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7境況 文 / 香胡胡
「小錦,你跟五舅透個底……」司徒倍將唐錦送到車庫,靠在車身上看著燈光下外甥顯得特別深刻的五官:「幻境裡的人,是因為什麼死的?」
唐錦敲了敲車頂,「無德、無用……當進入的人被幻境判斷為不利於種族的繁衍與傳承,就會被即刻抹殺;每一批人進入幻境的遭遇並不一樣,要提前做準備不容易……」唐錦頓了頓,看向司徒倍的目光嚴肅而鄭重:「幻境的真正作用,應該是拷問本心。」
唐錦與溫妮乘坐的轎車在夜色中無聲駛離,司徒倍在原地站了好半晌,這才提步往回走。
…………
「老五,小錦說了嗎?」
司徒倍剛進房,便迎上了幾個兄弟急切的目光。
司徒倍坐進自己的椅子,吐出一口氣,想了想,把從唐錦那裡得到的提示原封不動地複述了一遍。
「嘿,這小崽子,我就知道他留著一手。」
「老六,怎麼說話的?」
「五哥,你不能因為他和你親,就護著他,你說,如果不是你去送他,這小子是不是就不告訴我們這些了?」
「不告訴你又怎麼啦?他也不欠你的。」
「嘿,五哥,我說你到底該偏著誰你不知道?他唐錦姓的唐,我姓的才是司徒,你別內外不分啊。」
「我內外不分還是你內外不分?如果你把小錦當自己人,你就不會說出這話,如果你不把他當自己人……」司徒倍一頓,目光冷冷地看著這個比自己只小了幾個月的異母弟弟:「人家又憑什麼事事替你想周全。」
「憑什麼,憑我是他舅舅,是他的長輩。」
「你還知道自己是長輩?既然是長輩,你還向人家伸手要東西?你丟臉不丟臉?」
「他受我司徒家庇護,孝敬我一點東西又怎麼了?唉,五哥,這都多少年了,你怎麼每一次和我拌嘴都不忘念叨?你煩不煩啊你?」
「我是沒見過像你這麼無德的人,我看你也別念著去海上撿便宜了,就你這品性,只要進了幻境,八/九不離十,指定是有去無回。」
「嘿,怎麼,老五,你就這麼盼著呢吧?啊,你早就盼著這一天,是不是?」
「不作死就不會死,你自己掂量吧。」司徒倍冷笑一聲,看向怒形於色的父親司徒佩:「爸,小錦說的話,不可能沒根據,你要是堅持讓老六領隊去海島,萬一出個什麼事,到時可別怨別人。」
司徒佩看了司徒傅一眼:「老六,這領隊的人,聽你爺爺安排。」
司徒傅的嘴皮動了動,卻在看到闔眼似在打瞌睡的爺爺時,再不敢吭聲。
見兩個孫子終於不再吵了,司徒伯這才睜開眼:「既然如此,就讓老二去吧。」
「爺爺!」司徒傅不高興地喊了一聲。
司徒伯威嚴的目光落在司徒傅的身上,「怎麼,你有意見?」
司徒傅的身體一僵,與司徒伯對視的目光僅堅持了兩秒鐘,就立馬狼狽地縮了回去:「沒有。」
看著一臉委屈憤懣的司徒傅,司徒伯歎了一口氣:「小錦是不會害我們的,他進過秘境,能安全無虞地出來,他的經驗,就不能輕忽視之。」看了坐在司徒侯身邊一身軍裝的二孫子司徒保一眼,司徒伯滿意地點了點頭:「海島上的消息傳回來,第一、二批進入秘境的人咱們就不說了,第三、四批進去的,任何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歸屬於軍隊體系的人員,存活機率是最大的。因此,老二領隊,最保險。」
司徒伯看著司徒傅臉上終於露出思索的神情,便不再理他,而是看向司徒保:「老二啊,咱家的孩崽子,爺爺就交給你了。」
司徒保點了點頭,並不多話,司徒伯對二孫子沉默寡言的性情早就一清二楚,倒也沒指望會從他那裡聽到什麼豪言壯語,不過,二孫子性情沉穩,處事謹慎,交給他的事兒,司徒伯還是十分放心的。
看爺爺停下話頭,司徒侯看了一眼父親,目光落在司徒傅身上:「老六你也別心存不忿,去海上秘境,危險性可是很高的,據我所知,劉家的嫡長孫劉進已經死在幻境中了。」司徒侯看著司徒傅臉上露出的驚訝神情,手指動了動:「他是你的朋友對嗎?」
司徒傅眼中一絲憤恨快速滑過,他低下頭:「他是他,我是我,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司徒倍從手邊几上擺放的盤子裡撿起一個水果拋了拋:「俗話說得好啊,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老六你和劉進既然能玩兒到一塊兒,說明什麼?那說明你們性情相投啊。」司徒倍看著司徒傅脹紅的臉,眼中的笑意差點藏不住:「他既然經不起幻境的考驗,老六你就那麼肯定自己能經得起?嘿嘿,你若真有那自信,得,我拉下這張面皮,去跟小錦再要一個名額,讓你跟著二哥去秘境走一趟,怎麼樣?」
