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79哦,何凌霄?不認識呢 文 / 十里雲裳
「我是……何凌霄。」
其實墨墨的聲音他很確定,但現在情況特殊,明明確認卻因為內心的緊張而自我否定起來了。
畢竟門後的人是不是昨天的孩子雲墨深,直接關係到他媽媽是不是「雲歌」。
他今天來維羅納就是一次未知結果的賭博,然而不管是輸是贏,他都改變不了自己是個loser的事實。
一個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連老婆都無法保護好的人,還不算是人生的loser嗎猵?
其實何凌霄這樣的狀態,傅展是很擔心的,起初並不同意他獨自去維羅納,他幾次跟mini模擬事後狀況,猜測何凌霄會不會半路就瘋了,或者就算真的見到了活著的「靖小姐」,人也受刺激過度昏在那兒了。
等等等等一切有可能的可能性,他們都進行了猜疑。
但是他們忘了某位大少爺才是boss,他說不能跟,那就一定不能跟嘯。
他堅持要一個人去維羅納小鎮,並且還不讓他們跟董事長打小報告,可謂是秘密行動。
去維羅納最近的有兩個航班,一是凌晨,二是第二天中午,顯然何凌霄不可能有那個耐心等到第二天中午才上機。
從桃城機場到維羅納機場,十二個小時的航飛,再有中途大大小小的轉車,彎彎轉轉,入眼的地點才變得越來越熟悉。
這就像一直以來他們兩個之間的路,九轉十八彎,結果到最後也沒有轉到一起去。
都市裡的建築幾近相同,不久前和白瑤瑤來到維羅納小鎮的時候,進入小鎮的區域他才開始注意沿路的風景,今天看到的,慢慢地在和記憶中的景象融合。
是這裡沒有錯了。
十幾個小時的精神緊繃,一天一夜沒有合眼,腦子裡一會兒是一片空白,一會兒又被雲歌和那兩個孩子的模樣擠得爆滿。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他都沒辦法去思考其他什麼事,即便是想休息,閉上眼睛也是無法入睡。
不是不想睡,也不是虐待自己不睡,而是真的睡不著,或者說連要睡的念頭都沒有。
在這樣的精神緊張中,他終於找到了這棟不過兩層的小房子。
四月份,院子裡紅紅紫紫的花都開了,鄰里都是一副美好的春景,帶著幾絲溫暖愜意的味道。
只是這麼站著,想著,便覺若能和自己愛的人一起生活在這樣幽靜的小鎮裡,遠離都市的超快節奏,屏蔽夜生活的喧囂,是很幸福的。
他不敢有所期待,甚至是幻想今天之後的生活,他現在迫切要做的,就是證實她還活著。
「叮咚。」
門沒有開,墨墨在問了問題之後就一直沒有開門,所以他又按了一次。
「大寶,誰呀?是不是瑪麗亞太太又給我們家送好吃的來了?」
「哦不是的媽媽,」墨墨往後走了幾步,回答道,「我沒有聽清楚,我再問一遍。」
哧——哧——
面前的對話機出現哧哧聲,何凌霄使勁地湊過去,也聽不見裡面的人在說什麼。
隱約能聽見墨墨在和他媽媽說話,他想試著去判斷那是不是雲歌的聲音,但什麼都聽不見。
「對不起,我沒有聽清楚,請問你是誰?」墨墨果真重複道。
其實他聽見了,卻因為「何凌霄」三個字愣住了。
墨墨沒想到來人會是他們血緣關係上的爸爸,這讓他有些意外。
他以為墓園一別,今後他們是沒有機會再見面了,除非他媽媽主動告訴他們,並且准許他們兄妹回去見他。
所以墨墨正準備將這份僅有的記憶藏在心裡,誰也不告訴,包括彤彤,彤彤這個守不住秘密的要是知道了,那全家就知道了。
哪知……
他們早上才到家,他下午就追過來了。
這……會不會太快了啊?
