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九十八 咸陽城外褚韋伏誅 文 / 大夢依稀
櫟陽城東面約十里地的山塬處,林弈等人將陣亡的老軍們集體安葬在山塬上。由於急切之間,無法一一統計老軍們的姓名人數,一方丈餘高六尺寬的大木板深深地埋在雪地上。上面沒有華麗的墓誌銘,僅僅簡單地用短劍刻著一豎排大字「輜重營一千名老軍英靈之墓!」
此刻天色已經大亮,立好老軍們簡易的墓碑之後,林弈帶著曹艮鄭浩等人在墓前靜靜矗立默哀。「老軍們暫且委屈你們在這裡安息。林弈誓言,有朝一日必將重新好生安葬各位老哥哥們的遺骨!」刺骨寒風中,林弈喃喃低語道。
良久,林弈才霍然轉身下令,所有人繼續兼程趕路。一隊隊老軍們開過同袍的墓前時,望著那碩大的木製墓碑,人人皆是黯然傷神。「血戰報仇!」這四個字眼無疑是此時這兩千餘名秦軍的共同心聲。
兩千名黑色衣甲的秦軍重新匯成一把黑色利劍直指百餘里外的咸陽城。然而此刻的咸陽城,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土黃色的楚軍包圍的嚴嚴實實。在咸陽城東面約二十餘里的地方,正進行著一場慘烈的搏殺。
近萬名黑色秦軍士卒正被數倍於己的楚軍團團圍住。包圍圈內的秦軍圍成了一個方圓約半里的大圓桶陣型,土黃色楚軍人浪一波接一波地衝擊著黑色圓桶。鼓聲如雷、殺聲震天,饒是楚軍在秦軍陣前留下了層層疊疊的屍體,卻始終無法撼動秦軍的大圓陣。
圓桶陣最外圍是兩三排手持盾牌短劍的甲士,身後則是齊刷刷揮舞著長矛的老軍,再往裡則是手持弩弓的甲士。在大圓陣中央的是一些傷兵,還有便是正在指揮戰鬥的老將軍許峰及一班隨軍司馬護衛甲士等。
在被圍的秦軍大圓陣不遠處的地方,立著一座司令雲車,雲車上赫然站著劉邦張良蕭何等人。雲車下方,大將周勃正在指揮各營步卒,輪換著進攻被圍困的這一萬名秦軍。
在林弈等人堪堪經過櫟陽城郊外之時,許峰便已帶著這一萬名秦軍匆匆趕到了咸陽城外。遠遠望見高大的咸陽城牆上依舊飄著斗大的秦字大纛旗,老將許峰心下一喜,正要下令部下加速前進盡快進行咸陽城之時,卻陡地看見咸陽城南面正有一大片茫茫的土黃色人浪,湧過渭水河上的白玉橋,迅速將咸陽東門封死住。
許峰心下一沉,沒料到自己晝夜兼程趕路,終究還是慢上一步,讓楚軍先行到達了咸陽城下。正在許峰猶豫著眼下是進還是退之時,咸陽城下的楚軍也發現了東面的這一方黑色人馬。
只見土黃色的人浪迅速湧動變幻著,兩支楚軍騎兵隨即如兩把利劍一般,切向秦軍南北兩翼,隨後在秦軍後方回合。與此同時,秦軍正面的楚軍分出了數個萬人步卒方陣,向秦軍隆隆湧來,配合著騎兵將許峰的這一萬秦軍團團圍住。
在楚軍騎兵向自己兩翼飛出之時,許峰心下便是一沉,已然知曉自己這些老軍們無法擺脫楚軍的追擊。眼看著自己這些兵馬便要陷入楚軍重圍之中,許峰索性一咬牙斷然揮手下令,所有秦軍結成圓通陣型,釘在原地頂住楚軍的進攻。
當秦軍剛剛結好陣勢,楚軍步卒也完成了對秦軍的包圍。這時楚軍後陣的鼓聲稍歇,一輛兵車載著一名黑色衣甲秦軍將軍模樣的人,轔轔地駛到秦軍陣前一箭之地。()
「哪位是秦軍主將,敢情出來說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許峰耳中,望著大陣外楚軍戰車上那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許峰心中閃過一個人名——褚韋。這褚韋當年也曾在藍田大營呆過,時任步軍萬夫長的許峰曾與他有過數面之緣,後來聽說褚韋此人的種種不堪作為,許峰便不齒與他為伍。自打褚韋因剋扣部下軍餉之時,被廷尉府下獄之後,許峰便不再見過褚韋。
那日與林弈一同帶兵趕往函谷關救援的路上,林弈與他說起了如何冒險策反了咸陽守軍之事,許峰這才知道褚韋原來投奔了趙高一黨,心下便已有些痛恨這樣的小人。在函谷關那又得知了褚韋趙成與叛軍匪首劉邦勾連在一起,以致害了一萬同袍的性命,許峰更是對褚韋趙成羅沅欣這三個帝國的叛徒恨之入骨。
