臂一伸,將呆若木雞的她攬進了懷裡,嘴角的笑怎麼看都有些怪異。
「老婆,你說,我養父你爺爺,我們該怎麼稱呼?是你隨我叫一聲『爸』呢,還是我隨你叫一聲『爺爺』?」
過往,他只會叫她「棠棠」,要不然就是喚她「顧太太」或者是直接喚她全名,這還是第一次,他帶著親暱的語氣喚她一聲「老婆」。洛念棠的臉刷地一下全白了,如果此刻她還看不出身邊男人眼底的故意,那麼她就是傻子了。
她想偷偷拉扯他的衣服叫他別這樣,對面,老爺子的喝斥傳了過來。
「胡鬧!真是胡鬧!顧宸,你的翅膀硬了是不是?捨了霍晴娶了自家的侄女,你知道外頭都在怎麼笑話我們洛家嗎?這個女人到底是哪裡好,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野種罷了!你可知道我在你身上置了多少心血?現在全都因為你這可笑的舉動給毀了!」
溜在嘴邊的話被迫嚥回了肚子裡,她靜靜地依偎在他的懷裡,嘴角勾起了一抹苦澀。
原來,她現在在洛紹恆的眼裡,已經成了「這個女人」。就算過去在洛家再怎麼不得寵,洛紹恆也不曾對她說過這樣難聽的話,甚至連「野種」這樣的字眼都出來了。
她確實是從洛家外抱回來的沒錯,但她身上流著的是洛家的血,這是怎麼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她的生母只是身份卑微的情婦,難道就是因為這樣,老爺子就能用「野種」這兩個字來形容她嗎?
第一次,她開始覺得她面前的洛家竟然如此陌生,陌生到她好像從不認識一樣。
她想到了許多。
在她有記憶以來,家裡人對她的態度就極為冷淡。剛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不夠乖巧不夠優秀,所以進不了家人的眼。
可是現在,真的是這樣嗎?
為什麼洛紹恆會這麼輕易就說出「野種」這兩個字?為什麼自從發生那件事情後,洛家就毫不猶豫地將她拋棄,甚至連解釋都不願意聽?
洛念棠覺得,自己正逐漸陷入一個無比大的漩渦裡。這個漩渦深不見底,圍繞著她的是會讓她絕望的窒息。她更甚是還有一種感覺,似乎自己倘若越陷越深,等待自己的,將會是萬劫不復的結果。而她一直以來藉著生存的意念,也將會頃刻間盡數崩塌。
她想要逃,她知道自己惟有逃離這一切才能保住眼前的這些可能是虛構的維和畫面。可是,顧宸卻不允許她逃。
他看著對面臉色鐵青的人,嘴角扯起了一抹嘲弄。
「你以前不是嫌棄霍晴不能生嗎?甚至多次暗示我瞞著霍晴去找別的女人?我這不過是在聽從你的吩咐罷了!」
「可我沒叫你找上自家的侄女!」他拄著枴杖重重地敲打著地板,「女人滿街都是,你多的是其他更好的選擇,但你偏偏找上了這女人,你敢說你不是存心在氣我?!」
顧宸不說話,只是望著他的目光變得更深邃了些。
半晌,他緩緩地開口,吐出口的,卻是讓她驚詫萬分的話。
「爸,我又怎麼可能會存心氣你呢?四歲那年,我失去了雙親,在孤兒院呆了一年,若不是爸你好心收養我,恐怕我不知道會淪落到怎麼樣的下場。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雖然是我努力所得的,但背後也有爸的幫助。我只是難過,難過我跟霍晴結婚八年了,卻始終不能給你生個孫子出來。既然霍晴不能生,那我就跟她離婚找別的女人。棠棠跟霍晴不一樣,棠棠現在才二十二歲,很年輕,而且身體各方面都是處於最健康的時候,相信再過不了多久,我就能如你所願生個孫子出來給你含飴弄孫了。爸,你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還是說,不能生的那個不是霍晴,而是我?」
這席話出來好一陣子了,老爺子仍是不發一言。他的臉色難以辨別,隱隱好像有什麼複雜情緒凝聚在臉上,卻褪離得太快,根本就無法捕捉。
洛念棠安靜地坐在那裡,頭垂得低低的,沒敢去看他們兩人的臉色。
然而,驚住她的並非顧宸告訴老爺子他娶她的理由,而是他話中的那個許久沒有聽過的名字。
霍晴。
霍晴與顧宸的事已經過去幾個月了,而有關與霍晴的報道也只在最初維持了不過一個禮拜。這個社會多的是新聞,誰會在同一個人同一件事情流連不止?新的新聞一湧而上,遮蓋住了霍晴當初的醜聞,沒多久,她也就忘了。
可她再怎麼忘,也忘不了那報紙裡關於霍晴的篇幅。
她記得,霍晴曾經為她的情夫墮胎過四次之多。既然霍晴會流產,證明了霍晴的身體是健康的,可她跟顧宸在一起八年,卻是毫無所出。
霍晴既然當初嫁給了顧宸,自然也會想要生個孩子來鞏固自己的地位,絕對不可能為了所謂的愛而拒絕幫顧宸生孩子。這八年間,她從老爺子對霍晴的指責以及霍晴自個兒的態度可以得出,霍晴其實也是想要幫他生個孩子的,可偏偏就是懷不上。
莫非,真的如同顧宸所說的,是顧宸自己不能生?
