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七十五 前鋒大將 文 / 大夢依稀
嚴冬時節,茫茫遼闊的陰山草原別有一番獨特的景色,眼力所能及處皆是白晃晃的一片純淨,再加上灰白天際間的飄蕩著的白雲,放佛天地之間就剩下一種顏色,若不是那懶懶升起的金黃冬日慵懶地揮灑著一片金色,整個陰山草原便會一直充斥著冰天雪地的蕭瑟。
陰山北麓較南麓寒氣要重,積雪也比南麓以南要厚實的多,若是遇上一場大雪,牧民們的帳篷有時都會被埋進去半人多高,而且越往北去,天氣越是嚴寒積雪越是厚重,所以北方的遊牧民族一到深秋時節,便會想方設法地盡量往南遷徙,這也正是為何匈奴人一直垂涎九原、北地等黃河以南的廣袤草場的原因所在。
在陰山北麓以北大約十餘里的地方,有一處連綿壯闊的大軍營寨,這營寨不同於中原各路大軍的營盤,沒有柵欄圍牆壕溝,甚至連轅門都沒有,只是一座連著一座緊挨在一起的軍帳,圍成了方圓數里的營盤,營盤裡隱隱的陣陣人喊馬嘶,一個個金髮碧眼皮袍皮帽的匈奴人時不時牽著戰馬,來回走動著,這正是匈奴人南侵大軍的前鋒大營,昨夜林弈等人被華洛裡從野狼口中救出來之後,便被帶到了這裡。
林弈等人都是頭一遭進這匈奴人的軍營,眼見匈奴人的大營連基本的防禦設施都沒有,林弈不禁心下大是好奇,旁敲側擊地問過華洛裡之後才知道,匈奴人自持草原上沒有敵手,根本不屑於這些在中原軍隊眼中是必備的防禦設施。
華洛裡說,白日裡大草原上無遮無攔,若是有敵軍偷襲,敵軍剛從地平線上一露頭便會被發現,那樣足夠匈奴人從容組織軍隊部署防禦,要是在夜裡,匈奴人也有游哨放在十餘里外,而且住在最外層軍帳裡頭的都是一些機警的老兵,睡覺之時都會將一些諸如箭筒之類的物事枕在頭下,一旦有敵人大軍突襲,這些老兵們便會提前發出預警,所以,匈奴人對那些圍牆柵欄壕溝之類的物事都不甚感冒。
眼見華洛里昂昂自得的樣子,林弈忍不住揶揄地問了一句,既然如此為何你們還會被那支神秘的軍隊屢屢偷襲得手,這一句話問得華洛裡面紅耳赤,哼哧哼哧結結巴巴地狡辯道:「他們很狡猾,偷襲都在深夜,我們睡得最香的時候,沒有月亮,到處黑黑的,而且,他們都是用厚布裹著馬蹄,悄悄接近我們的,所以才會被他們得手!」
聽到華洛裡的「狡辯」,林弈不禁有些好笑,心下卻是越發肯定那支神秘軍隊便是九原大軍舊部,因為,任何一支鬆散的遊牧民族軍隊,沒有鐵一般的軍紀以及豐富的作戰經驗,是無法做到華洛裡所說的那些特徵,更無法給同樣擁有精銳飛騎的匈奴人如此狼狽不堪的打擊。
此時在匈奴人大營內,西南邊一座軍帳內,林弈早早地醒來,一面打量著匈奴人的軍帳,側耳聆聽著帳外匈奴人的動靜,一面靜心思慮著接下來的行動,昨夜華洛裡把他們帶到軍營之後,直接安排他們住進了這座軍帳,所以他們也沒見到匈奴人的前鋒大將達拉希,隨身的兵器以及戰馬,都被匈奴人以「保管」的名義收走了,好在匈奴人似乎還講究些道義,林弈他們帶來的那兩大包裹珠寶物事倒沒被「保管」走。
在天寒地凍裡,林弈他們所住的這座軍帳倒也算暖和,似乎是內外兩層皮氈圍成的,軍帳內的物事卻是極其簡單,一些裝馬奶酒的皮袋掛在四周帳篷牆上,兩大排通鋪一般的軍塌,一個燃著牛馬糞的小火爐矗立在軍帳中,卻是早已沒了火星,除此之外,便別無他物了。
