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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百一十五章 黃粱一夢 文 / 射天狼

    被陳恆的目光盯住,洛華的面色有那麼一刻露出了懼意。

    但馬上又化作不屑的冷笑:「小雜種,我承認你的確讓我很意外,不過你也太低估我的手段了,想要我的性命,你得先過了下面這一關再說……」

    洛華的聲調突然提高,語氣中透露出一股強大的自信:「黎老,你可以現身了!」

    話音落下,陳恆立刻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危險氣息湧來,場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個乾瘦的老者,全身都籠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面容。

    「黎老,接下來就交給你,別讓這小子死得太痛快……」洛華咬牙切齒地說道。

    老者點點頭,沙啞的聲音好像來自地獄九幽:「少爺請放心,老夫一定讓他嘗夠抽魂煉魄的美妙滋味,然後再捏死他。」

    「呼!」

    這個時候,陳恆的身形突然再次暴射而起,又一次選擇了先發制人!

    而他出手攻擊的對象,並不是那個黑袍老人,而是站在老者身後的洛華。

    這是陳恆早就想好的計劃,面前的這個老人給他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自己就算再怎麼強悍也絕對不會是其對手。

    逃是肯定沒有用了,倒不如來個出其不意,先制服了洛華,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陳恆的這個舉動,可以說是眼下能夠做出的最佳選擇,只可惜他還是低估了敵人的實力。

    就在陳恆身形暴起攻向洛華的同時,黑袍老者並沒有絲毫動作,只是從喉嚨裡發出一道冷冷的哼聲,猛然間抬起雙目掃了陳恆一眼。

    「不好……」

    和老者目光接觸的瞬間,陳恆就只感到對方的目光好像兩個巨大的漩渦,發出一股強大而無法抵抗的吸力,自己的整個靈魂放佛都要被吸進去。

    時間在這一刻好像陷入了停滯,陳恆自半空跌落下來,原本清明的一雙眸子裡,逐漸顯露出迷茫之色,意識開始模糊起來……

    ……

    這裡天空,是一片純粹的黑幕,黑幕下面,是一塊一望無際的荒原,荒原的與天邊相接的盡頭,懸著一顆暗紅的火球。

    它散出的紅色光線,肆無忌憚的漸蔓在這片赤色的,佈滿巨大傷痕的土地上。

    現在已然是黃昏,地面上騰起的一絲絲看不見的透明熱氣,卻讓那個天盡頭的火球看上去有些扭曲。

    在這片寂靜得讓人絕望的天地裡,有一抹搖曳的綠色便顯得格外的不協調,那是一株不知名的樹,正以一種無比囂張的姿態,炫耀著它的盎然生機。

    一個如軀體如枯枝般的老人,沉默的端坐在樹蔭下面。除了偶爾微微起伏一下的胸膛,他看上去已經和一具屍體沒有任何區別。

    這裡本就是一個生命的禁區。

    自從老人身後的這片荒野不知從什麼時候被稱作「葬神原」起,這裡已經不曾有過生命踏足,無論普通凡人亦或是大神通修者。

    遙遠的天際深處,突然傳來幾聲沉悶的雷聲,老人的眉頭微微一挑,睜開那雙閉了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幾年的渾濁雙眼。

    那股原本圍繞在他四周的,足以瞬間讓普通凡人灰化的熱浪,突然間便這樣消散了。就連那正在緩緩沉入地底的火球,也悄悄地停住了動作。

    自火球另一邊天空的盡頭,遠遠的並肩走來兩個人,一個穿著僧袍的年輕和尚,和一名背著月牙鏟的中年男子。

    不過是寥寥的數步之間,這兩人卻神奇般的跨過了這段看似極遠的距離,轉眼間來到了老人跟前。

    「好久不見了。」

    年輕僧人微笑的看著老人身後那棵樹,對著老者雙掌合十,微微低頭。

    「要變天了,你真的打算進去?」

    老人瞇著眼,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我記得在另外一個遙遠的世界,有個胖和尚曾對說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少年僧人微笑著,捻起一片飄在空中的綠葉。

    「他說的是他自己,不是你,也不是我。」

    沉默得如同頑石的中年人突然插了一句,他背後的月牙鏟微微不甘心顫動著,彷彿隨時會化作一把利劍刺破這片絕望的天。

    這句話聽上去很拗口,但顯然他們都懂了。

    老人微微歎了口氣,慢慢起身,伸出乾枯的右掌輕輕一翻,沒有地動山搖,更沒有神光刺目。一卷散發出滄桑氣息的古老竹簡憑空現出,懸在老人的枯掌上。

    「三千年前,道祖隕落之時,給了我這部經書,他曾言,如真遇今日之劫,或許用得上。」

    「哼,他自己釀成的苦果,卻讓我等來摘!倒真是好算計!」中年男子冷哼一聲,露出滿臉的不屑。

    「悟淨,不可胡言,今日之後,我若真是身死道消,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未來的時間還很長,有些事只能托付你替我辦了!」