洛念棠在心底反覆琢磨著這個問題,卻怎麼都得不出答案。
說起來,顧宸也並非不行,關於這方面她是深有體會的,畢竟她每天晚上都深受這方面的困擾。難道,像是她當初所想的,是關於死精的方面?
她自然不好當場將這兩個字說出來,只能將自己的疑問吞進肚子裡,等回到唐郡再一一追問。
當初,霍晴的報道到處都是,洛家又怎麼沒看過那些報導?如果看過,自然也是知道霍晴曾經為她的情夫墮胎多次的事情。
老爺子的臉色陰晴不定,他看著顧宸半晌,才冷哼了一聲。
「再怎麼說,霍晴她的身份地位配你是剛剛好。她的爺爺對我有恩,我在她爺爺臨終前答應過會將霍晴迎進門讓她當我兒媳婦。可你這麼一攪和,讓我以後下去了該用什麼顏面見他?」
聞言,顧宸的臉沉了下來,像是想起了什麼,語氣不禁犀利了起來。
「是因為門不當戶不對,還是因為你答應了她爺爺?應該是後者吧?爸,不要將你欠下來的恩情強行加在我的身上。我只不過是你的養子罷了,你還有兩個親生兒子,就算各有婚配,你還是可以暗地裡給他們娶個小妾。再說了,八年前大嫂不是已經去世了麼?你大可以將霍晴許給大哥。你多的是報恩的辦法,卻偏偏用上了我。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這樣『偏心』的寵愛?」
老爺子拄著枴杖的手微微一抖,他望著他,即使已過大半輩子了,眼底的銳利卻依然不見減少半分。看來,她對顧宸的瞭解實在是太少了。似乎過去這麼多年,一向都是他瞭解她,反觀她,卻是對顧宸一無所知。
香燭點上,他又用打火機點燃了幾根香,遞給她幾根,示意她上前祭拜。
她雖然疑惑,但還是拿著香彎腰祭拜,然後插在了墓山的燭台上。
顧宸又從白色塑料袋裡拿出了一些冥紙燒了起來,洛念棠看著他一臉嚴肅地祭拜,也沒敢出聲打擾。
在墓園呆了大概半個鐘頭,兩人才轉身離開。
山上由於沒有建築物擋著,所以顯然有些冷,加上他們從墓園出來,她心裡頭那陰森可怕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此刻便覺得更是冷風咻咻。
顧宸將她往自己的身邊帶了帶,低頭淡淡地問道:「很冷?」
她點了點頭,想起方才兩人祭拜的墓地,疑惑地望向了他。
「那墓地怎麼沒有墓碑?」
她的問話讓他的身子倏然一僵,她正懊惱自己是否問了一些不該問的,他卻帶著輕鬆的語氣附和。
「你說得對,應該豎個墓碑才對。等明天回了市區,我就讓人去辦。」
洛念棠想問他那是不是他親生父母的墓地,可想了想,那墓地看上去不超過十年,但顧宸的雙親是在他四歲的時候過世的,算起來也有二十幾年了,又怎麼可能會是他親生父母的墓地?
但是,既然不是他雙親的,那會是誰的?
