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五十五 僥倖生還 文 / 大夢依稀
經過一夜的鏖戰,雍城北門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原本的秦軍營地早已被踩踏的一片狼藉,處處是一灘灘早已凝固了的鮮血,還有被燒燬一頂頂的軍帳以及鹿角屏障等等物事,昨夜惡戰的痕跡隨處可見,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在這遍地士卒屍首中,卻只有身著灰色皮甲皮盔的戎狄騎兵,卻沒有一具黑衣鐵甲的秦軍將士遺體。
在靠近雍城北門的一處小土坡跟前,到處橫七豎八散落著死狀各異的戎狄兵屍體,間或還有一具具戰馬韁硬地倒在地上,一桿畫著一隻奇異獨角猛獸的土黃大纛旗,被齊根斬斷掉落在地上,此刻被踩踏的幾近面目全非。
在戎狄兵屍體堆中間,有兩三名衣甲較為鮮亮的戎狄甲士赫然躺在其中,這幾人大約便是戎狄兵的將軍,其中有一名披著鑲紅錦邊華麗大袍的戎狄將軍,背朝天地伏躺在地上,在他背上赫然插著一把兀自有著絲絲血痕的秦軍短劍。
從這滿地狼藉的戰場遺跡可以看出,昨夜鏖戰,很可能是戎狄兵大敗而逃,否則不會連主將屍體都來不及收攏回去,然而,昨夜這一片戰場究竟發生了何等驚人的轉變,竟讓佔著絕對優勢的戎狄兵大敗潰散,滿地的戎狄兵屍體無從作答,戰場上間或留下來的一兩匹停在主人身旁、咻咻低鳴的戰馬縱然知曉,也無法告知人們。
在遠離這邊戰場的雍山深處,從依舊瀰漫在天際的褐紅陰霾縫隙裡透下來的縷縷晨光,灑在雍城老秦人棲身的那一片不知名谷地上,潺潺的溪水依舊沿著河谷向西南方向流著,然而,今日的溪水卻有些怪異,時不時有一股股森然可怖的血水夾雜在透亮的溪水中流向下游,原本乾淨清甜的溪水此刻卻隱隱透著血腥的味道。
在那片山谷內,此刻依舊如往常一般寧靜,只不過在溪水旁有一些秦人婦女和兒童正在清洗著一堆堆帶血的衣甲和繃帶之類的物事,從那些殘破衣甲及繃帶上清洗下來的濃濃血漬,竟將溪水染成一片片血紅,這些秦人婦女兒童所不知道的是,這些被染紅的溪水順著河谷一直流入雍水,而在雍水匯入渭水的入口處附近,正巧有一支戎狄騎兵在那駐紮著。()
在昨夜那個雍城老族長與林弈長談的那個山洞內,林弈居然又躺在了那個石床之上,只不過此刻他臉色蒼白、雙眼緊閉、牙關緊咬,頭上綁著一圈雪白繃帶,額頭處滲出殷紅血漬,身上那副精緻的將軍鎧甲也被褪去,只剩一身黑色深衣,深衣微微敞開著,似乎胸口處也裹著一陣繃帶之類的物事。
在石桌上昏暗油燈的照耀下,一位體態婀娜的女子正俯身趴在林弈的石床旁睡著,烏黑柔順的秀髮長長斜披著,蓋住了女子的臉龐,隱隱約約是一副清麗而熟悉的臉龐。
「咳咳咳!」正在昏睡的林弈口中突然傳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將趴在一旁安睡的女子驚醒,那女子下意識地抬起頭,長髮滑向耳旁,露出一張清麗嬌美的容顏,赫然便是秦國孝慧公主雪玉。
雪玉看見林弈竟是一串猛咳,驚得有些花容失色,忙起身用手輕撫著林弈胸膛,一面有些慌亂關切地問道:「將軍,你怎麼了?」
林弈猛咳幾聲,突然喉頭一陣湧動,忙側身趴在床頭,一口帶著濃濃血腥味的淤血隨之被咳到地上,咳完淤血後,林弈頹然又倒回在石床上,神情極是疲憊地粗粗喘息幾下,這才悠悠地睜開有些沉重的雙眼,看清了正在自己床前有些手足無措地矗立的雪玉公主。
「公主!」林弈似乎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見到雪玉,有些吃驚地虛弱問道。
「是我,將軍!」雪玉顯然是哭得紅腫的雙眼又是淚光盈盈,一面心疼地用自己帶著馨香的手帕輕輕擦拭著林弈嘴角的血絲,一面點頭答應道。
「我這是在哪裡,我還活著嗎?」林弈睜眼打量了一圈周圍物事,思路一時轉不過彎來,下意識地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這裡是贏傑老族長住的山洞,將軍福大命大當然還活著呢?」雪玉擦完林弈嘴角處的血絲,收起帶血手帕,微微潮潤的美目帶著盈盈柔情微笑地望著林弈,輕聲道:「將軍感覺好些了沒!」
林弈虛弱地點點頭道:「好多了,贏傑,是不是雍城的皇族老族長!」見雪玉點點頭,林弈面露喜色道:「這麼說,我又回到雍城皇族的營地了!」
「是的,將軍!」雪玉見林弈氣色緩了過來,心下也微微鬆了口氣,轉身去取來石桌上的陶碗,倒了一碗水,便要做到桌邊親自喂林弈喝水:「將軍,喝點水吧!一會雪玉去熬點湯給將軍補一補!」
「公主,還是我自己來吧!」林弈受寵若驚地掙扎起身,接過雪玉手中的陶碗,便自己喝了一大口,冷不丁喝的有些急了,竟又被嗆得連連咳嗽,當林弈那粗糙長滿老繭的大手觸碰到雪玉那雙雪白柔嫩的小手時,雪玉不禁俏臉微微發紅,眼見林弈又在連連咳嗽,雪玉慌忙又取出手帕,滿臉柔情地替林弈擦拭著嘴角。
