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哆來咪 文 / 楓火悟空
純白色的淡淡的裙裝，儘管簡單，卻讓人一下就知道，她絕對是貴族的子弟。更讓人確定這點的，是那些站在女孩旁邊，幾名保鏢一樣身著黑衣的墨鏡壯漢。只有貴族，才有這種排場，也只有貴族，才能在如此喧鬧擁擠的角鬥場後排，將人群讓出這麼大的一塊地方。這一點，卡副轉過頭來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但是明白女孩所講話的對象後，卡副才真，正的詫異了。他雖然人生經驗少，但是他並不遲鈍。惡魔樂者，這分明是在稱呼自己身旁的特瑞西！卡副覺得大腦有些短路了，惡魔樂者是誰，他當然清楚，甚至他覺得，自己甚至應該是這個家裡面最瞭解惡魔樂者的人，因為，最近一段時間，和鄰里們聊天的話題，基本上都和這個在龍牙熱血角鬥場出盡風頭的神秘人物有關。
卡副剛剛想說什麼，自己身邊卻響起了瑞貝卡的聲音，本來滔滔不絕地講著場上兩名格鬥者的動作有多麼滑稽的她剛剛才因為覺得周圍氣氛不大對而轉過了頭來。她自然是沒挺清楚那個女孩說了什麼，而只是發現自己旁邊的兩個男人都呆立在了原地，失了魂一樣地看著身後的一個好像會被風吹倒一樣的年輕女孩。這下她可納悶了，道：「你們怎麼了，怎麼這樣看著人家？哎？怎麼周圍的人都讓開了？」她仔細地看了看周圍的情況，輕叫一聲，抓著卡副的手臂道：「呀！這些人看起來怎麼好像黑社會的人呀！」
看到卡副有些機械地抬起胳膊，指了指那女孩，又指了指特瑞西，擺著一副讓人莫名其妙的表情，瑞貝卡有些無奈了。然而畢竟是「一家之長」，這種場面在驚疑之後，並沒有給瑞貝卡太多的緊張。她仍然擺著平時彎著眼睛的表情，笑瞇瞇地走到離女孩三步的地方，問道：「這位小姐，有什麼事麼，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們呢？」
那女孩用略顯渙散的眼睛看了瑞貝卡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指著特瑞西道：「惡魔樂者……」
「嗯？」瑞貝卡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聽清女孩到底說了什麼，只覺得她說了一個自己最近挺常聽到的什麼東西。
「哆來……咪。」女孩張了張口，吐出了這幾個字。
「兒歌？」瑞貝卡捉摸不清，她對這幾個字並不怎麼敏感，然而，她身旁的特瑞西卻突然說話了。
「你在說我麼？是不是認錯人了呢。」特瑞西原本驚異的表情現在顯得十分鎮定，他一步跨出來，擋在瑞貝卡身前，徐徐道。
只見那女孩蒼白的臉頰竟微微紅了些，接著用那有點吃力的口氣道：「我最近才知道是你的，你不用再偽裝，這周圍的人，都不會記得我們的對話的。沒人會知道你的身份……」女孩的聲音剛落，又擠進來幾個墨鏡黑衣大漢，將特瑞西及卡副瑞貝卡三人團團圍住。
見到黑衣人們將自己同周圍不相干的人都隔離了開來，女孩抿了抿嘴唇，輕聲道：「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我不大懂……」特瑞西歪了歪脖子，作出茫然的樣子道。
「我也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小姐，你能說清楚些嗎？這些人……」瑞貝卡納悶地指了指周圍保鏢一樣的人物，「是怎麼回事？」