她沒有問出口,跟著顧宸一起回了下榻的酒店。顧宸讓她自己進去浴室洗澡,她心不在焉地進去了,待洗完以後才記起沒有帶換洗衣服。
正想著該怎麼辦,浴室的門被人敲響。下一秒,門被打開,顧宸的臉出現在門縫間。
「我給你買了衣服,是你出來拿還是我拿進去給你?」
彼時,洛念棠的身上僅僅裹了條白色浴巾,見他突然冒出個頭來,她下意識地扯了扯身上的浴巾,確保自己沒有春光外洩才紅著臉說話。
「你出去!我自己拿!」
男人挑了挑眉,卻沒有按照她的意思退出去,而是堂而皇之地把門推開,大咧咧地走了進來,揚了揚手裡疊得整齊的幾件衣物。
「算了,還是我進來吧!反正也開了門,還不如我自己走進來。」
見狀,洛念棠趕緊用浴簾遮住自己的身體,一臉嫌棄地衝她喝斥:「快出去快出去!衣服放在那就行了!你趕快出去!」
將衣物放下,他也不急著往回走,故意走到浴簾前一臉揶揄地瞅著她。
「害什麼臊啊?你的身體我又不是沒見過。摸都摸過了,還遮什麼?再怎麼遮,你那b罩杯也不會變成c罩杯。」
「顧宸你這個混蛋!給我滾出去!」
男人笑了笑,見她被自己撩得惱羞成怒了,惟有安分地退了出去,沒有像以往那樣纏著她不肯放過她。
待浴室的門闔上以後,她才從浴簾後面走出去。走到門前將門上鎖,這才將他擺在盥洗台上的衣服拿起來。
這一看才發現顧宸那傢伙竟然連文胸內褲都幫她準備好了,就連文胸的尺寸也是剛剛好,不大不小。
洛念棠罵罵咧咧地將衣服穿上,慢吞吞地打開浴室的門走出。
顧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在他的面前擺放著一胎筆記本電腦。這個男人就是這樣,就算是離開了公司,工作還是會隨時隨刻都帶在身上,爭分奪秒地處理公務。
見她出來,顧宸懶懶地掃了她一眼,叮囑她快點把頭髮吹乾再睡,自個兒便拿起一旁的換洗衣服走進了浴室沐浴。
門板合上,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出水芙蓉的模樣以往都會不自覺地勾起他的「性」趣,然後接下來就是他拉著她滾落大床,一番既甜蜜又痛苦的折騰。可是今天顧宸卻只是簡單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沒有過多的流連就移開了,這個樣子的他,似乎跟平時不太一樣。
洛念棠吹乾了頭髮,顧宸出來的時候她正巧掀開被子鑽進了床鋪。酒店的床不比家裡的床,幸好只是睡一晚,不然的話她真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要換床。
她躺在床上,側睡看著他拿起吹風機吹著頭髮。他的頭髮不長也不短,濕了以後貼在鬢間,有一種說不出的狂野風情。累了一天,她就在這「嗡嗡」的吹風機聲音中睡了過去。
乍醒的時候,身邊床位竟然是空的。
房間裡沒有開燈,她順手摸了一把,發現身邊床位一片冷意,很明顯那個男人連上/床都沒有。
將床頭燈打開,顧宸並不在房裡,而手機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這麼晚了,那個男人會去哪裡?
她拿過手機想要撥,卻發現顧宸甚至連手機都沒有帶。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拿起房裡的座機撥通了酒店前台。
前台小姐告訴她,顧宸在11點多的時候就已經外出了,至今還沒回來。
掛了電/話,她算了算時間,發現那個男人是在她睡下不久後就離開了房間。
她坐在床上,猜想著他到底會去哪裡。腦子一轉,一個念頭浮了上來,隨後,她倏然掀開被子下床穿衣。
凌晨後的外室冷得出奇,她摩擦著雙臂,即使已經穿得足夠多了,還是抵擋不住一陣接著一陣吹來的冷風。她憑著記憶向墓園的方向走去,他們會在這山上過夜只是為了前來祭拜。而此刻,顧宸會去的地方似乎也就剩下墓園了。
這一路上,人煙全無。
她忍著害怕,慢慢地走在山間道路,路旁的燈印出了她長長的影子,成了她這一路的陪伴。
她想,那墓裡的應該是對他來說極為重要的人吧?不然的話,他們不會離開洛家後就匆匆往這裡趕,而且這大半夜的,顧宸也不會將她留在陌生的酒點獨自前來墓園。
只是,一個疑惑充斥在她心頭,始終得不出結論。
為什麼……顧宸要在離開了洛家匆匆趕來這裡?祭拜先人什麼時候都可以,任是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選擇在這大半夜的前來祭拜。她一路想著,卻在半途與返回酒店的顧宸不期而遇。
顧宸雙手插在褲袋裡,見她大半夜的出來只是皺緊了眉頭,擁著她往回走,嘴裡儘是責備她的話。
「不留在酒店好好睡覺出來做什麼?不是跟你說了這夜裡的山上很冷的嗎?你看看你,凍到鼻子都紅了……」
她依偎在他懷裡,汲取著他身上的溫度。
「那墓裡的到底是誰?剛才不是才去祭拜過嗎?你不在酒店裡,我還以為你被壞蜀黍拐走了呢!」
他一聲輕笑。
「會被怪蜀黍拐走的人是你。怎麼?我不在你就睡不著?」
「才沒有!」她冷哼。
男人笑了笑,不予置評。待快要走到酒店了,才淡淡地丟下了一句話。
「那墓裡沒有人。」
沒有人?他們剛才祭拜的是空墓?
