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章 母子決裂 文 / 楚墨暘
更新時間:2013-10-29
蕭煜見趙太后如此堅定,看來今日是非要分個上下了。
「還請太后饒過宓夫人,錯在兒子一人,兒子願一力承擔。」蕭煜抱拳說道,可語氣中已沒有了方纔那般焦急,反而冷靜了不少,也冰冷了不少。
趙太后看著跪在地上的蕭煜,一如看到了當年為翎妃求情先皇一樣。越看越氣,越氣越恨。斗轉星輝,可同樣的故事卻發生在她身上兩次。她的丈夫不愛自己,甘願為了一個女子捨棄皇位,如今她一手帶大的兒子也為了一個女子,不顧九五之尊的身份跪在自己面前。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不行!」趙太后冷冷道,「哀家要為律國負責,要為祖宗基業負責!哀家當年允許這個女子入宮,並沒想到竟是這般狐媚惑主之輩,若是哀家姑息此人,如何對的起律國萬千子民?!皇帝當真是執意而為,莫怪哀家不念母子情分!」冰冷的語氣中帶著不容半分商量與反駁的堅定,讓蕭煜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他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興起竟會為身邊的人帶來如此的後果,甚至要付出生命的帶價。
他此生放棄的太多太多,這次,他絕不會再放手!
凝固的氣氛如同膠著一般停在了當場,所有人都在屏氣凝神的看著蕭煜,看他是否會為了顧流盼而徹底與太后決裂,看顧流盼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來人!」蕭煜起身,將跪在地上的顧流盼扶起。理了理袍裾,看了看趙太后,又看了看顧流盼,突然出聲叫到。
一陣鎖甲聲響起,聽得顧流盼膽戰心驚,大睜著一雙美眸看著蕭煜。難道,他朕的要就此放棄自己了麼?本是意料之內的事,她也早就做好了被蕭煜棄棋的準備。可是,她的心,仍在隱隱作痛,甚至是前所未有的痛,是被拋棄的痛。
緊接著,蕭煜的話,驗證了她的想法。
「傳太后旨意,關雎宮宓夫人顧氏,狐媚惑主,霍亂朝綱。今費去夫人之位,打入冷宮,永不得踏出半步!」蕭煜與顧流盼四目對視,他看到了顧流盼眼中的恐懼與心痛,可還是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這番絕情的話。
千秋大業,兒女情長。擺在前面的,終究是那千秋的大業。
一眾侍衛在外早就有所聞,可卻沒想到蕭煜當真做出了這樣的決斷,面面相覷一番,只得躬身領命道:「奴才遵旨。」也罷,正所謂伴君如伴虎,要怪也只能怪這位宓夫人時運不濟,觸到了太后的霉頭。
趙太后得意的看著眾人,到底是她一手帶大的兒子,終究還是會聽命於自己。但她得意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嘴邊,漸漸轉為驚愕與失望,甚至是絕望……
就在一眾侍衛上前要將人帶走時,就在殿中眾人都以為塵埃落定時,就在慕妃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時,就在顧流盼自己也放棄時……
蕭煜突然上前,將一眾侍衛推開。在顧流盼錯愕的表情下,將她摟進懷中。隨即遞給了她一個安穩的眼神,微笑對著她,一字一句說道:「朕願陪同宓夫人前往冷宮自省,還望太后成全。」
這一刻蕭煜覺得有著前所謂有的輕鬆。這麼多年,他在乎的不過是這虛位,為了這皇位,他忍受了太多,背負了太多,放棄了太多。如今將肩上重擔卸下,竟有著莫名的輕鬆。
「請皇上三思!」這句話嚇得眾人不輕,沒人想到蕭煜竟然真的為了這個煙花女子放棄了九五之位。就連顧流盼自己也被嚇壞了,傻愣愣的看著衝自己微笑的蕭煜,不知不覺間,眼淚竟一滴滴的掉了下來。
試問能讓一個帝王放棄至高的王位,那將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蕭煜卻並沒有那麼多的想法。在帝位時,自要為天下萬物蒼生著想,不過既然做出了選擇,那麼便放下一切。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背負著高山在陰影中踽踽而行的人,明明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他還是在努力的向前爬行,只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前方。可現在的他,就像是放下大山走出陰影了一般,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明亮的,而他一直藏在心中的對顧流盼的感情,也隨之暴露在了陽光之下,一切都是那麼的舒心。