    少年僧人接過竹簡,突然收斂了笑容,極認真的看著身邊的中年男子,意味深長的說道。

    被稱做悟淨的中年男子皺了下眉,看了看僧人,又瞪著老頭,終究什麼話都沒說,微微點了下頭。

    「認識你們這麼久,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奈何這是我輩修者的責任,各位珍重吧……」少年僧人說完這句話,轉過身,頭也不回走向天的另一邊,堅定而固執。

    「師傅,我送你吧。」

    悟淨身形微微一頓,緊跟了上去,走了幾步,卻又停下腳步歎道:「我還是不太習慣離別的場面,大師兄已經身陷局中無法自拔,我去替你辦些其他事情算了。」

    他深深的望了老人一眼,隨後便毅然轉身而去,幾步後便這天地之間,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老人有些不滿的微微撇了撇嘴,像是自言自語的嘮叨:「三界大亂,你們就留下我這老骨頭,來收拾這爛攤子,可真是不夠朋友。」

    話語間,老人往前走了三步,佝僂的身軀猛然挺直,原本短小的身體,變得如同一尊頂立在天地之間的神詆,他乾枯的右手食指指天,向下方狠狠劃下,口中輕喝一聲:

    「醒!」

    隨著這一個字出口,整片荒原大陸似乎猛烈的顫抖了一下,時間萬物陡然停止了運轉般寂靜下來。天地間唯一還在動的,是老人正在緩緩收回的手指。

    一切復原,老人依舊彎著身子,半死不活的坐在樹下。

    沒有起風,滿樹的綠色卻開始漸漸凋落,離開樹枝的葉子,化成了白色,在空中尤自飄蕩著,又突然散裂開來,似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紛紛揚揚。

    「要下雨了,也不知道猴頭和那小傢伙到底能不能夠成功,身在局中,想要堪破輪迴的宿命,又談何容易……」

    老人最後一次睜眼抬頭望天,深深歎了口起。閉目不語。

    黑暗終於吞噬了最後一絲光線,老人口中的那場雨毫無徵兆的灑了下來,紅得如同石榴的汁液,如同人體剛濺出的鮮血。連同那悄然消逝的老人一起,不知飄向了何方。

    「魔尊,既如此,就讓你我一同化道在這滅世血雨之下吧,我佛慈悲……」

    無邊黑暗的盡頭,一個年輕的而爽朗的笑聲,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充滿不甘和驚恐的怒吼,最後一次迴盪在這片炙熱卻冰冷的天地間,久久不散。

    ……

    「卡嚓!」

    一道赤色閃電突然間劃破天際,沉悶的雷聲隨之響起,黃豆大一滴的雨點開始砸在屋頂的瓦片上,發出一陣陣啪啪脆響。

    「咦,下雨了?」

    陳恆睜眼抬起頭來,揉了一下朦朧的睡眼,站起身往即將熄滅的油燈裡添了些許燈油,推開窗戶,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水,臉上露出複雜之色。

    「剛才又在做夢了…….」

    陳恆長長歎了口氣,眼神中依舊是浮現一片迷茫,自他幼時記事起,這個奇怪的夢便夜夜出現在他的腦中,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六年了。

    黑色的天空、巨大的荒、鮮紅的血雨,一個面容俊美的年輕僧人,站在一棵奇怪的綠樹下發呆。

    看到陳恆走來,俊美僧人回頭微微一笑:「你醒了?」

    每次到這裡,一切總是戛然而止,這個怪夢,讓陳恆這些年來,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這到底是自己的前世經歷,抑或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夢呢?

    「彭……彭」

    忽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陳恆的思緒,他走過去打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美貌少女,臉上露出了笑容:「丫頭,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小恆子,你明天就要去歸雲山脈歷練了,我不好好交代你一番,怎麼能夠放心。」

    於蕊有些不滿地瞪了陳恆一眼,走進簡陋的屋子,又換上一種擔憂的神色道:「你真的決定了?」

    「嗯,我一定要加入真武劍宗,不再讓孟安虎那傢伙欺負我們!」陳恆稍顯稚嫩的臉上露出罕見的堅毅,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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