洛念棠有些傻眼,第一次聽聞竟然會有人祭拜空墓。而且,這墓地裡竟然不葬著過世的先人,那留著做什麼?嫌錢太多麼?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緊了緊,目視前方,面無表情。
「那是衣冠塚。」
簡單不過的幾個字,聽在她的耳裡,卻略顯有些沉重。到底是在什麼情況下才會建個衣冠塚,她不敢問出口,就怕會觸到他心底的某一處傷口。
兩人回了房間,整理了一下就直接上/床睡覺了。由於明天還要趕回市區,顧宸並沒有將她壓在床上折騰一番才肯入睡。用他的話就是,他對酒店的床有牴觸,還是家裡的那張kingsize大床比較有感覺。
洛念棠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話,外頭夜已深,被窩裡因為有了他而暖和了起來,不再像是他不在時冷冰冰的。她窩早他的懷裡,打了一個呵欠便沉沉入睡。
在睡過去時,她在心底暗暗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太過依賴這個男人。人與人之間似乎都很喜歡玩一個歷久不衰的遊戲,而這種遊戲就叫「你一認真你就輸了」。
她不想淪陷在他的溫柔裡,怕最後自己會被他牽著鼻子走。她在寧子默的身上荒廢了八年,她不敢再隨便交以真心,深怕結果是自己不能如願的。
翌日,兩人八點多就起來,退房以後便駕車離開了酒店。
一路上,誰也沒再提起昨晚上的事情,彷彿兩人不曾上山祭拜一樣。她望著窗外的風景,沉默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趕回x市市區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
顧宸把她載回唐郡後,就因為秘書jay的一通電/話趕回了公司。洛念棠站在門外,看著呼嘯而去的-77,悠悠地歎了一口氣。
王媽備好了午飯,她草草地吃過以後便提前出門。
學校的課在下午兩點半,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決定先去一趟市區中心的購物街。
顧宸為了她特地去找校長一事,雖然他沒說要回禮,但她還是想要認真選購一份禮物來送給他,好答謝他在背後做的事情。想來,這麼多年了她都沒有給顧宸買過一份禮物,倒是每年生氣顧宸都會送她禮物,而且還是每一年都不一樣。
今年的生日也是他和霍晴的結婚紀念日,出了那種事情她也就忘了跟顧宸討要禮物。日子久了,她也漸漸忘記了,可在她住院的時候顧宸卻將欠著她的禮物帶了過去給她。當時她拆開一看,是她想要很久卻絕版很久的一本外國書刊。
每一年生日顧宸送給她的東西都是她心裡一直想要的東西,也不知道顧宸為什麼會這麼瞭解她,甚至無須她開口,他就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
上了公交車,公交車上並沒有座位,她付了錢就隨便找了個地方,抓著桿子站在那裡想著應該送顧宸什麼東西。因為想得太入神了,還險些坐過了站。
下車時,她鬆了一口氣,看著揚長而去的公交車,想來,她是習慣了被顧宸接送上下課了。以前她也經常坐公交車,可從沒像今天這樣差點就坐過站的,習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在購物街逛了一圈,經過反覆琢磨,洛念棠買下了一條墨綠色的領帶。這是她覺得最適合顧宸的禮物了,而且幾乎是第一眼,她就覺得這領帶很適合顧宸。雖然那個男人衣帽間裡有很多領帶,但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買了下來。
她沒拿顧宸給她的信用卡付帳,反而拿出了自己開戶的一張卡。這卡裡面的錢是她以前打工賺來的,想著領帶是送給顧宸的,倘若用顧宸給她的卡付帳,就不算是她買來送他的了。
坐著公交車回到x大的時候,她幾乎是踩著點走進階梯教室的。
普一坐下來,教授就緊接著進門了。洛念棠鬆了一口氣,趕緊將書本拿了出去,將禮物塞進袋子最裡面,以免被八卦的林穎看見了。
一個多鐘頭後,教授交代完論文的事情後就走出了教室,她低著頭收拾東西,旁邊的林穎用手肘撞了撞她,疑惑地問道:「你今天去了哪裡?怎麼這麼晚才過來?就算早上沒課,你也該不會是直接睡到下午差點醒不過來吧?快說說,是不是昨天晚上跟你家那個玩得太晚了?還是說玩了整個通宵?」
她的嘴角微抽,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你是小說看太多了吧?」
林穎撇了撇嘴,明擺著不相信她的話。
「你家那個一看就知道在床上肯定是神勇無比的那種,就算沒有一次三個鐘頭,也肯定有一夜七次。哎,我們好歹這麼熟了,跟我說說嘛!我保證絕對不告訴任何人還不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