「是雲墨深小朋友嗎?」何凌霄屏住呼吸,「還記得我嗎,我是何凌霄,我們昨天剛剛在墓園裡見過。」
「大寶……大寶到底誰呀?」
雲歌正在廚房裡洗水果,退出幾步扭頭瞧了瞧,門口卻已經沒有墨墨的影子了。
「這孩子……知道是誰嗎瞎開門?」
話是這麼嘀咕沒錯,但雲歌相信墨墨的iq,這孩子雖小,但特別聰明,不認識的陌生人是不會開門的,更不可能直接跑出去。
所以雲歌心想大概是住在這附近的熟人,就沒擔心了。
……
墨墨並沒有在裡面開門,而是放下了對話機,人直接跑出了屋子。
裡屋門一開,他就看到站在籬笆外的男人了,真的是他……
墨墨去把院子裡的門開了,看著高自己好多的人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家住在這裡?」
「我問的,」何凌霄老實回答,「我問他們……雲歌的家在哪……」
說完,他就一直盯著墨墨看。
於是墨墨低下了頭,略心虛。
被發現了呢……
何凌霄之所以會盯著墨墨看,那是因為他知道,墨墨這麼聰明的孩子,別說有沒有把「雲歌」兩個字跟他媽媽聯繫起來,那張照片……他在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那一瞬間墨墨在發呆,而他卻沒有想到更深一層的意思。
這個孩子……
或許早就知道他是誰了!
他知道那個墓碑上的照片是他媽媽,但他卻不說,把自己裝成一個陌生人去看待那件事,到最後也沒有告訴他雲歌還活著……
連孩子都不原諒他,是嗎?
墨墨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一直不說話。
就算沒有抬頭,他都能感覺到頭頂上那道灼熱的視線,盯得他渾身難受。
墨墨不知道該怎麼說,抬起頭,問道:「你是來找我媽媽的嗎?」
何凌霄心裡一疙瘩。
他知道,他就知道……
這個孩子,真的知道!他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就證明有些事,他是知道的!
屋子裡說話的那個人……
就是雲歌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很複雜,什麼樣的小情緒都有,臨近要證實某個事實了,心跳已是加速到最快。
也請原諒他很懦弱,越是接近某個事實,他的心就越無法安定。
「我可以嗎?」
聽到那道聲音都顫抖起來,墨墨下了個私心,看著他點點頭說:「可以。」
他就當自己是給來找媽媽的陌生人叔叔開門吧,媽媽不會生氣吧?
說實話,何凌霄在緊張,墨墨一樣在擔心。
他很擔心自己的舉動會惹得雲歌不開心,所以他一直很乖,所有人都誇他是雲歌的貼心小棉襖,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謝謝……」何凌霄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顫抖得很厲害了。
墨墨走在前,何凌霄走在後,越靠近,心跳就跳得越厲害。
走到門口的時候,何凌霄停在了那裡,發怔。
很害怕……
很想見她,但同時又很害怕……
這種恐懼感,從腳底一直冒上腦頂,揮之不去。
墨墨轉身,看到他的雙手都是緊握的,好像很緊張。
廚房裡的水聲嘩啦啦的,雲歌背對著他們,正在淘洗著蘋果和桃子。
墨墨想出聲的時候,聽到走動聲雲歌問道:「誰來了呀大寶,怎麼不說話呢?」
這道聲音……
何凌霄心裡已經有城牆開始崩塌了,他走進屋裡。
懷念的聲音……懷念的背影……
讓他很難過的是,她的背影是他記得最深的,而這暗裡的意思就代表了他們曾經的相處中,有多少次她是在悲傷和絕望中轉身離他而去的。
否則,怎麼會一個背影就觸及了他心底的防線,讓他的內心崩塌得連塵埃都不剩了?
是她……
他終於百分之一百地確認,是她……
她還活著!
