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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73章 囑咐 文 / 蘇熙

    女子也沒解掉披風,疾步走到郭太妃面前施禮,雖是快步走,身上的環偑卻沒發出聲響,甚至裙角也只是輕微波動。()

    她起身又對武安郡王施禮道:「程太醫給姑母請過脈了,說是這次舊疾發的厲害,請王爺過去看過方子才敢用藥。貴妃娘娘得了信,派身邊的馬嬤嬤來探望姑母,如今人就在慶春居,姑母……」她遲疑一下,飛快地掃了旁邊的莫氏一眼,「姑母心疼大嫂近日勞累了,吩咐五嫂和七妹妹過去陪客人說話!」

    女子鳳目微狹,聲音如三月鶯啼般婉轉動人,翠若春山的眉尖微蹙,攏著淡淡愁意,肌膚白的透明,就像一隻精緻的薄胎瓷瓶,有種脆弱易碎的柔美。

    聽她稱呼周王妃為姑母,若瑤便知道她是周王妃的遠房侄女周念卿。暗歎果然是王妃一手養大的姑娘,不但口齒伶俐,心思也細膩。舉手投足更是落落大方,比庶出的七姑娘趙珍更像王府貴女。

    馬嬤嬤雖然只是一個二等掌院女史,卻是徐貴妃從娘家帶進宮的,是徐貴妃最貼心的心腹。她來探病,周王妃不讓世子妃莫氏待客,倒讓董氏和一個未出閣的庶女坐陪?

    武安郡王暗怒周王妃糊塗,面色卻絲毫未變,拈著墨黑的長鬚對莫氏道:「趁著程太醫在,讓他也給你瞧瞧,別大年下的滿府裡都是病人不吉利。」

    「多謝父王體恤。」莫氏起身施禮道謝,面容平靜,即沒有被周王妃冷落的不快也沒有被武安郡王看重的得意。

    董氏卻喜上眉梢,朝武安郡王施禮告退,伸手拉著趙珍就往外走。趙珍脹的滿臉通紅,緊抿著嘴唇回頭求救似地瞧著武安郡王,誰知武安郡王正側頭跟世子吩咐什麼,根本沒往她這邊瞧。

    「沒出閣的姑娘家拋頭露面的做什麼?在房中安靜地做些女紅才是正經事兒。」郭太妃咳嗽了一聲,手中的茶杯放在几案上,不輕不重。

    趙珍趁機掙開董氏的手,紅著臉囁嚅道:「我……我給父王和母妃做的年鞋還沒繡完……」

    董氏撇了撇嘴,高氏笑容滿面地站起身,「我倒沒什麼事兒,正好跟五弟妹做個伴!」

    武安郡王眉頭微皺旋即舒展,點頭應了。趙珍如蒙大赦,快步跟著眾人一起告退。

    回到松風院,趙凌見若瑤望著窗外一株綠梅出神,冷聲問道:「你不脫簪待罪嗎?」

    若瑤詫異地回頭,「我何罪之有?」

    趙凌伸手從桌上拿起武安郡王賞的玉石盆景,緩緩把手臂伸直,盯起眼睛瞧了半晌,突然甩手,『砰』地一聲把盆景砸在地上,白玉盆摔的粉碎,翡翠雕的松樹和仙鶴也摔成幾段,再無修補的可能。

    「你瘋了?這……」若瑤大驚,急忙往旁邊閃了一步,才躲開飛濺到腳邊的碎屑。

    旁邊伺候的青松青柏姐妹低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喘,趙凌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彷彿他隨手砸的不過是個普通茶杯,根本不值一提。

    趙凌抬頭看著滿臉驚詫的若瑤,聲音平靜地道:「長輩賞賜的東西,本應該愛惜,在你手中卻毀損了,你有沒有罪過?」

    若瑤怒極,「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妾身不敢認!」

    趙凌眸色森冷地盯著若瑤,看她微仰著面孔,神情看似平靜,深棕色的眼眸卻不肯示弱,直直地迎著他的目光,趙凌面色忽然緩和下來,「你明白就好!」

    說著伸手抖掉袍角上沾著的玉石碎沫,起身進內室換了一身衣裳出來。墨黑的葛布長袍,腰間是巴掌寬的牛皮革帶,質樸無華的打扮雖然不掩他滿身英氣,卻與他身份不符。

    猜不透趙凌穿成這樣要去哪兒裡,可顯然不是出門拜客,若瑤正思量要不要詢問他的去向,趙凌已開口道:「我去長陽大營,後日回來送你回門。」

    大周慣例官員娶親,文官休沐一個月,沒有戰事武將可以休沐三個月,那些回老家成親的,甚至可以白拿俸祿歇上一年。

    趙凌麾下統率著幾萬兵馬,雖然不能在家中呆幾個月,但是也不至於繁忙得成親第二日就回大營。

    不知趙凌是刻意躲著她,還是另有公事,若瑤不好多問,接過青松手中的青氈雪帽,小心地替趙凌戴在頭上,「天寒地凍的,將軍騎馬時小心些!」就算兩人相敬如冰,該有的場面話也要說!

    將軍?

    她又改口稱他為將軍?

    若瑤正替趙凌系雪帽上的帶子,感覺他原本微俯的身子忽地挺直,若瑤不得不踮起腳,費了半天勁才把帶子繫好。心中暗道好小心眼的男人,一不順心就擺臉色給她看?