司徒傅的目光裡快速閃過一絲喜悅,只是,那喜悅在短短的時間裡,又很快被猶疑、忌憚、懼怯所取代,他咬牙想了半天,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都聽爺爺的。」
司徒倍嗤地笑了一聲,也不理司徒傅因為他的笑聲而滿臉羞惱,轉頭看向司徒侯:「大哥,去海島的還有誰死了?」
司徒侯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從裡面掏出一張紙:「名單都記在這了。」
司徒倍起身接過那張名單,快速看了一遍,然後倒吸了一口冷氣。
「五哥,怎麼啦?」
司徒倍把名單遞給挨著他坐的老七司徒興,之後,名單很快在司徒家每個人的手上傳了一遍,短短的時間,屋子裡原本還有些鬆快的氣氛便被凝重取代。
「十去其五?大哥,這……」
司徒侯的目光掃過房中十幾個司徒家的核心人物,目光最後落在司徒傅的身上:「老六,你現在明白了吧,不讓你去不是爺爺偏心。」
司徒傅的臉再次脹成了紫色:「大哥,我沒這麼想。」司徒傅的目光有些躲閃地看了一眼微瞇著眼的司徒伯,想了想,一咬牙,從椅子上站起身,撲通一聲跪在了司徒伯的身前:「爺爺,孫兒莽撞不懂事,您別生氣。」
過了幾分鐘,司徒伯才睜開眼:「老六,起來吧,你也四十多歲的人了,以後,懂事點兒,啊!」
司徒傅低著頭,「孫兒記住了。」
「起來吧。」
「是。」
等司徒傅坐回去,司徒伯睜開眼:「小錦這孩子呢,我看了他二十幾年,教他的東西呢,也不少。要說啊,這孩子從我這裡學到的,只怕比老大還多。」
眾人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司徒侯的身上。
司徒伯歎了口氣:「別看他小,那孩子能屈能伸,腦子也活,叫我這老不死的來看,司徒家的第四代,沒一個人比得上他。」
司徒佩動了動:「爹,咱家的孩子也都不錯。」
「不錯?比起小錦來,他們什麼都不是。」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兒子,司徒伯哼了一聲:「我指的不只是武力,還有頭腦、性情、智慧、處理人際關係的能力、危機關頭應變的能力……各個方面,你說,家裡的孩子,誰能和小錦聘美。」
司徒佩有些尷尬,司徒家的傳統教孫不教子,司徒家第四代,都是他和大哥司徒佛一起負責教導的,老爺子這話,是在表示不滿呢。
司徒伯搖了搖頭:「你們自己想想,若咱家的子弟處在小錦的位置,能不能成長到他現在的地步,就明白我說這話的原因了。」
等眾人想了一陣,司徒伯這才又開了口:「以後對小錦,雖然不用特意做些什麼,不過,該給他的尊重,就要給。」司徒伯的目光特意在老六司徒佩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就算基於對強者的尊重,你們也該改變自己的心態,哼,難道還想把小錦推得更遠不成?」
老太爺的話,讓屋裡的氣氛有些凝滯,司徒倍在與老七司徒興的目光碰了碰後,笑著表示:「爺爺放心,我們不會讓小錦和司徒家離心的。」
司徒興也急忙點頭:「是啊爺爺。」
司徒伯滿意地點了點頭:「老五和老七跟小錦打小就親,以後,記得還要和以前一樣。」
「知道了,爺爺。」
…………
回到別墅,溫妮見到了早等在那裡的二師兄。
胖胖的二師兄邱亮見到自家小師妹瞪圓的眼睛,忍不住笑了笑:「怎麼,不認識二師兄了?」
溫妮在短暫的驚訝之後,急步迎了上去:「二師兄要來,怎麼沒提前跟我說一聲,我也好留在家裡等你。」
二師兄笑瞇瞇拉著比女兒還小的小師妹坐到沙發上:「今天本來正忙著呢,卻被師傅派的人從試驗室裡拖了出來,說讓我立即把噬血症的資料給你送過來……」指了指地上堆積的足有一尺高的幾沓紙:「擔心你急用,我先給你送一些過來,剩下的……」邱亮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唐錦,摸了摸自己圓圓鼓鼓的肚子:「我覺得你還是抽空去二師兄那裡看吧,那堆的,可有幾個屋子呢。」