聽了瑞貝卡的話，女孩的眼中顯出了一絲驚奇，道：「你是他什麼人？」
瑞貝卡笑著道：「我是他姐姐。瑞貝卡－培根。」說著，瑞貝卡伸出手去想和那女孩握手示好。但沒想到，原本立在一旁的一個黑髮寸頭大漢竟一下子站了出來，擋在了瑞貝卡和女孩之間。大漢的這一舉動，嚇了瑞貝卡一跳，緊接著，便聽到女孩輕聲地嗔道：「金，不得無禮，沒事的，你退開。」那叫做金的大漢凝望了女孩一眼，徐徐讓開，竟沒有一點違拗。
見到瑞貝卡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女孩勉強露出了笑容，道：「原來是這樣，是他的親姐姐？」
瑞貝卡點了點頭
「那麼你弟弟自然也姓培根了。」女孩道。
瑞貝卡有些茫然，道：「那是自然。」
女孩微微低頭看了看地面，有抬起了頭，凝視著特瑞西道：「你叫什麼名字？」
見特瑞西的反應似乎有些遲鈍，瑞貝卡搶著道：「他名叫特瑞西，不知小姐為什麼對我弟弟這麼感興趣？」
那女孩本來想要說什麼，但是又似乎再將了剛才的幾句話後，有些體力不支，身體有些微微的晃動。旁邊的大漢金立時緊張地將女孩扶住，向著旁邊的一人招了招手，好似出了什麼大事一般。被招呼的黑衣人也一臉驚慌地走了出來，匆忙從衣服中掏出一個水晶盒子，飛快的打開了蓋子，從中倒出兩粒青綠色的藥丸，小心地打開女孩的嘴，將藥丸餵了下去。
此時，瑞貝卡驚訝於女孩的體質，想要上去關心一下，卻突然被特瑞西拉住了手臂，向外拖了去，還聽到特瑞西說道：「對不起，我們還有事，得趕快離開這裡了，牛哥，你也趕快走啊。」
藥丸下肚，那女孩似乎緩了過來，見特瑞西一手拉著瑞貝卡，一手拖著遲鈍住的卡副正告辭離去，竟一下子掙脫了扶著她的金，急道：「你！你等等，我有話講！」
女孩的口氣雖急，然而卻沒有讓特瑞西停下腳步。此時，角鬥場上的戰鬥也進入了另一個白熱化的高氵朝，那貼地貓顯然是隱藏了不少實力，此刻竟有十把匕首圍繞著他在地上跳來跳去，運用心靈力量使得大地進行短暫的高速震動，將匕首彈向空中，並且一連就是控制十把！這種對土屬性心靈力量的控制能力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而那牧師也似乎使開了渾身解數，整個教袍跟隨著牧師來回的騰挪閃避翻飛舞動，一把巨劍也將來襲的匕首通通擋住。也許是由於貼地貓本人並沒有接觸自己的匕首，牧師的心靈力量此時竟顯得那麼毫無用處。場上的喝彩聲歡呼聲如排山倒海，將女孩意圖留下特瑞西等人的聲音完全地蓋住。然而此時，瑞貝卡卻叫著掙脫開特瑞西緊緊拽著自己的手，氣憤地對他道：「你幹什麼！到底是什麼事讓你走得這麼急！你的表情那麼奇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瑞貝卡掙脫特瑞西後，後退了幾步，已經發現特瑞西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的難看。她心中覺得很不安，嘴唇輕咬著，等著特瑞西給自己回答。
「我……我沒有瞞著你什麼啊。」特瑞西有些著急。
瑞貝卡並沒有理睬特瑞西的話，而是轉過頭去看向了掙脫開金的女孩。那女孩看到特瑞西停了下來，似乎舒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想和我說話。但是我來找你並不是沒有理由的，惡魔樂者。」
