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傳說：噬佛滅塵（十一） 文 / 安若玄
屋子裡面，兩排整齊的蠟燭呼呼燃燒著，火苗搖擺不定，好像這密閉的房間裡隱藏著著一股莫名的陰風一般。
正堂裡面，一尊尊靈位有序的擺放著，金雕玉飾，一塵不染，全都是喬家直系親屬，足以看出門第顯赫，而作為喬家的媳婦，如果不是正房，似乎根本不夠資格把牌位擺在這裡。丫鬟驚慌的衝著靈位拜了兩拜，然後低頭匆匆的閃進了側面的一個隔間裡。這一間雜亂的小黑屋相對正堂來說，實在太過簡陋。兩根即將燃盡的蠟燭閃動著微弱的火苗，屋子裡面更是蛛網橫生，應該是很久都沒有人打掃過了。一塊塊極為普通的靈位隨意的擺放著，名稱各異，應該都是喬家的媳婦還有外戚，由於供奉的人比較多，時間久了，喬家後人也就忘記了這些人到底是什麼身份，所以這裡幾乎沒有幾個人會過問。
丫鬟放下糕點，俯身從桌子底下翻找出了一塊老舊的硬木靈牌，然後揮起袖子仔細的擦了擦上面厚厚的灰塵，這才恭恭敬敬的擺放起來。
丫鬟沉沉的出了口氣，把糕點端了出來擺放在靈位前面，然後恭敬的跪倒在地上，先是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挺起身子雙手合十，看著靈位上歪歪扭扭的字跡，滿面憂傷的說道，「三夫人，真是對不住您了，這陣子少爺忙著娶九夫人過門兒，所以很久沒來看你了，你可千萬不要怪罪。當年青兒失手打碎了大夫人最喜歡的花瓶，要不是三夫人您，恐怕青兒早就被活活打死了。可是青兒的能力有限，不能解除那幾個妖道的咒術，也只能在這裡給你藏一塊靈位了，希望你好人有好報，早些脫離魔咒，轉世投胎，來世一定大富大貴，永享安樂！」說著，丫鬟虔誠的拜了兩拜……
突然，一陣風呼的吹過，丫鬟全身一個哆嗦，趕忙抬頭一看，「你……」只見，一個身披袈裟的中年僧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靈位前面，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握起了那一塊簡陋的硬木靈牌。
丫鬟驚恐的癱坐在地上，雖然想要叫出聲，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這個和尚的面容，好像以前在哪裡見到過……
渡塵顫顫巍巍的摸索著靈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刻著「三夫人羅燕之靈位」。渡塵徹底呆住了，死死的盯著這幾個字……羅燕……靈位……羅燕死了？渡塵忍不住一個沒站穩連退了兩步，然後緊緊的握著靈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怎麼會這樣，師父不是說羅燕……而且，自己當年面壁的時候在佛前許願，以二十年陽壽換取羅燕一生安康，可是現在……
丫鬟看著呆立不動渾身發抖的和尚，終於試探著開口問道，「你是……三夫人的……那個朋友嗎？」
「她是……怎麼死的……」渡塵勉強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另一隻手開始頻繁的捻動著那一串靜心念珠。
丫鬟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站了起來，退到一邊，幽幽的說道，「三夫人是被少爺抓回來的，聽說當年三夫人跟一個和尚打傷了少爺，之後又殺死了危害一時的天宗道長。少爺是出了名的囂張跋扈，他怎麼會允許自己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但是礙於那和尚太過厲害，少爺也只能忍氣吞聲，同時派了不少人暗中監視三夫人的去向……終於，那年冬天的時候，和尚回去了自己的寺廟，少爺派人去寺廟裡拜見了幾位大師，謊稱是三夫人的朋友，要帶她離開，估計幾位大師也不想多生事端，就沒有再過問此事。而就在三夫人下山的時候，被少爺派人給抓了回來。」
「之後沒多久，少爺強迫三夫人嫁給她，三夫人雖然不願意，但是少爺以她跟那和尚的醜事為要挾，說假如三夫人不答應的話，就把這事公諸於眾，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和尚不過浪得虛名而已……後來，三夫人就答應了少爺。他們成婚之後的兩個月裡，其實少爺還算是很本分的，可是後來，日子久了，還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少爺應該是確定了那和尚短時間內不會再下山了，於是開始對三夫人非打即罵，甚至在三夫人身上烙上了他自己的名字……」講到這裡，丫鬟緊緊的咬著牙關，似乎也不願意回憶起當年的那一段往事了。
