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72那個曾經離我心房最近的女人 文 / 十里雲裳

    他怕有一天他會忘記。()

    因為他知道，除卻這些，他一無所有了。

    「別拼了！」老爺子很怒，「你就是拼完了又怎樣？！只不過是一些廢紙！有本事你早先就去爭取啊！」

    何老爺子說著，一枴杖就掄到了他的一隻手上。

    謝可怡離得近，聽到那聲音心都驚了覘。

    「別撿了……」謝可怡知道勸不住老爺子，便也去阻止何凌霄，「別再惹你爺爺生氣了啊！」

    知道他們在阻止自己，他終於兀自說：「爺爺，你要打就打吧，但是別阻止我。」

    這樣的何凌霄，他們是在雲歌出事之後才見到的，他從來沒有這麼心平氣和地和他們說過話告。

    這麼正兒八經地喊何廣臣為「爺爺」而不是「老頭子」，也是不常見的現象。

    何廣臣忽然就頓了頓，第二拐愣是沒有掄下去。

    但是他這個樣子很像一個人，像誰呢……

    大家都在思索，然後忽然悟了：靖雲歌！

    是了，這樣的何凌霄不就和那個倔強得要命的靖雲歌如出一轍嗎？

    「真是造孽！」何廣臣終於把枴杖收了回去，滿臉的惆悵，「你就作吧，總有一天把自己作死了，你就開心了！」

    見老爺子終於不再揍他了，謝可怡吸了吸鼻子抱著何凌霄就是一頓痛哭，就像護年紀還小的孩子似的，一邊撫摸著他的臉一邊哭著說：「沒事了兒子，沒事了……疼不疼？」

    「疼……」他看著謝可怡的口型，順著說出了這個字，指指自己心口，「這裡疼。」

    這種感覺，已經好久都沒有過了。

    謝可怡愣了一下，哭得沒辦法，哄孩子似的抱著他，「不疼不疼……時間久了就不疼了……」

    「有本事就一直別吃！誰都別給他吃！水也別給喝！我看他能撐到何時！」

    「爸……」謝可怡悲痛地看著老爺子。

    這老爺子說一不二，孩子都餓了三天了，要真的不給吃不給喝，那身體怎麼受得了啊！

    「爸！您跟一孩子較什麼勁吶！」何美琪極其無奈地說道，似乎在怪何廣臣太老頑童了，「他說不吃還真不給吃了？得想辦法勸他吃點兒啊，都三天了，再不吃身體要壞的！把您這寶貝金孫給餓壞了，到頭來心疼的還不是您自己？」

    老爺子都不再說了，拄著枴杖走出房間，今日心情勢必已經被毀到谷底。

    他們當然知道，這爺孫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說到底老爺子還是不忍心的。

    「三嬸，璞瑜來了。」何凌瑜跑上來。

    剛剛她是不敢上來，這會兒見老爺子才小心翼翼地上樓來，一同跟來的還有璞瑜和她身邊的小蘿莉。

    小蘿莉操著一口小大人的口吻探頭來看：「怎麼了這是？表舅，你跪地上幹啥？我剛剛看到太公好生氣地出去了，你又惹太公生氣了？嘖嘖嘖，小魚兒，表舅也太可憐了，我們早點來表舅也不用挨打。」

    謝可怡看見果果忽然有了主意，招呼她過來，「果果，過來陪陪你表舅。」

    小蘿莉紮著倆短馬尾，五官很精緻，粉嫩嫩的臉看了就叫人覺得喜歡。

    「哦！小魚兒你乖乖的，我過去看看表舅。」

    璞瑜頭疼地撫著自己的額頭，鬆開她的手。

    小果果一出現，現場的氣氛就變了，剛剛還覺得難過的大家看著這小大人般的丫頭就覺得忍俊不禁。

    這個才三歲半的小丫頭，實在是討人愛。

    謝可怡站起來，她往璞瑜那走，果果屁顛兒屁顛兒地往何凌霄那走。

    「璞瑜，今天怎麼帶果果過來了？」

    「我帶果果來跟你們道別的，」璞瑜說，「我們要離開桃城了。」

    「你們要走？」謝可怡有點意外，「回浮川你媽咪那邊嗎？也好，你媽咪一直惦記著你，要不是你離我們近，她肯定是不放心的。」

    璞瑜笑笑，「嗯帶果果回浮川看一看媽咪，然後就走了。」

    「又走？這次回來不準備長住的？你媽咪一直很擔心你……怎麼還準備走啊……」謝可怡頓了頓又問，「那左……」

    見璞瑜只是笑，謝可怡把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

    果果突然小跑起來，讓大家好一陣擔心她會不會突然給摔了，所幸她搖搖晃晃地，最後也還是站定了。

    何凌霄還沒看到果果，依然在拼著被老爺子撕碎的信紙。

    果果好奇，撅了撅屁股就在他面前蹲下了，圓滾滾的小胖手伸了過去，搶過一片碎紙，開心地喊：「哇！表舅！我搶到寶藏了！我們是要去尋寶嗎？好誒好誒，叫上小魚兒和阿修，我們一起去尋寶吧！放心吧表舅，我罩著你，不要怕。」

