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分而化之 文 / 楚墨暘
更新時間:2013-10-13
對於帝王來講,可以有情,但不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表露。
蕭煜就是這樣的一個帝王,從靜心齋出來之後,沒有人知道他內心愧疚與後悔的一面。這個孩子的離去,改變了蕭煜,改變了皇后,也改變了執霜。
「皇帝,清兒畢竟是一國之母……咳……咳咳……」這些日子,宮中沸沸揚揚,連臥病的太后也不得清靜。沒有皇后每日哭哭啼啼,卻還有更麻煩的事情等著她來處理。
蕭煜坐在床邊,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拿著羹匙輕輕的吹著,為太后端茶奉藥,甚為盡心。可聽到太后這話,將藥遞到太后嘴邊,笑著道:「兒子無能,沒將後宮治理好,驚擾到了母后,讓您在病中還要為兒子操心,當真是不孝。還請母后將這藥盡快服下,若是涼了,藥效便大不如前了。」
趙太后怎麼會不明白蕭煜明是孝心,實則是不想聽下去。靠在軟枕上,無奈的笑了笑道:「皇帝可是不想聽我這老婆子多言了,嫌我這老婆子煩了?」
「母后哪裡的話。」被道中心事的蕭煜笑著掩蓋道,「兒子巴不得每日都能聽到母親的教誨,只是母后現在鳳體抱恙,不宜操勞憂心。」
「都說知子莫若母,皇帝雖不是哀家親生,可卻是哀家一手帶大,皇帝心裡在想些什麼哀家豈會不知?哀家知道,你不喜歡皇后,總是覺得皇后為人優柔寡斷又不解風情。」趙太后喝完藥,拉著蕭煜的手復道:「皇后出身名門,舉手投足自然是循規蹈矩,比不得後宮的一些人會討皇上開心。可皇上要知道,後位乃是國之根本,豈可輕易動搖?即便是有朝一日,非動不可,那也要審時度勢,顧慮周全再行定奪。」
既然話已挑明,蕭煜放下藥碗皺眉說道:「並非兒子有意難為皇后,只是這回皇后做的實在是太過分。她與執霜主僕多年,朕封了執霜為嬪妃,讓她心裡不太舒服,也算是人之常情。可孩子是無辜的,更何況她身為一國之母,如此殘害皇嗣卻不受罰。此先例若是一開,後宮還成什麼樣子?兒子也是為了大局著想,還請母后見諒。」
「皇后所為?」太后無奈笑道,「皇上,你年紀還輕,許多事情還都沒見過沒經歷過。更何況哀家和太師一直在盡力維護前朝與後宮,力求將一個太平盛世交於皇上說手中。要知道自古前朝權臣謀士勾心鬥角,可這後宮相比於前朝,當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後宮中的女子為了爭奪恩寵皇嗣,殺人於無形之中,心狠手辣,沒什麼做不出來的。皇上遇事千萬要仔細考慮,切莫受了蒙蔽,為這後宮之中再添一樁冤案。」
蕭煜聞言皺眉道:「母后的意思是……這後宮之中有人別有用心?」
試探性的話語帶有強烈的引導性,讓急於保住家族榮譽的趙太后也失了分寸。見蕭煜的心思有些動搖,趙太后笑著繼續道:「皇帝有所不知,這後宮之中艱險之事一點也不亞於戰場。皇帝細想想便可以知道,這麼多女人共有一個丈夫,若是想要博得夫君注意,怎麼能不用一些手段?最好是能想辦法除去對手,才算是沒有了後顧之憂。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執霜乃是皇后身邊的宮女,按照常理推斷,是沒有機會得罪別人,更何況就算是得罪了他人,在這宮中她也屬於最末等的,他人若想報復也輕而易舉。」
頓了頓,趙太后披上衣服,示意蕭煜將自己扶起,滿滿踱步至外間暖榻復道:「可皇上的臨幸,讓執霜的命運發生了變化,從最底層的人一躍成為了主子。更何況還如此受寵,自然入不了許多人的眼。更何況她又身懷了皇嗣,若是有朝一日誕下的是個皇子,便有了繼承大統的可能。如此一來,這後宮中的女子豈會放過她?」
「可是……」蕭煜皺眉落座道,「可是後宮中的女子不都是朕的妻妾?聖人曰:君為臣綱,夫為妻綱。朕與她們既是君臣也是夫妻,她們如此善妒,且不說不守女訓罪犯七出,連最起碼的三綱五常也違背了。這樣的女子如何堪當萬民表率?!」