溫妮看了一眼挨著牆跟兒碼得整整齊齊的幾堆紙,有些傻眼:「二師兄,有那麼多嗎?」
二師兄瞇著眼笑了:「只會多,不會少。」
溫妮有些頭疼:「二師兄,我只是想大致瞭解一下……」想了想,溫妮還是把在主席那裡遇到張雙越的事說了一遍:「……我就想看看有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可沒想做這方面的專家。」
聽說自家小師妹被責問了,二師兄臉上的笑容變淡了許多:「張雙越?是張漸林的兒子吧。」揉著自己鼓鼓的肚子,二師兄有些不以為然:「張家一代不如一代,張老爺子進特局二十幾年,一直兢兢業業,很為人所敬重,他的兒子張漸林就差點兒了,過於急功近利,又不謹慎,才會讓自己感染了病毒,至於這個張雙越嘛,哼,連進特局的資格也沒有……」
二師兄停下話頭,抬眼笑瞇瞇看著溫妮,這個小師妹果然不同凡響,這才多大年紀啊,就被主席親自開口准予入局,嘿,師傅老人家這下該會多得意啊。
「這噬血症從最初被記錄在案,到現在已經有兩百多年歷史了,妮妮啊,你要徹底瞭解這個病症,沒幾年的潛心攻讀,肯定是不行的。」
溫妮暗自咋舌:「幾年時間?」
二師兄點了點頭:「幾年時間,我估計你能把所有關於噬血症的資料大致看一遍,至於說到別的……」二師兄頓了頓:「我知道你天資好,不過,要做好研究工作可不能僅靠天資。」
溫妮快速點了點頭:「二師兄,我知道。」
「你若有空,去二師兄的試驗室看看,那裡面,你能切實看到病例,這病症呢,他的表現並不單一,唯一相同的,是患者對血液的渴求……」
聽著二師兄細細地、深入淺出地給她剖析噬血症在各個階段的不同表現形式,聽二師兄講一些病理原理,全神貫注的溫妮沒有注意到唐錦無聲地離開,也沒注意到夜色的降臨,忘記了飢餓,不知疲倦地向二師兄討教,並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直至二師兄按著咕咕叫的肚子停下來,她才發現,已經到了深夜。
二師兄苦笑著看了這個小師妹一眼,師傅的眼光就是敏銳,這小師妹認真起來,真是比他還要用心,「小師妹,你現在還小,萬事,都不用急,保證身體的健康,你才能有更好的精力、更多的時間用來做這些利國利民的事。」
見這師兄妹二人終於停了下來,一直在一旁充當隱形人的唐家子弟動作迅速地把早備好的易消化吸收的食物端了過來,擺放好。
溫妮一邊吃東西,一邊快速做了決定:「二師兄,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試驗室看看,既然你懷疑那是一種元素缺乏,說不準我能幫上忙。」
「哦?」二師兄有些驚異。
溫妮嘿嘿一笑:「明天,我要先看過具體的病症表現,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咱們明天再說吧。」
「好。」
…………
「什麼,你要親自接觸噬血症患者?」
聽著唐錦明顯高於平日的嗓音,溫妮急忙擺手:「不是接觸,就是去看看。」
唐錦皺眉:「只是看看?」
溫妮急忙點頭:「我有些懷疑,噬血症其實不是病。」
唐錦靠回床頭,將自家的寶貝攬入懷中:「不是病是什麼?那個可是會傳染人的,你別輕舉妄動。」
溫妮聽著唐錦有些激烈的心跳,安撫地親了親:「你放心,我怕死著呢,不會做出格的事的。」
唐錦哼笑了一聲:「你要真記住這話才好。」想了想,唐錦的手一頓:「你不是想知道你媽媽的來歷?要不然,咱們先去十萬大山看看。」
溫妮想了想:「今天聽二師兄講了半天,我現在對噬血症好奇得不行,我先去看看,然後,咱們就去十萬大山。」
「這都幾百年時間了,也沒人能把這病治好,你只是看一下,能有什麼用?」
「我也不是要徹底弄明白,我就是去看看二師兄的那些試驗體……」溫妮閉著眼,七八個小時高強度的知識吸收,讓她的精神有些疲倦:「我站在師兄的肩膀上,想來應該能比別人看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