這一下瑞貝卡呆住了，她不是聾子，此時周圍的喝彩聲也小了很多。女孩的聲音雖輕，但她卻是聽了個真真切切。
「你……叫他什麼？」瑞貝卡顫抖著手指著特瑞西問女孩道。
「惡魔樂者。」女孩很自信地講道。與此同時，特瑞西的臉色已經由灰轉白，額上竟已經滿是冷汗。他的拳頭緊緊握著，看起來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瑞貝卡只覺得自己大腦嗡地一聲，所有的血液似乎都離開了自己的頭部。她的臉色再一瞬間白了起來，眼睛瞪著低頭不語的特瑞西，那如同在心中打翻了無味陳雜的表情，看起來令人發寒，發冷。
「瑞貝卡？」卡副已經從女孩的話中緩了過來，卻看到了培根姐弟倆怪異的表情。他輕輕推了推同樣在顫抖地瑞貝卡，輕聲問了一聲，卻發現瑞貝卡並沒有理他的意思。然而突然間，特瑞西一下子躍起，那速度竟是快如飛矢，只是一剎那間，他那握緊的拳頭已經揮向了離他並不遠的女孩！
特瑞西的突然發難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當場唯一反應過來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站在特瑞西和瑞貝卡旁的卡副。特瑞西毫無徵兆的攻擊令卡副嚇了一跳。過於常人的反應能力讓卡副在看清特瑞西攻擊對象的同時得以在一瞬間有所動作。他腳下一動，右手已經伸了出去，手掌大張，在須臾之間已然擋住了特瑞西迅雷般的拳頭。然事實總與設想的有所相悖，卡副擋住特瑞西拳頭的瞬間，但覺一股大力直衝向自己的手臂。毫無準備的卡副一下子被擋了開，特瑞西的拳頭竟似乎沒有被卡副的手掌減速一樣仍然向著女孩擊去！
砰的一聲響，特瑞西看起來勢在必得的一擊砸向了地面，巨大的力道竟然讓特瑞西的拳頭在石質的地面上打出了一道淺淺的白印！一秒過後，周圍被黑衣人擠開的群眾開始注意到了這裡的情況而出現了小範圍的混亂。人們或喊或跑，有些人甚至喊道：「打架了！這裡打架！看啊！」角鬥場上白熱化的戰鬥似乎已經結束，主持人正在大聲宣佈著角鬥的結果。然而，角鬥場後側的小範圍混亂的確影響到了主持人，讓主持人的宣佈斷了一下。但在黑衣人們圍成的小圈子中，卻沒有人注意到這些。
擋住特瑞西拳頭的，是另外一個反應過來的人，女孩的保鏢金。卡副看清了全過程，因為在他阻擋特瑞西失敗時，已經在為那個女孩祈禱了。被這樣力道的拳頭打中，看女孩那柔弱的身子，很難倖免。但卡副被彈開的瞬間，女孩的前面已經擋了一個人。
按理說，特瑞西的攻擊力道大是大，但並不是大到卡副擋不住。一則是特瑞西的速度奇快無比，二則是卡副實在沒有想到特瑞西的攻擊力這麼大，失了防備之心。第三，卡副已經下意識地使出了心靈力量來保護自己的手，但在一瞬間又撤了去。因為他覺得，被自己心靈力量反震出去，特瑞西的手臂可能會受到重傷。而金則不同，特瑞西距離女孩並不遠，但是金距離女孩更近。剎那間，兩人的速度高下已分。金擋在女孩身前時，特瑞西拳頭已經離金的身軀不足半米。金的右掌伸出，已經和特瑞西的拳頭接觸在了一起。讓卡副奇怪的是，他只看到兩人的手一接觸，特瑞西的拳頭似乎就自己下沉一般，一下子打在了地板之上，而金的手竟然沒有一點因反衝而後縮的跡象！
「力道轉移得好。」特瑞西沒有繼續攻擊下去，而是跳了開來，立在了一旁。周圍的黑衣人似乎此時才反應了過來，紛紛掏出了衣服中藏著的手槍，瞄準了特瑞西。卡卡的聲音響起，特瑞西的表情卻沒有太多的變化，他並沒有去看擋住他的金，而是在說完話後瞪視著已經被嚇呆的女孩。