趙太后聽完蕭煜的疑問,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孩子,自小所見所聞便是這世間美好之事,一生過得順風順水,認為這世間萬物都像是自己所見所聞一樣美好。她拍了拍蕭煜的手,耐心解釋道:「皇帝所想,也並非沒有道理,只是這世間萬物並非皆如聖人所言。是人,便會有七情六慾,既然有**,便會滋生妒惡之心,便會滋生善惡美醜。可追根溯源起來,這些人也並沒有錯。有道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同樣,可恨之人亦有可憐的一面。這深宮之中的女子,哪個說起來沒有一段悲慘的往事?」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既然她們都如此不幸,為何要再將不幸加於他人身上?」蕭煜仍然不解問道,想要引出更多的話來。
趙太后輕歎一聲道:「話雖如此,可大多數人還是想著,既然自己不好過,也不能讓他人好過了去。這世間的萬事萬物,並非如表面一般,為人君者需觀察入微,體察細緻。皇帝若想成為一代名君,還需要慢慢歷練才是。」
「那麼……」蕭煜若有所思道,「母后認為是何人所為,朕好早日懲處真兇,還皇后一個清白才是。」
見蕭煜已經照著自己的想法走下去,趙太后嘴角勾笑道:「皇上好好想想,在這後宮之中誰最想看到皇后與執霜發生衝突?若是執霜生了皇子,最有可能被威脅到的人是誰?皇后失勢對誰最為有利?」
蕭煜聞言,眼珠轉了轉,似恍然大悟一般道:「莫非母后說的是她?」隨即點了點頭,恨恨道:「她一向飛揚跋扈,將誰都不放在眼中,能做出這樣心狠手辣的事情來,倒也不算意外。只是她到底也是名門望族,自幼飽讀詩書,竟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說著,蕭煜又泛起難來道:「可是母后,這董慕華乃是太師之女。朕若是辦她,難免波及前朝。若是因後宮之事影響了社稷朝綱,豈不是得不償失?」言罷,拜倒在地道:「兒子愚鈍,還請母后指點。」
說起董燁,趙太后也不由得皺了眉頭道:「哀家受命輔政十數載,與董太師同殿議政。此人剛愎自用,目中無人。可在軍中數十年,頗有威望,更何況是開國元勳之一,深受先帝敬重,這才掌了我律國大部分兵權。在皇帝還年幼的時候,哀家為防止權臣謀朝,屢屢試探之下,發現此人不但不迷戀錢財,對於女色也無動於衷。人生在世無非酒色財氣,如此對什麼都不動心的人,才是最為可怕的。」
略思忖了片刻,將蕭煜扶起道:「若是想要扳倒此人,只怕要險中求勝。早在皇帝大婚之時,哀家便發現這董太師對於權利有著狂熱的追求,但此人卻也有忠義之心,雖不同文墨卻好名仕之為。不但穿著打扮上喜愛效仿文人,就連性格脾氣上也有幾分老學究之氣。哀家認為,此人之所以到現在還未曾發兵奪權是想要在青史之上留個賢臣之名。只是如此喜好權利之人,一定會想方設法要彌補,至於從何彌補,哀家還未想通,還需皇帝思奪。」
自慈寧宮出來之後,蕭煜的心覺得有著從來沒有過的明亮與寬敞。他想要找人訴說心中的得意,卻又不知該對誰說。只有等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有機會去與心中所想之人分享此刻的喜悅。
好不容易挨到了夜半時分,蕭煜躲開眾人,自養心殿悄悄起身,快步向靜心齋走去。
顧流盼不知從何時已經習慣了蕭煜每夜的到訪,雖說待不了多久,可她心中卻隱隱有著莫名的期盼。每到夜幕深沉之時,她的心就像長了草一樣,幹什麼都心不在焉,總有莫名的心悸。
「篤篤篤」
隨著敲門之聲,顧流盼整理了一下髮髻衣裳,緊走幾步前去開門。月涼如水,蕭煜身長玉立的站在淡白色的光下,隱隱約約的罩著一層銀色的光芒。
「皇上吉祥。」顧流盼急忙行禮。
蕭煜摘下頭上的風帽,神采奕奕的臉上散發了些許光芒,顯得愈發的俊俏。今日的他十分高興,想來是遇到了什麼喜事,笑著低聲道:「進去說。」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入屋中,秋裳奉上茶後便退了出去。屋中只餘蕭煜和顧流盼兩人。
「朕今日去了慈寧宮。」蕭煜抿了一口茶,高興的說道。
顧流盼有些納悶,他哪日不得去好幾趟慈寧宮?今日去了有什麼稀奇,怎麼會如此高興?
看她滿面不解,蕭煜笑著復道:「如今,太后已經站到了董太師的對立面,朕的分而化之已起了效用。現在就算咱們不出手,也會自然有比咱們還著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