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腳底抹油 文 / 楚墨暘
更新時間:2013-08-22
白衣少年聽後,不由得抬眼看了看面前這個年輕的女子。嬌嬌弱弱的摸樣讓人沒來由的生出一絲想要保護的**,可眼中卻閃現著狡黠的光芒,讓人不能忽視。微頓了片刻,白衣少年看了看旁邊的青衫公子,後者雖仍是高傲的側過頭去,可輕揚的眉頭卻微微的皺了皺,顯然也是在想這位姑娘說的話。
「既然姑娘有如此俠肝義膽,若是學生在推脫,反而失了氣度。我家公子乃是京城人士,家中略有薄產,外出遊玩至貴地。昨夜適逢十五,店家介紹我們秦淮河畔的采薇坊有位流盼姑娘,聲名遠播,恰巧登台。既有此機緣,店家便帶著我主僕二人前去一睹流盼姑娘的風采。待欣賞過後,店家說路上人多混雜,親自將我們接回。回來之後許是太累了,我們早早便歇下,一夜好眠。今晨準備回京,結賬之時才發現屋中盤纏盡數被盜走。」白衣少年細細的回憶著昨晚的事情,溫潤的語氣不緊不慢。
梓瞳聽後,皺著眉頭,仔仔細細的分析著白衣少年的話,這其中有兩個疑點。首先,客棧店家介紹有往來的歌舞坊給客人,並不稀奇。秦淮河邊的歌舞坊大部分都是靠此拉攏外地客商。可奇怪的是據自己所知,采薇坊與任何客棧皆無往來,這店家為何要將店內的客人帶到人最多的采薇坊呢?需知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龍蛇混雜,萬一出了什麼事,豈不是砸了自己招牌?即便真是衝著采薇坊和自己的盛名而去,出於安全的考慮,也該全程跟隨在客人身邊,怎麼就放心將外地商客獨自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說是沒想到這點,也說不通。既然能將服務細緻到接客人回去,又怎麼會想不到這點?
其次,這采薇坊與客棧同在秦淮河邊,即便是邊逛邊走,也不過是盞茶的功夫,兩個身強體健的少年哪裡來的太累一說?就算是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嫗,走完這段路也不會氣喘。兩個大男人怎麼會累到回房後便倒頭大睡,一夜無夢?「不知公子昨夜自外面回到客棧後,可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梓瞳不由的出聲詢問。一旁的青衫公子也跟著她的問題,皺眉細細回想著。
「若非要說有不同」白衣少年努力回憶著,「那應該就是一股奇異的香味。昨夜回來後,我們便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可這香味不甚濃郁,若有似無,我只當是在那采薇坊染上的胭脂味,便未曾多加注意。」抬頭看向梓瞳,那白衣少年眼中一亮道:「難道是這香味作怪?」
梓瞳皺眉點頭,將自己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青衫公子聽著梓瞳的分析,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盛。待她言罷,那青衫公子冷笑一聲道:「好個黑店,莫不是對我們用了下三濫的迷香,監守自盜,今晨還要賊喊捉賊!」趙掌櫃聽到梓瞳的分析,臉上的表情漸漸僵硬,被青衫公子喝了一聲,暗自顫抖了一瞬,結巴道:「什麼黑店!你別在這冤枉好人!現在是你們吃了白食!」轉而看向梓瞳,惡狠狠道:「哪來的野丫頭,竟在這胡攪蠻纏,混淆視聽!我看你是來砸場子的吧!來福,旺財,給我把這野丫頭的嘴撕爛!看她還敢妖言惑眾!」
看著兩個來勢洶洶的大漢,饒是梓瞳聰明機智,到底是個小姑娘,嚇得小臉刷白,指著趙掌櫃道:「你你要幹什麼?我我告訴你,你敢動手動腳我就去官府告告你!」一邊說著一邊後退,眼見著身後就是牆角,已無退路。「告我?你要是還有命再說!我告訴你,我表外甥女可是縣太爺的四姨太,一頂一的大紅人!你去告我啊,去告啊!哈哈哈哈!」
那青衫公子聞言一愣,差點笑了出來。如此藐視王法,還當是什麼大人物,原來只是與縣太爺沾親而已。如今這形勢,看來盤纏必是被這些刁民偷了去,無奈此時不能亮明身份,為民除害。略一抿唇,思索了片刻,還是先保住自身再說!想到此處,與白衣少年暗自交換了一個眼神,毫無預兆的擋過大漢,拉起梓瞳便向人群外衝去。還沒反應過來的秋裳見小姐被人帶跑了,也管不了那麼許多,將手中的菜筐一扔,提起裙擺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四人,在鬧市中奔跑著,惹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身後不遠還有幾個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漢,一邊叫罵一邊追趕。為本就熙攘的市集增添了幾分熱鬧。顧梓瞳毫無意識被青衫公子拉著奔跑,整個人似乎還在震驚之中。