    他們並不知道果果口中的阿修是誰。

    小丫頭還像模像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人好一陣無語哽咽。

    何凌霄這才抬頭，看著果果除了沉寂還是沉寂。

    「咦……表舅……你怎麼了啊……」果果很奇怪地看著，「為什麼哭？很怕嗎？不要怕啊，阿修可厲害了！是不是啊小魚兒啊？阿修棒！我可喜歡他帶我去冒險了！」

    小丫頭被何凌霄盯得有點發毛，終是轉頭指著何凌霄向璞瑜求救：「小魚兒，你表哥在哭哎！快哄哄他！」

    眾人無語。

    小姑娘是把她表舅當成她自己了嗎？這豈是哄哄就能好的？

    他們雖然沒見過果果沒幾面，可這小丫頭機靈得很，活潑可愛，彷彿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大抵是沒人不喜歡她的，也叫人忘不掉。

    璞瑜懶得理她，朝她揮揮手，儼然是一副你自己看著辦的意思。

    果果再向其他人求救，大多都是「不關我的事」撇開了視線，誰都不想接這燙手山芋。

    「哎……」果果歎一口氣，回頭看著何凌霄說，「表舅，你被拋棄了，真可憐——哎哎——表舅你幹嘛？」

    何凌霄一把抱住了眼前那個在可憐他的小丫頭，緊緊地摟在懷裡。

    果果被抱得有點不知所措，平日裡表舅也沒這麼熱情的呀？

    小胖手捶著何凌霄的身體，稚嫩的聲音尖銳地喊：「小魚兒你快管管你表哥啊！我快被他勒死了！」

    璞瑜當然是放任不理。

    小姑娘於是自救，繼續喊：「表舅你放開我啦！就算你這個樣子我們也是不能在一起的！雖然表舅你是很帥啦，我又可愛無比人見人愛，同樣也不介意你比我大，但是你是我表舅啊！矜持一點好不好，大家都在看呢！」

    「……」

    有人想，小美女你是有多大的自信才會認為你表舅對你一個三歲小屁孩有興趣啊？

    也有人想，得虧何凌霄聽不見，否則還不得跟他們一樣吐好幾升的血。

    「果果……」何凌霄抱著她彷彿寶貝一樣，滾燙的淚水滴在她脖子上。

    果果還真的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時無措，「好了表舅你別哭了，大不了我們不去尋寶了，好不好？你放開我啦我快死掉了！」

    大概是果果掙扎得太厲害，何凌霄果然放開了她。

    果果鬆了一口氣，很無奈地看著他，想責怪他剛剛太粗魯，但看看他可憐的樣子又歎了一聲說：「我大發慈悲地原諒你無知的行為好了！別哭了，丟死人了啦你！」

    小丫頭伸手去幫他擦眼淚，心不甘情不願，好勉強的樣子。

    何凌霄紅彤彤的眼睛一直盯著果果看，而後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貼在自己臉上，伸手去撫摸她的小肉臉，扯了扯嘴角，算是在笑。

    果果打了個機靈就逃跑了，跑到璞瑜身後躲著控訴說：「小魚兒我們快走啦！表舅瘋了，他好像真的喜歡我！！好恐怖啊！阿修說要離怪蜀黍遠一點的！」

    果果已經把周圍的人雷得淚流滿面了。

    再一次感歎，聽不見真好！否則他知道自己被果果定義為怪叔叔，情何以堪？

    「那我們走了，大姨，」說完璞瑜又看著何凌霄，「表哥，好自為之。」

    何凌霄看著他們那邊，並沒有說什麼。

    「姨姥姥再見！」沖謝可怡這邊還是笑瞇瞇地甜甜地，然後沖何凌霄那邊就……「表舅再見……」

    輕輕地，非常不樂意地努嘴打了聲招呼。

    怪蜀黍神馬的最可怕了啦！

    他沒起來，換了個姿勢，就地靠在了一旁的書桌上閉著眼思索。

    他只是在看見果果的瞬間忽然想到，如果她還活著，幾年後，他也能有一個寶貝疙瘩，像果果一樣聰明可愛招人喜歡，能被他捧在手心當掌上明珠。

    是他，親手摧毀了這份到手的幸福。

    ……

    有一天何凌霄終於肯見人了，他見了林夕。

    楊蓉以為機會來了，帶著林夕去了何家大宅。

    好些人都在，何凌霄蹲在林夕面前，林夕突然就哇的一聲哭出來，「凌霄……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見我了……」