「將……頭兒,你醒了啊!」林弈正坐在軍塌上斜靠著帳內的那根立柱出神,忽地身旁響起鄭浩有些嘶啞的聲音,鄭浩額頭處綁著一圈白布,昨夜與那些野狼惡戰,他被凌空飛落的那幾隻大狼抓傷了額頭,背上也有一道傷痕,林弈的臉頰與左手臂上也有兩處輕傷,除了混戰中,眾人極力照看的紫盈外,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帶了點輕傷,來到匈奴人軍營後,華洛裡讓他的部下送來了些刀傷藥給眾人做了簡易的包紮。
林弈點點頭,開口關切地問道:「老鄭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傷到筋骨!」
「沒有,都是一些皮外傷不礙事!」鄭浩搖搖頭說道:「頭兒,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就在這匈奴人的軍營裡死等消息!」林弈昨夜已將自己從華洛裡那裡探聽得來的消息與眾人分析了一番,鄭浩等人也明白了林弈想利用匈奴人替自己找尋九原軍舊部的苦心,不過,鄭浩依舊覺得這樣做似乎有些不著邊際的冒險。
「見機行事吧!」說實話,林弈也有些一籌莫展,正為如何獲得消息而發愁。
便在這時,軍帳的布簾忽地被掀開,兩人一愣便見到一臉興奮的華洛裡走了進來:「木易,走,我們達拉希將軍要見你!」華洛裡進帳後見林弈已經坐起來,連忙手舞足蹈地操著生硬的漢語比劃道。
林弈聞言與鄭浩對望了眼,便下了軍塌整理了番衣袍,就要跟著華洛裡出去。
「頭兒,我跟你一起去吧!」鄭浩有些放心不下,連忙也跟著下了軍塌,這時軍帳裡的其他人也被吵醒了,見華洛裡要帶走林弈,便紛紛嚷嚷著要跟林弈一起去。
「都別吵!」林弈皺眉沉聲一句,眾人便安靜了下來:「老鄭跟我去,帶些貨!」林弈略一思忖,便低聲交代鄭浩一句。
「木易,他……」華洛裡有些疑惑地一指鄭浩,似乎不願意鄭浩一起跟林弈去見達拉希。
「華將軍,他是我的助手,沒事的!」林弈回頭賠笑著解釋道。
「好吧!你叫他不要亂走!」華洛裡聳聳肩膀,對林弈這位已經跟他很「熟」的商人提出的要求,算是相當寬容了。
「我明白,將軍放心!」林弈知道華洛裡的意思是將鄭浩不要隨意走動,連忙點頭哈腰地應承一句,說罷,三人便掀開布簾出了營帳,華洛裡是騎著戰馬過來的,本來只想帶林弈一個人,所以只另外多牽了一匹戰馬過來,眼下又要多了鄭浩,華洛裡眼睛咕嚕一轉,瞧見旁邊正好走過來牽著戰馬似乎是剛剛溜完馬的騎兵,嘰裡咕嚕一陣,便臨時徵用了這名可憐騎兵的戰馬,三人翻身上馬,便穿過一道道軍帳,向營地深處馳去。
這個匈奴人的營地。雖然只是號稱前鋒,卻依然足有七八萬之眾,再加上一些隨軍運送輜重的牛馬車等等,浩浩蕩蕩地擺開來,也足有數里方圓,前鋒大將達拉希的中軍大帳在營地正中央,加上營地內軍帳林立、人馬雜亂,三人策馬奔行了足有一刻時間,才堪堪望見那面高聳的畫著一隻怪異獨角猛獸的大纛旗,大纛旗下是一座高愈兩丈甚是寬闊的大軍帳,毫無疑問正是達拉希的中軍大帳。