「公主,你,你們全部突圍出來了嗎?」林弈原本蒼白的臉上,此時竟微微泛紅,也不知是氣色回轉還是因了雪玉過於親暱的動作而有些侷促不安。
「嗯,所有人都突圍出來了!」雪玉給林弈擦拭完,收起手帕說道:「將軍,你先在這歇息下,我去熬些湯藥給你喝!」
「等等!」雪玉正待轉身出洞之時,林弈忽地掙扎起身下床道:「公主,末將想出去走走,看看將士們!」
「那我扶著將軍!」雪玉連忙回身要來相扶。
「公主,不必了,末將自己能走!」林弈委婉地回絕了雪玉,在石床旁站定身形,初始還覺得有些搖搖晃晃,走了兩步之後,便覺得腳下有些氣力,似乎並無大礙了。
「公主殿下,讓末將在前面領路吧!」林弈舉起石桌上的油燈,對雪玉微微一躬身請示道。
「將軍真的沒事嗎?」雪玉一副想上前扶林弈又怕林弈不高興的神色,眼神中滿是擔憂地問道。
「洞內陰暗不平,請公主緊跟末將腳步!」林弈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對雪玉囑咐了一句,便在前面引路向外走去,雪玉見狀輕輕低歎一聲,便跟著林弈腳後跟往外走去。
林弈此時腦中還有些混亂,又記掛著自己部下以及那些皇族,而雪玉則滿腹心思地擔憂林弈的身體及傷勢,兩人便默然無語地慢慢走出了山洞,快到山洞出口時,灰白的天光夾雜著隱隱的人聲透了進來,林弈便把手中的油燈吹熄了。
剛邁步走出洞口,林弈便見那位贏傑老族長正與鄭浩坐在離洞口不遠處的地方閒聊著,兩人聽到洞口的腳步聲,扭頭看了過來,見是林弈與雪玉出來了,忙起身迎了過來。
「老族長!」林弈將手中油燈放在洞口旁的一個石台上,拱手向贏傑施禮道,抬手之間,牽動胸口處的傷口,一陣痛楚傳來,竟讓林弈額頭微微滲出冷汗。
「公主殿下,上將軍!」鄭浩跟在贏傑身後,左手一搭被繃帶綁住無法動彈的右手,恭敬地對林弈兩人拱手道,鄭浩臉上亦是有著道道血痕,身上衣甲也是破碎不堪、一片髒污,顯然昨夜鏖戰他也受了不小的輕傷。
「小子感覺怎麼樣!」老贏傑先是對林弈身後的雪玉含笑地點點頭示意了下,便回過頭來關切地問林弈道。
「小子皮糙肉厚,沒什麼大礙!」不知為何,林弈見到這位喜怒無常的老族長,心下反而放鬆了幾分,竟是頗覺得親近。
「走,到那邊坐了說話!」老贏傑輕拍了林弈肩膀一下,微笑地一指不遠處的幾塊斷面光潔的大石塊說道。
「老族長,你們先聊著,我去給林將軍熬些湯藥過來!」雪玉對老贏傑微微一欠身施禮道。
「好,你去吧!你對這裡不熟,去找紫盈那小丫頭幫你!」老贏傑慈愛地望著雪玉說道。
「知道了老族長!」雪玉略帶調皮地巧笑了一下,便轉身款款離去。
「雪玉是個好姑娘!」老贏傑望著雪玉的背影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隨即一拍林弈後背正色說道:「子嬰給你們倆訂的婚約,雪玉已經告訴我了,放心吧!子嬰那小兔崽子不在了,這婚約依然有效,我這把老骨頭就給你們做主了,等你傷好了,擇個吉日,你們兩就把婚事辦了。雖然這裡不比皇城,條件確實簡陋不堪,但眼下非常時期,況且你們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將就在這裡先辦了再說,日後,你小子要是有本事收復咸陽,那老夫就再給你們兩補辦上一次風光的大典!」
林弈被老贏傑重重一掌拍在背上,牽動傷口竟是連連咳嗽了幾聲,聽得是又驚又蒙、慌不擇言地喘息說道:「老族長,我們,這……當下……」
「什麼亂七八糟的!」見林弈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的,老贏傑原本含笑的臉龐忽地露出慍色,不悅地打斷道:「怎麼,你小子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要知道你昨晚受傷昏迷了一整夜,又是發燒又是冒冷汗說胡話的,是雪玉那丫頭一刻不離地守在床邊悉心照顧著你,你小子別不知足,也別想給打退堂鼓,還有,婚後一定要好好對待雪玉,成婚後,你也算半個皇族,若是給我發現你對雪玉不好,看我這老骨頭怎麼收拾你!」說著,不理會林弈一副想要辯解的神色,氣哼哼地又一拍林弈肩膀,帶頭便向那幾個石塊走去。
對這位性情古怪的老族長草率地定下自己的婚事,林弈頗有些無奈,苦笑地搖了搖頭,卻又不知說些什麼?一旁的鄭浩這時竄了過來,拱手嘿嘿笑道:「恭喜上將軍,賀喜上將軍,上將軍,是否要末將去通知全軍將士!」
「你小子找打!」林弈被鄭浩笑得氣不打一處來,揮起拳頭作勢要打,鄭浩噌噌幾步便閃到贏傑身旁,幸災樂禍地看著林弈。
看了看正瞇著老眼打量著自己的贏傑,林弈心下一歎,只能緩緩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