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一擲千金 文 / 楚墨暘
更新時間:2013-08-20
夜幕降臨,場內燈火全熄。
隨著強有力的鼓點聲,流盼宛若九天仙女般從天而降,落地的一霎那,燈火盡數點亮,恍若白晝。輕快的步伐和柔軟的身姿,舞台之上翻轉騰挪,引人遐想。隨著她身姿的搖曳,一陣陣悅耳的絲竹之聲響徹天空,餘音繞樑,久久不絕。一曲舞罷,不知從何而來的花瓣自空中紛紛而落,紛飛的花雨之中,掌聲轟響而起。
謝幕之後,按照慣例,流盼該與場中一位看官飲酒三杯,以報答其前來觀賞的盛情。可不知從何時開始,這杯酒漸漸的變了味,變得越來越貴。
謝幕過後,流盼回到後台換裝準備敬酒。趁著這空檔,雙眼閃著金光的薛媽媽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的扭上台來,諂媚的笑道:「各位官人莫急,我們流盼姑娘下去換衣服了,待會兒便回來敬酒,只是與流盼姑娘喝酒之人」薛媽媽終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意,興奮大笑道:「自然是依照老規矩,價高者得!現在各位官人可以開價了!」此言一出,場中頓時如沸騰的水一般,似是比方才觀賞舞蹈時還要熱鬧幾分。
流盼在後台一邊換著衣服,一邊皺眉聽著前面不斷刷新的價碼和時不時爆發出的驚訝聲。她心中對此嗤之以鼻,可想到每次能分到的金錢足夠家中半個月的開銷,終是咬著牙將這股厭惡之情壓了下去。換好衣服後,低聲吩咐秋裳道:「你去前面看看,開到什麼價了?」雖然因為現狀自己無力選擇,但她還是暗自祈禱這杯酒不要落在一些奇怪的人手中,比如那個王員外或者是守備家的小孩。想到此處,不知為何,腦中竟閃過一個青衫,讓她不由得使勁搖了搖頭。
「小姐小姐,前邊的價已經叫到五百金了!」秋裳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小臉也因興奮而變得紅撲撲的。五百金啊,就算是被薛媽媽層層盤剝下來,剩下的那些錢也足夠他們生活好長時間了!
什麼?五百金?這個數字嚇了流盼一跳。需知在律國,三百金足夠一個五口之家一年衣食無憂。五百金,那是多麼大的一筆數字啊!流盼雖然生在公侯之家,可自小貧苦,從未見過這麼大的一筆錢。平日裡這酒錢雖高,卻也不過叫到百金而已。在這樣的一筆錢財面前,流盼方才眼中的厭惡也被興奮沖淡了,她急忙拉住秋裳顫聲問道:「是誰叫了這麼高的價錢?」嘴上問話,心中卻暗自祈禱,千萬不要是
「是一位身著青衫的公子!」秋裳自小與流盼一起長大,如何不知自家小姐心中在想什麼。看了流盼一眼,秋裳打趣笑道:「我偷偷的看了看那青衫公子,長得真是俊喬非凡,就連那個姓潘的也比不上!」流盼聞言一怔,姓潘的?隨即反應過來,白了秋裳一眼道:「你是想說潘安吧!平日讓你多讀些書,你從不聽!」說著,不由的心中暗道,其實也沒有那麼好看
看著自家小姐坐在那發呆,秋裳略一吐舌頭,扶著流盼坐起笑道:「是是是,姓潘的,姓潘的!」突然悄聲道,「不過不管是姓潘的還是姓李的,在小姐眼中,都沒有姓秦的好!」說完看著流盼那通紅的臉頰,竊笑不已。
是的,流盼臉紅了。秋裳口中那姓秦的乃是顧松、顧柏的徒弟,流盼的師兄秦昭。這秦昭自小便跟在顧家兄弟的身邊,與流盼一起長大,虛長流盼幾歲,二人青梅竹馬。隨著兩個孩子年紀的增長,流盼的心事也變得複雜起來。不知何時開始,一看到赤著上身在陽光下練功的師兄,魁梧的身材,古銅色的肌膚,結實的肌肉,剛毅的面龐,流盼就有些臉紅;不知從何時開始,一與師兄見面,流盼總是要細心打扮一番,平日素有急智的她竟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一顆心撲撲直跳;不知從何時開始,看到有別的女孩傾慕師兄,流盼心中就有些莫名的失落,甚至一天都悶悶不樂。這一切,不知從何時開始,更不知何時才會結束。
聽到秋裳打趣,流盼害羞的甩開秋裳的手,快步向前走去,以圖掩飾羞澀的神情。但每每聽到師兄的名字,流盼都似是吃了蜜糖一般,甜到了心坎裡。
主僕二人自後台轉出,流盼已換上了一身月白色紗衣。月光之下,顯得朦朧而美麗,一陣清風拂過,衣角輕舞,生出了幾分出塵之感。蓮步輕移,至那青衫公子面前,兩人皆似畫中走出的人物一般,好不般配。流盼見那青衫公子長得雖然俊俏,可此時也如同其他男人一般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來也不過如此,心中不由的又增了幾分厭惡。可她仍然含笑的接過秋裳遞過的酒杯,嘴角掛起了招牌式的微笑。