直到逃到護城河邊的杏花林中,才擺脫了後面那些人。梓瞳甩開青衫公子的手,靠在一棵杏樹上氣喘吁吁,一旁的秋裳也累得夠嗆,坐在地上直翻白眼。那青衫公子向後看了看,確定沒人追上來。彷彿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一般,萬年高傲如堅冰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如陽光普照,春回大地般溫暖。正巧被抬起頭的梓瞳看到,俏臉越發的紅潤,急忙低下頭去,心中卻劃過一個奇怪的想法:他笑起來還真是好看。
白衣少年對自家公子方纔的舉動既無奈又好笑。轉念一想,方纔那般危急的形式當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說不清,不跑又能如何?略一整衣擺,走到梓瞳面前,又展開了那招牌式的溫文笑容道:「方纔姑娘的勇敢機智讓學生佩服萬分!學生姓君,名牧言,這是我家王公子。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府上何處?若他日有機會我們自當前去拜會。」
梓瞳本不想回答,可那君牧言的語氣誠懇有禮,實在不好拒絕。況且這兩個人長得也算氣宇軒昂,想來該不會是什麼歹人。她屈膝一禮笑道:「小女子顧氏,喚作梓瞳,這是我的侍女秋裳。」略頓了頓,她心中突然升起一個促狹的念頭,轉而向那青衫公子道:「方纔謝過王公子拔腿相助,否則小女子怕是要身陷囹圄了。」
青衫公子起初並未意識到梓瞳是在說自己,條件反射的淡淡唔了一聲,算是回應。瞬間反應過來,俊俏的面龐上也難得的泛起了一絲紅潤,卻仍不改那副高傲的表情,只聽他尷尬的咳了一聲道:「那些刁民竟向一個女子下手,任誰都不會坐視不管。小事一樁,何足掛齒。」君牧言顯然也甚少見到自家公子這般摸樣,不由的暗自發笑。看到青衫公子瞪了自己一眼,才收回竊笑道:「不知姑娘接下來要去何處?若是方便,正好結伴而行。」
「小女子正打算前往縣衙,若是二位公子不嫌麻煩,便一起同行。」在這個年代,男女之防甚重,顧梓瞳也算出身名門,怎會不懂這點?但她方才惹了那般大的事,若是與秋裳單獨回去,萬一再遇上那伙惡人她們兩個小女子如何應付?雖與這兩人不熟,可到底是兩個大男人,萬一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顧梓瞳心中暗做盤算,君牧言又怎會單純?如今他主僕二人盤纏盡數被盜,看剛才那情形要回來是不大可能了。看來回京必要延後幾日,不止是回京,就連今晚住哪都沒有著落。這兩個女子雖然衣著樸素,卻熱情大方,機智勇敢,聽她們口音必是本地人士。素不相識的情況下,方才都能挺身而出,若是自己開口借宿,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無論如何,先熬過今晚。待明日再想辦法與京中聯繫,讓人來救公子脫困。
四人就這般各懷心事,面上客氣萬分的走了一路。閒聊中,梓瞳得知這王公子家中雖薄有家產卻志不在經商,是以到處遊玩,君牧言是他家家養僕從,自小一同長大,在這點上卻與自己和秋裳有些相似。只不過秋裳是孤兒,自小沒了爹娘,而這君牧言的爹娘卻尚在人世。不過這王公子不思正業,整日只知遊玩,況且大手大腳,揮金如土,看來也是個紈褲子弟。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想到此處,梓瞳不由的瞟了青衫公子一眼,心中的好感又下降了些。
至縣衙前,梓瞳突然停下腳步,一路歡聲笑語突然肅靜了幾分。只見她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有不願,有沮喪,甚至有一絲懼怕。最終卻還是定格在了面無表情之上,施施然走了進去。
許是秦淮之地經常有達官貴人來往,治安出奇的好,這點從當地的縣衙便可看出。衙差在院中懶懶散散的坐著,公案之上落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偌大的公堂之上只有一個師爺托額昏睡。兩撇小鬍子隨著呼吸被吹起抖動,滑稽之極。以至於四個大活人都走到了面前仍渾然未覺,依舊做著他的春秋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