墨墨小小地呼吸了一口,用自己最若無其事的口吻將自己置身事外,只做一名信息轉達者。
「媽媽,有個叫何凌霄的男人來找你。」
而彼時,他邁開步子,已經出現在她身後不遠的距離。
「雲歌」兩個字,卡在他的喉嚨裡,饒是哽咽在心頭,很是難受。
他發不出聲……
雲歌的背影僵了一下。
洗水果的動作頓了頓,廚房裡只剩下嘩啦啦的水聲,特別明顯。
何凌霄……
不得不說,這三個字,從她離開桃城的那天開始,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耳朵裡了。
她屏蔽了外界有關他的所有消息。
白澤不這樣認為這樣能好,逃避不是辦法,好幾次他都想告訴他桃城有個人已對她思念成瘋,只是那個人的名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雲歌就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麼,並制止了他。
白澤說,他會選擇告訴她,只是不想她日後後悔,而他是那個間接人。
雲歌則告訴他,她不後悔。從前的靖雲歌也罷,如今的雲歌也好,她不會後悔。她有權不去聽一個跟自己沒有關係的人的八卦,這是她的自由。
時隔四年……
這個名字,竟然忽地毫無預兆就出現在了她的聽力範圍內。
何凌霄正在組織語言,他看著雲歌的背影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說,哽咽在心頭。
就在他的嘴剛張了張的時候,卻聽她淺淺一笑:「哦,何凌霄?不認識呢。」
辟里啪啦。
心就像一塊脆弱的玻璃,在受到強烈的震動之後,碎了一地。
雲歌的淺笑,更像是一劑致命的毒劑,注射進他的心臟,開始發作,抽搐,疼痛,最後死亡。
一路上想過太多太多有關他們重遇後的樣子,他亦有過不切實際的憧憬,然而想說的千言萬語都在這一秒被打散了,抓都抓不住。
內心的鋼盾,被一句淡淡的「不認識」——徹底擊潰。
他沒有想到,「不認識」這三個簡單普通的字眼,竟然會讓他的五臟六腑都停止了器官運作,感受著大腦傳來的訊息:疼痛。
他亦是才明白,說者無意聽者有意,從前他口無遮攔,從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總是認為那位靖大小姐太矯情,三言兩語就被傷得不行,抵抗力也太弱了些。
而今自己親身體驗著這種燒心的感覺,才知道那個她究竟有多堅強,有多隱忍,而自己,脆弱到聽到「不認識」三個字,便已經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
看看雲歌的背影,又看看何凌霄,小墨墨站在一邊有些糾結。
他知道,媽媽的「不認識」,讓他很難過。
他的痛苦,墨墨是親眼看見過的,所以內心有一小許的不忍心。
但雲歌毫無破綻的答覆,讓墨墨變得很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因為無論怎麼看,不管他還愛不愛媽媽,媽媽……
怕是真的已經「不認識」他了。
雲歌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就算過了很多年,也還是要去解決的。
那個人已經找上了門,她現在能做的,就是面對,不能逃避。
所以雲歌轉過了身。
何凌霄終於看見了那張思念已久的臉。
她沒變,又變了。
樣貌沒變,變得是內在的靈魂。
以前他還能自作多情地想一想她是不是喜歡自己,但從眼前這個雲歌的身上,他只看到了她說的那三個字:不認識。
他不禁想,這世上,還有比「不認識」更殘忍更讓人感受到萬箭穿心般痛苦的字眼了嗎?
從她的身上,他已感受不到她曾經對自己的一丁點感情,冷漠,淡然……陌生人一般的視線。
他想,如果雲歌狠狠地對他說一聲「何凌霄我恨你」,他都會高興得不知所措,從沒有那麼期待地希望一個人能夠恨自己,厭惡自己。
因為那樣便證明了,她心中還有他一丁點兒的位子,哪怕只是恨,她至少還記得他。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他知道,他已經從她的世界和生活裡徹底退出,消失得乾乾淨淨,塵埃不剩。
「你還活著……」他的聲音是沙啞的,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滄桑。
剛剛那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卻彷彿經歷了幾十年的衰老過程,心臟被腐蝕得所剩無幾。
他幻想著以前的雲歌接下來就會頂他一句「讓你失望了」,展開她滿身的刺,扎得他生疼。
他沒等到。
雲歌只是告訴他:「我很好。」
這三個字,無愛,無恨。
雲歌用最平淡的口吻去告訴他,希望他明白,她的生活,不需要他再來插足,並且,也無需愧疚。
因為她過得很好。
何凌霄在想什麼,雲歌沒去猜,墨墨想知道,卻猜不到。
很好……
很好兩個字,就彷彿是他的救贖。
可是他更想聽到她罵他,恨他,怨他,用她的刺保護自己,扎傷他,他寧願被扎得頭破血流,也不想再忍受這種要死了一樣的感覺……
雲歌……你為什麼不?
他以為,這就已經是全部,殊不知……
「爸比!好像有客人來了,我們快下去看看!」
「小寶!你慢點跑,摔了又要哭鼻子!」
彤彤的聲音,略熟悉的男人的聲音……
「歌兒,誰來了——」
何凌霄想起那是誰的聲音的時候,就看到白澤拽著彤彤的手下樓來。
白澤比雲歌的反應大多了,震驚。
他終於知道,雲歌看著他和林夕在一起時,心裡是什麼感受了。
屋子裡一時之間除了水聲,什麼聲音都沒有。
而他的世界……
嗡——嗡——
腦子裡只剩下耳鳴的聲音,週遭的一切都聽不到了,白澤和雲歌似乎在談論什麼,他聽不見。
墨墨站在那裡,看著何凌霄後退了一步,苦澀地笑了一下:「對不起,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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