而今日在戰陣之上,突然再次見到這個奸佞小人,耿直的老將眼中直要冒出火來,咬著鋼牙便想要拿來弩弓將這個小人射殺掉。吩咐司馬取來一副弩弓,望著離秦軍大陣大約兩百步遠的褚韋,許峰眼珠一轉,心下有了計議。將弩弓上好弩箭,暗藏在自己身後,一催戰馬便緩緩上前,一面故意高聲應道:「老夫便是!閣下何人?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原來是許老將軍,久違了!」褚韋一見許峰單人獨騎地出了秦軍大陣,在戰車上搖搖一拱手討好地笑道。其尖細的嗓音又順著西北寒風飄進許峰耳朵,讓許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發現許峰這一支趕回救援咸陽城的秦軍後,鑒於其兵力較少,只有萬餘上下,劉邦本欲直接派周勃領軍上去圍殺。然而張良卻建議劉邦,或可派褚韋三人前去勸降,如若能成,一則可減少部下的傷亡,二則還有可能順勢連同咸陽守將一塊勸降,如此一來,擁有堅固城牆的咸陽城便可不戰而下。
劉邦被張良說的心動,便找來褚韋三人商議勸降之事。尖嘴猴腮的褚韋,暗想這或許是他投到劉邦陣營內,唯一可以立功的機會,於是便自告奮勇地擔當勸降重任。
「哼,我道是誰啊?原來是一隻賣主求榮的野狗!」許峰冷哼一聲,譏諷道。
「許老將軍此言差矣!」這褚韋臉皮卻是厚的出奇,竟絲毫不以為恥,侃侃說道:「所謂良禽擇木而棲,方今天下大亂,像你我這樣的,為了榮華富貴不得找個好主子投奔嗎?」
「厚顏無恥之徒,真令我老秦人蒙羞!」許峰憤然指著褚韋高聲罵道:「數典忘祖之輩,竟勾連叛黨,害我大秦萬千銳士魂斷武關,老夫恨不能生吞了你這小人!」老邁渾厚的秦音,迴盪在兩軍之間,身後的萬餘老軍驟然升起一股殺氣!
「許將軍莫要不識抬舉!」褚韋瘦長猴臉一沉,不悅道:「眼下貴部已深陷重圍。為將軍性命前途及這萬餘將士計,褚韋捨了這張老臉,來送上幾句良言。將軍若仍執迷不悟,言語相機與我,那休怪我不顧昔日同袍之誼,袖手旁觀而見死不救!」
「免了!」許峰昂著皓首,冷冷高聲道:「縱使老夫與這萬餘將士拋屍戰場,也無需賣國求榮的無恥小人惺惺作態。再說了,你褚韋早已不是我大秦銳士一員,更無甚同袍之誼可講,便是這一身黑色衣甲,你也不配穿!」
「你……」褚韋一時氣結,渾身顫抖地指著許峰,鐵青著臉竟是說不出話來。良久,褚韋才咬牙恨聲道:「許峰,我敬你是老將,才如此好言相勸。而你卻如此頑固不化、冥頑不靈,不識時務!也罷,省了我多費口舌,告辭!」說罷,草草一拱手,猛一跺腳,讓馭手掉轉戰車,便欲回楚軍後陣去了。
「慢著!」許峰一聲高呼從背後傳來,褚韋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冷笑,心下暗忖道:「你這老小子終歸還是嘴硬卻又怕死!」剛剛轉身準備也好好譏諷許峰一番之時,便見一道寒光突兀襲來,還未看清到底是何物,胸口處便如遭一重擊般,踉蹌後退幾步,靠在戰車車軾上。
褚韋睜大眼睛低頭看去,只見一支黑色弩箭貫甲而入,帶輕軟羽毛的箭尾猶自在那微微顫動著,一口腥味鮮血頓時湧上嘴角。抬眼望著遠處正拿著弩弓冷冷盯著自己的許峰,褚韋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抬起右手,怒目一指許峰道:「你好……」一個「狠」字尚未出口,一陣劇痛襲來,褚韋意識頓時模糊:「咕咚」一聲,便一頭栽倒在戰車上。
電光火石間發生的變故,讓正在對峙的秦楚兩軍將士皆是微微愕然。駕駛戰車的馭手聽得身後的異響,好奇一回頭正好瞧見褚韋帶箭冒血地倒在車上,立時驚得魂飛魄散。一陣寒風襲來,猛地一激靈,連忙一抖韁繩,飛也似地駕著戰車往楚軍後陣逃去。
「許將軍萬歲!」黑壓壓的秦軍圓通大陣驟然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轟響,老軍們竟是人人揚眉吐氣,大是暢懷。
「上將軍,我已為朱將軍及那萬餘騎兵將士們報了大仇也!」老將許峰望著捲起一陣煙塵的那輛戰車,心下默默地思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