抬手,蕭煜為她親自拭去臉上淚痕,溫柔的說道:「我不會讓你成為白頭宮娥,我會一直陪著你。無論是在何時何地何方,與卿不離不棄,可好?」
還未待顧流盼做出反應,只聽眾人驚呼。原來是趙太后被蕭煜這番話氣得,心疾發作,暈了過去。
事情就在慈寧宮的一片紛亂之中,暫時被揭了過去。沒有人敢再提起這件事情,只是對於蕭煜的心思,後宮之中的每個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理解,當然這其中也包括顧流盼。
經此一事,趙太后與蕭煜的關係算是徹底的破裂了。對於這個兒子,她給予了太多的希望和希望,但因為先帝的緣故,她也給予了太多的恨與不滿。
終於,心灰意冷的趙太后請旨前往宮外六安齋,願用餘生為皇帝祈福,為律國祈福,為天下的子民祈福。她這一生過得太累了,也該好好歇歇了。
燈火幽幽,慈寧寂靜。
「太后,您真的打算……」嵐秋看著滿面疲勞之色的太后,擔憂問道。自那日大病之後,趙太后便終日一言不發,身子剛見了些起色便向皇帝提出了這樣並不似她往日行為的請求。要知道這趙太后是遇強越強的女子,否則又如何一個人將律國支撐到了今日?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跟從了趙太后幾十年的嵐秋也摸不清她心中在想些什麼。
「是,哀家心意已決。民間都說:娶了媳婦兒忘了娘。哀家原以為將自己的親侄女嫁給煜兒,便能夠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如今,還是應了這句老話。皇帝長大了,不再需要哀家這把老骨頭了。平白的在宮中,難道繼續礙他人的眼麼?」趙太后大病初癒,在經過這麼一氣,語氣愈發的虛弱疲憊起來,彷彿幾日光景就老了十幾歲。
嵐秋心知趙太后離去的真正原因並非如此,而是因為她心中始終放不下當年先帝帶給她的創傷,放不下這個心結。正巧皇上當時的樣子,與先帝當年簡直如出一轍。真正傷了太后的心的,是這個。
「要走了。也好,哀家為律國,為皇帝勞心了半生,也該享享清福了。嵐秋,你就陪著哀家最後一次去看看老朋友吧。再見一面,這宮中也無事掛心了。」趙太后起身說道,將手遞給嵐秋。
夜風習習,吹得人週身有些涼意,更何況是雜草叢生的冷宮,在月光的照耀下,染上了一絲詭異與淒慘。一扇不起眼的木門前,嵐秋親自在外把守。
簡陋的屋中,趙太后端坐於桌邊,華貴的服飾與這樣的地方產生了鮮明的對比。在她面前坐著一個身著樸素的女子,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印記,卻也掩蓋不住昔日艷麗的容顏。她手持念珠,墨發如瀑。眉目之間,清淡恬雅,與世無爭。若非出現在這宮中,定讓人覺得是一位隱世高人。
「我明日就要離開這宮中前往六安齋了。」趙太后把玩著手中帶著豁口的粗瓷碗,似與多年老友談心一般的說到。
那女子雙眼微瞇,一手結印一手持珠幽幽道:「這麼多年了,太后終於有心皈依我佛,當真是萬民之幸。」
「你就不好奇,我為何突然做了這樣的決定?」趙太后停下手中的動作,太后看著那女子。每當看到她這幅與世無爭,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趙太后都會恨的牙癢癢。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世間萬物,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環。太后如今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自是有因。當然,這個決定也也將會成為一個前因,而所得到的果將會是萬民的福祉,而這福祉有可能成為一個福因。如此因果連環,又為何要執著於那些前因?」
「那麼你想不想知道,我當年救你一命的前因是什麼?」趙太后突然笑問道。
那女子手中念珠略作停頓,隨即釋然一笑道:「人生不過是個過程,來這人世間走一遭也不過時一種經歷。正所謂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又何須執著於生死?一念放下,萬般皆空。」
「這麼多年了,你真是一點沒變。」趙太后笑道,「還是一如當年那般令人討厭。你既然對什麼都不在乎,憑什麼這世間上好的東西都是你的?最好的家世,最好的父母,最好的容貌,最好的男子甚至於最好的愛情!憑什麼我辛苦拼博一生,最後只換來如此淒涼的結局?你常說一念放下,萬般皆空!這樣的道理你怎麼不與他講?!為何他放不下你,他到死都放不下你!翎妃,你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麼!」只有在這個地方,趙太后才能放下往日萬千威儀,不顧一切的吶喊著自己心中的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