正欲開口,突然一個憨直的聲音傳來打破了美景,在場眾人無不順著聲音看去。「且慢,區區五百金就像攔下大爺,真是可笑。方才未曾看清,原來這流盼姑娘生的比那傳聞中還美上三分。我出七百金,流盼姑娘這杯美酒,要到我手裡了!」狂妄的笑聲在院中回想,肥胖的身軀向流盼蠕動過來,滿面的油光和猥瑣的鬍鬚讓她胸中泛起一陣噁心。「不過是一個鄉巴佬罷了,也配喝流盼姑娘的美酒?」聲音略顯稚嫩尖細,卻也隱隱有了些厚重,正值變聲期獨有的男聲傳來,讓流盼不由的心呼救命。
果然是那守備家的公子,坐著還好,一站起身讓流盼更加絕望,怕是還沒有流盼的個頭高。只見他踱步前來,孩童的樣貌卻要學著大人品香一般,閉著眼在流盼身側嗅了嗅,樣子好不滑稽,惹得流盼差點笑出聲來。嗅完之後,仍不滿足,竟打算向流盼動手。卻被那青衫公子冷冷一瞪,生生的收了回去。一旁的王員外見出言譏諷自己的竟是個孩子,失笑道:「我還當是誰,原來是個乳臭未乾的娃娃!怎麼一個毛孩子都來逛窯子了?別是來找奶喝的吧!哈哈哈!」那守備家的小公子自小養尊處優,何時聽過這麼粗俗的話,氣得不知該如何反駁只得用他那特有的聲音道:「七七百金是吧,我出九百金!」言罷還用頗為得意的眼神掃了王員外一眼,彷彿是搶到了心愛的玩具一般洋洋自得。
流盼心中哭笑不得,一個是粗鄙不堪的暴發戶,一個是還沒長全的身子紈褲子弟。自己不過是想賺兩個錢補貼家用罷了,沒想到竟淪落到如此尷尬的境地,無論是這二人中的哪個人拔了頭籌,自己怕是都要羞憤致死了!此時的她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閉著雙眼心中默默祈禱,若是師兄在就好了。轉念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可笑,師兄來了又能如何,且不說他會不會嫌自己在此登台丟人,他自己也是一窮二白,又怎麼得罪得起這些達官顯貴?
「我出一千金!若有更高者,在下願與其一拼。若是沒有,這杯酒,在下就痛快飲下了!」流盼睜開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青衫公子。如星的眸子本就閃耀的光芒,因驕傲與自信變得更加耀眼起來,直晃得人睜不開眼。「一千金?為了個女人?怕是瘋了吧!」那守備家的小公子操著公鴨嗓不屑的說道:「小爺今天也累了,就不與你們這些瘋子計較了,為了個女人,花這麼多錢真是紈褲至極,敗家至極!」顯然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沒想到若說起紈褲,他認第二,怕是沒人敢認第一。被掃了興致,那小孩憤憤拂袖而去,看方向應是到旁邊的紅袖閣或是鶯歌坊尋樂子去了。
見守備家的公子敗興而歸,人們把目光全部聚集在一旁有著「財神王」之稱的王員外身上。就連高傲的青衫公子也斜睨著他,滿臉不屑。王員外雙眉緊皺,抿著嘴唇,看了看流盼,又看了看高傲的青衫公子。肥嘟嘟的臉上泛起一絲艱難,似乎在做著什麼決定。片刻後,似是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訥訥道:「我想起待會兒還要談生意,不宜飲酒,就不於你這小兒爭搶了。若是傳出去,豈不是笑話我欺負一個後生晚輩。」言罷,悻悻離去,看樣子也是要到旁邊的倚翠軒談「生意」了。
待二人走後,流盼心中似是放下了一塊大石一般,暗自吁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流盼姑娘可否願與在下共飲此杯?」好聽的聲音傳入耳際,將流盼拉了回來。抬頭看向那青衫公子,他如同一個打了勝仗的將軍一般,驕傲的看著自己,似乎在宣示他的所有權。雖然他救了自己,可飛揚的眉梢和翹起的嘴角,以及一擲千金的「壯舉」,讓流盼心中的好感度又降了幾分。「謝公子賞識,小女子先乾為敬」她輕掀面紗,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經過方纔這麼一鬧,天色已經不早了,她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早些回家,省的被父親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