到底帳前,三人翻身下馬,華洛裡與帳門口的兩名哨兵嘀咕了幾句,便轉身朝林弈兩人揮揮手,帶著兩人掀開布簾進了中軍大帳。
跟著華洛裡進了軍帳,林弈粗略地掃了眼軍帳內的佈置,四周帳牆上掛著各式彎刀弓箭等,一人高的地方用厚實而華麗的皮氈結實地圍了一圈,軍帳正中是一座鐵皮大火爐,正燒著匈奴人稀缺的木炭,一道丈餘寬草灰色毛氈從帳門一直延伸到將台跟前,兩級台階之上一方大案後坐著一名鬚髮灰白、頭頂一副帶著矛尖的皮盔、身著華麗皮甲的中年匈奴將軍,那中年將軍國字臉、鷹鉤鼻,一雙碧眼犀利地打量著正進入帳內的三人,大概便是華洛裡口中的達拉希將軍。
走在林弈前頭的華洛裡走到距那名正襟危坐的匈奴將軍三丈開外,便恭敬地躬身右手搭在左肩上行了一個匈奴人的軍禮,嘰裡咕嚕地說了一通,林弈兩人緊跟在華洛裡身後,連忙也有模有樣地學著華洛裡的軍禮,恭敬地行禮著。雖然,兩人心下對這些匈奴人都沒什麼好感,但眼下身居狼穴之中,卻不得不強忍著不快,向那個匈奴將軍低頭哈腰。
那中年匈奴將軍高傲地點點頭,一揮手對華洛裡說了一句匈奴語,華洛裡連忙點頭哈腰地躬身退了幾步,這才轉身出去軍帳。
「兩位尊貴的客人,請坐吧!」正當林弈與鄭浩無所適從,不知該不該直起身子之時,一句相當純正的漢語忽地從那位匈奴將軍口中冒出,讓林弈兩人微微一驚愕,連忙又是一躬身謝道:「多謝將軍!」說罷,兩人便在將台之下左首的兩張大案後坐下。
兩人剛一坐定,那達拉希身後的屏風後便飄出一名身著名貴絲綢衣袍、金髮碧眼體態婀娜的匈奴女子,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酥油奶茶,來到林弈兩人跟前,依次擺上,而後淺淺一笑,便又輕輕飄走。
「兩位請用茶,我草原民族沒有你們中原人那樣花樣繁多的禮數,茶也只有這種酥油奶茶,兩人務要見笑了!」正當林弈兩人對那匈奴女子的美貌有些驚艷之時,達拉希淡淡開口說道,他那滿口的中原話,非但說得字正腔圓,而且有禮有節,著實讓林弈心下微微驚歎。
「將軍多慮了,我等對貴族的酥油奶茶以及馬奶酒也是慕名已久,今日得以品嚐,也著實榮幸得很!」林弈笑著回應道,說著,捧起奶茶抿了一口,入口香濃醇厚與華夏族苦澀甘醇的茶葉卻是截然兩種不同風味:「好茶!」林弈不自禁讚了一句。
「兩位是商人嗎?卻不知是要北上做何生意!」達拉希面色和善地問道。
「回稟將軍,我等乃是中原馬商,此番欲上北方草原尋購一匹上等好馬!」
「哦,馬商!」達拉希忽地臉色突變,冷冷一笑道:「我原來只知道,馬商一般是在秋季時會上草原收購馬匹,因為那時馬兒正肥碩健壯,卻從來沒聽過有那支馬商會在嚴冬時節,竟是冒著嚴寒北上經商購馬,兩位做法,著實……嘿嘿」話未說完,便又是一聲冷笑,同時眼中不經意間竟是閃出兩道冷冷的寒芒。
正在捧著熱騰騰奶茶細品的林弈,聞言雖然心頭一跳,可依然強自鎮定,手中奶茶也是紋絲不動:「他娘的,如何我忘了這一茬!」林弈心下驚道,很顯然,面前這個城府頗深的匈奴將軍已經對他們的身份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