「不愧是惡魔樂者……」金擋在女孩身前，表情陰鬱，冷冷地對特瑞西道。
「你是這人的保鏢？」特瑞西的聲音也變得陰寒。
「我沒必要回答你，你傷害了小姐，罪無可恕。」金的聲音變得森然。
「我沒有動到她，而且你也動不了我。」特瑞西的聲音沒有透露出一點緊張。
金冷笑了一聲，道：「你的速度卻是快，但是難道能快過這麼多把槍？」
特瑞西也學著金的聲音冷笑道：「在我惡魔樂者眼中，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雙方的氣氛緊張異常，如履尖冰，四周的人卻大聲起著哄，叫道：「打啊！快打！」在這裡看角鬥的大多是生活中的閒人，自認為天不怕地不怕，見到這麼多槍支亮了出來，這些人竟沒有一絲害怕，反而興奮了起來。
啪地一聲，特瑞西臉頰浮起了一片紅腫。他不是躲不開，因為打他的，是他的姐姐，瑞貝卡。
卡副嚇呆了，與姐弟倆生活幾個月，從來沒有看過兩人鬧過什麼打彆扭，更沒有看過瑞貝卡動手。見到特瑞西捂著臉低眉不語，瑞貝卡怒極沖沖的樣子，卡副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忘記爸死的時候跟我們說的什麼嗎！」瑞貝卡歇斯底里地叫著，又是啪地一下，將特瑞西打了個趔趄。
「你忘了嗎！什麼都忘了嗎！你多大了！多大了！」瑞貝卡尖銳的聲音近乎咆哮，顯然已經氣到了極點。她原本彎彎微笑地眼睛此時睜得滾圓，和平常的她實在是判若兩人，連卡副心中都覺得顫抖害怕。
「滾！給我滾出這裡！離開這個家！離開！」瑞貝卡大叫著，手指這不遠處的出口，身體不停顫抖著。
特瑞西略帶稚氣的臉被垂下了的頭髮和手所擋住，看不到表情，只得見他的身體也微微抖動著，艱難地邁出了腳步，向著邊上的人群走了出去。黑衣人沒有攔他，他只是低著頭靜靜地走了出去，消失在了人群當中。整個過程，瑞貝卡竟沒有看他一眼，而也是低著頭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瑞貝卡的哭聲淒淒，如同剛才的震怒已經耗盡了她的力氣，她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頭埋入了雙手當中抽泣著，卡副心中感覺到，剛才的事情已經將她在精神上所擊潰。卡副彎下了腰，將瑞貝卡攬入了懷中，此時他本能地覺得，也許這樣做會讓她得到些許安慰。瑞貝卡將頭靠在卡副的胸口，大聲哭泣起來，一時間不可收拾，梨花帶雨，好不悲切。淚水將卡副胸膛的衣衫打濕，讓卡副的心似乎被融化一樣，也覺得悲從心起，不由地讓他歎著氣慢慢扶著瑞貝卡那原本盤起、卻因剛才激烈動作而掉下來半側的頭髮。他從別人口中聽說過，女人最大的武器就是眼淚，原本他還不信，但現在他卻認為，這確是真的。無論多麼鐵石心腸的男人，在女人流淚，尤其是流著最悲傷眼淚的瞬間，就會有一道洪水沖破男人心頭的那道大壩。這幾行眼淚，會觸動男人內心最深處的那根弦，讓它震動，久久不能停息——無論這眼淚，是不是為他而流。卡副真切地感受到了，這是一個女人飽含悲傷的淚水。這淚水，美達不曾帶給他，麗莎也不曾，凱利甘更不曾。帶給他這種感覺的，只是一個和他相處不過數月的女孩。一個他知道外表堅強，但內心卻經不起風浪的女孩。這種女孩，卡副覺得，自己有義務去保護她，去分擔她的痛。也許，這就是男人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