    何凌霄只是輕輕地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拿走，看著滿臉是淚的她靜靜地說了一句話，「林夕，我們分手吧。」

    這句話，有人震驚，也有人覺得雖是意料之外，卻也算情理之中。

    而此時，最震驚的，不過是楊蓉和林夕。

    林夕呆呆地，看著他：「凌霄你說什麼……我以為你今天願意見我是因為……」

    林夕忽然想起他聽不見，迅速地用手機打了一句話給他看，並聲淚俱下地讀出來：「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隱瞞你的……我知道我錯了，我改還不行嗎？」

    「就目前我所知道的情況，我不會對你怎麼樣，」他平靜地說道，「我和她的錯過，不能全怪你，但是林夕，請你快點離開吧，如果讓我發現你還做了什麼讓我不能容忍的事，我不確定自己會對你做出什麼來。」

    眼不見為淨。

    現在何家人對林夕的態度，是有點放任自由的，他們不太想管這些事。

    以前還算喜歡，但自從知道她是那麼做作的一個人之後，也就喜歡不起來了。

    何凌霄說完之後就要走，林夕一見就急了，拉住他的手都來不及打字，直接就喊：「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凌霄……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難道在你眼裡都不算什麼嗎？姐姐已經死了啊……為什麼不能和我繼續在一起？我們……我們在一起也很開心啊……你是喜歡我的……是不是真的喜歡我感覺得出來的啊……你會為了我笑為了我心疼，這些難道都是假的嗎？」

    何凌霄停在那裡，被林夕一拉後退了一步，林夕馬上就抱住了他的腰際，臉靠在他背上，眼淚直流。

    「凌霄……別離開我……你不能這樣對我……嗚……別離開我……沒有你我怎麼辦啊……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啊……跟姐姐無關，跟其他事無關，無論如何也不能否認我愛你的事實啊……凌霄……你也愛我的……你跟我說婚禮時那種開心的神情難道都是裝出來的嗎？愛是裝不了的啊……我知道你愛我的……你只是被姐姐的死刺激得分不清了，難道不是嗎？我不急的，我們慢慢來好嗎？我可以等的，等你從姐姐死亡的陰影裡走出來，我們還能在一起的，我們的婚禮，我們的幸福生活——」

    她的聲音忽然頓住，只因何凌霄的手突然放在她的手背上。

    但她誤會了，他握著她的手，已不是從前的意思。

    何凌霄緩緩地將她的手從自己腰上拿開。

    他並不知道林夕都說了什麼，但他能感覺到林夕貼在自己背上，哭得很厲害。

    林夕說了什麼並不重要，這不是他想知道的。

    今天他會見她，也只是想把一些事情說清楚。

    他說，「不要問我你和雲歌誰更重要，不能比的。林夕，白瑤瑤說得沒錯，我的確是為了雲歌才對你好，我只是想看見她在意的表情，我只是想知道她究竟在不在意我……後來……後來便失控了……我知道，我無法抹去我曾經喜歡過你的事實，就像我無法抹去她一直在我心裡的事實一樣。無論你信與不信，我和你，始終無法逾越那種關係，是因為我抗拒，以前我不明白，但現在卻懂了……你說，為什麼我可以和我所認為的我恨著的她發生關係，卻始終保持和你的最後一道防線？」

    林夕怔怔地，她怎麼敢答？

    她連想都不敢去想啊……

    「不會的……你在騙我……這不是真的……」

    他沒在等林夕的回答，那樣問了之後，緩緩地自嘲一般地仰著頭。

    「林夕……你說為什麼呢？不對對不對……好假是不是……我沒有那麼癡情……我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愛她啊……如果愛我為什麼要傷害她……我為什麼要把她傷得心神俱傷……為什麼啊林夕……」

    所有人都緘默無言。

    「林夕，我很確定的一件事是，我必須用餘生去悔恨，去認清楚自己的心，我得把我丟掉的那些記憶，一個一個地找回來。我必須知道，那個曾經離我心房最近的女人，姓甚名誰。」

    燈光很耀眼，刺得他的雙目很難受，泛起了淚光。

    「一輩子還很長，我若過得不好，她在天堂便可安好。」

    抬起手，也無法遮住那股湧上來的悲慟。

    ***

    嗯，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