渡塵手中的佛珠越捻越快，他的臉色也開始變得鐵青，轉過頭沉沉的說道，「繼續說……」
丫鬟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繼續講道，「少爺就是個惡魔，三夫人當年受的苦太多了，雖然她幾次都想要反抗，可是每一次少爺都會拿那和尚的清譽做妖邪，而且不允許三夫人死去。就是為了報復，少爺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復，是報復！三夫人那麼善良，對我們這些下人那麼好，可是我們畢竟只是奴才，每次見到少爺虐待三夫人也只能安靜的躲在一旁乞求佛祖保佑……」
「第四年的時候，三夫人患了重病，少爺趕忙找全鎮最好的郎中過來給三夫人診治，那個郎中是認識三夫人的，他很清楚，只要把這病瞧好了，少爺還會像從前一樣對三夫人百般折磨，所以，郎中悄悄詢問了三夫人的意思……其實我們都看得出來，三夫人心裡面一直都有一個人，也許就是當年的那個和尚，三夫人一直在等著那個和尚可以回來帶自己走，可是……和尚卻始終沒有出現。三夫人終於再也等不了了，於是請郎中在藥裡面多加了一些東西……」
「沒過多久，三夫人就去了……」丫鬟幽幽的說道，話音剛落，和尚手腕一抖，手中的佛珠突然散落一地，頓時發出一陣陣刺耳的辟啪聲！丫鬟驚慌的看著和尚，「大師，你……」
渡塵顫抖的看著手中的靈牌，然後揮手猛的一甩，靈牌直接被削掉了一半，「三夫人」三個字已經不見了！
「我以二十年的陽壽來交換，尚且不能得到佛祖的寬恕？」渡塵喃喃自語著，鐵青的面容之上緩緩的扭曲起來。
丫鬟深深的呼吸著，趕忙說道，「三夫人走的時候，一再叮囑，說將來假如有一個叫天諭的男人來找她，就把那件東西交給他……」說著，丫鬟趕忙俯身從雜亂的桌子底下找出了一個積滿灰塵的盒子，打開來一看，竟然是一幅畫卷。
渡塵猛的轉頭，伸手一抓，丫鬟雙手一顫，畫卷嗖的一下子飛到了渡塵手中。隨手一甩，鋪展開來，剎那之間，一幅兩人共騎山野間的畫面映入眼簾……
「不問山河空流陷，凡塵自是有晴天……」渡塵幽幽的念出了畫卷之上的這兩句熟悉的詩句還有美麗的字跡，就好像是……溫柔的羅燕正在衝著自己開心的笑著一般，她在跟自己講話，她說，「小和尚，你終於來找我了，可是，對不起了，我已經不在了，你一定要……完成你的夢想哦！」
渡塵面色慘白的看著畫卷，一字一字的吟道，「不問山河空流陷，凡塵自是有晴天……梵音自詡心無念，誰教滄海變桑田……誰教滄海變桑田！哈哈哈哈！」渡塵歇斯底里的仰天長笑，屋外幽暗的天際裡轟隆轟隆的雷聲響起，震得人心慌意亂。丫鬟顫顫巍巍的看著渡塵，「大師，你……節哀……」
「誰教滄海變桑田……」渡塵一把收起了畫卷，突然感覺自己這麼多年來堅持的成佛之路是多麼的可笑，他終於明白了，徹底明白了，自己最最需要的，不是成佛，不是普度眾生，更不是什麼極樂淨土，而是一個女人，一個叫羅燕的女人。可是現在，一切都太晚了，這個女人已經不在人世了。而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卻無法給予自己的摯愛任何幸福。
羅燕，一個讓人心痛的女人，生的時候，孤苦伶仃，飽受苦難，就連死後也是如此淒涼。渡塵深深發覺，根本不是羅燕阻礙了自己的修行之路，反倒是她救了自己，讓自己真正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羅燕，是我虧欠你太多……」渡塵終於平靜下來，他轉身走進正堂，衝著整齊排列的靈位猛的一甩手，呼的一下子，所有靈牌嗖嗖的飛了起來。丫鬟趕忙跟出來想看個究竟，只見渡塵揮舞著手臂開始在無數飛舞的靈牌之中瘋狂的攪動。片刻之後，他一把拉出了一尊被重新修補之後的靈牌，有鑲金的紋路，玉做的雕飾，比這裡任何的一尊都要珍貴！渡塵一把把舞動著的零散靈牌甩去了一邊，然後伸出手指在空白的靈牌上洋洋灑灑的刻下了「愛妻羅燕之靈位」幾個大字！
丫鬟大驚失色，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叫出聲音。
刻好之後，渡塵哈哈一陣大笑，握起靈牌與畫卷大步走了出去。丫鬟趕忙跟上，「大師，少爺害怕三夫人死後的鬼魂會回來抱負，所以請了南邊天宗觀的道士給三夫人的魂魄下了咒，不讓她的靈魂離去，你如果真的是三夫人念念不忘的和尚，請你……」
話都沒有說完，渡塵大手一揮，抬腳嗖的一下子跳了起來，「謝謝你了，剩下的，我知道該怎麼做！」渡塵惡狠狠的盯著遠處，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濃重的殺氣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