    送走趙凌,青柏已將滿地碎片仔細地撿起來收進一隻錦盒,愁眉不展地問青松道:「這個也給王爺送過去嗎?」

    青松微歎了口氣,「六爺沒留話,就舊老規矩辦吧!」

    青柏端著錦盒出了房門,青松回頭瞧見若有所思的若瑤,忙笑著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這些年王爺賞了六爺不少好東西。六爺喜歡的,玩兩天轉手就不知扔哪裡去了,不喜歡的當場就砸了,還把碎片用盒子裝了再給王爺送回去!王爺也不生氣,得了好東西仍是照賞不誤。」

    世家貴公子多有怪癖,趙凌這種挑釁似的舉動,只是因為一時喜好?青松不再多說,若瑤也不細問,心中卻詫異不已,周王妃不喜歡自已,為了給自已難堪根本不顧趙凌的面子,可武安郡王卻對趙凌寵愛有加,甚至到了有點討好的地步,這夫妻倆對兒子的態度真是天差地別!

    花影將眾人的回禮清點完,仔細地收進櫃子,便把帳冊拿來給若瑤過目。

    『琦壽長春玉石盆景』——收下當日六爺把玩時不慎摔碎,若瑤看見禮品名目下花影備註小字忍不住笑出聲,花影太小心了,記個帳也要用春秋筆法。

    合上帳冊,若瑤搖頭歎息,就算趙凌要提醒她小心應對王府眾人,也不必用這麼激烈的手段阿!不提那個盆景的來歷,只是它本身也值不少銀子,就這麼打水漂了?

    端茶進來的竹香卻誤會了若瑤的心意,瞧見屋中只有花影一人,便恨恨地道:「那松柏姐妹倆太欺負人了,姑娘嫁進來了,她們還當自已是半拉主子?也不問問姑娘的意思,直接就把盆景碎片給王爺送去了,王爺要是發怒了,姑娘怎麼回話?」

    花影聽見外間簾子響,忙上前拽了竹香一把,壓低聲音道:「姑奶奶你就消停些吧,她們不問才好,問了要姑娘怎麼決斷?」

    竹香啞然,進來的卻是秀平娘子,來請示若瑤松風院中下人們都怎麼安排。

    若瑤想了想道:「原來做什麼的現在還做什麼,你從管事那裡把名冊要來,暗中留心先看著,過完年再說。我這裡花影依舊管銀錢首飾,竹香管衣裳,金豆子只管照看江寶兒。美玉和春桃暫時跟著我出門,春喜做我屋裡的針線,如意……讓她先教碧秋幾天內院規矩。」

    碧秋原來是安平院裡一個管灑掃的粗使丫鬟,粗手大腳腦子也不太靈活,大夫人把她提成二等,塞給若瑤做陪嫁丫鬟,就是為了噁心若瑤。碧秋忠厚老實到一根筋的地步,跟著若瑤,心裡眼裡就只把若瑤當成主子,這一點中了若瑤心意,卻把大夫人氣的半死。

    一聽若瑤讓如意教碧秋規矩,秀平娘子頓時會意,「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好好叮囑那小蹄子,不讓她給夫人添堵。」

    秀平娘子口中的小蹄子自然是如意,若瑤微笑不語,秀平娘子雖然奸滑,卻十分得力。有她出手,如意能安份幾天了。

    秀平娘子出去後,花影才小心地問道:「老太妃那個盒子的鑰匙,姑娘是自已收著還是讓奴婢收著?」

    若瑤這才想起來帳冊上郭太妃的回禮一項是空白的,她抬頭疑惑地問道:「鑰匙沒在盒子上?」

    花影把那具匣子拿來,楠木朱漆青銅包角,毫不起眼的一個木頭匣子,入手卻極重。鎖扣上的九子轉心鎖精緻異常,卻沒有鑰匙。

    賞了東西卻不給鑰匙,讓整個王府敬重的郭太妃決不會是這種糊塗人,若瑤頭疼不已,這家人都喜歡打啞迷嗎?

    竹香好奇心大起,「要不咱們把盒子撬開?」

    花影瞪了一眼瞎出主意的竹香,竹香也知道自已這個主意不靠譜,吐了吐舌頭退到一旁。

    若瑤捏了捏眉心,吩咐花影將匣子收好,郭太妃這麼做肯定有用意,她能做的只有靜觀其變。

    用過午膳,晴朗的天空又陰沉起來,雪粒子打在窗欞上辟啪做響。

    打聽到馬嬤嬤走了,若瑤換了身顏色稍微素淡的衣裳去慶春居給周王妃請安。

    美玉和春桃一左一右地扶著若瑤,竹香不放心撐著把青油竹傘也跟著出了門。

    眾人明知周王妃是裝病給新婦難堪,可徐貴妃都派人探病了,做晚輩的也要表表孝心才行。

    馬嬤嬤走後,各房子女紛紛到慶春居給周王妃請安。周王妃不過敷衍幾句就讓他們都散了,聽見若瑤來侍疾,周王妃卻派人把她攔在門外,說是怕把病氣過給她。

    周王妃犯了咳疾,又不是傷寒,還能過給旁人病氣?

    竹香忍不住咬牙低聲道:「這個老虔婆!」

    若瑤橫了她一眼,忽跪在雪地中,朝慶春居恭恭敬敬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才起身回去。

    聽了下人的稟報,半靠躺在榻上的周王妃,恨聲罵道:「這狐媚子裝可憐樣給誰看?」

    董氏舀了一勺百合梨水,遞到周王妃嘴邊,撇著嘴道:「她就是靠這副做小伏低的可憐相才得了六弟的歡心,娘可沒看見,六弟有多護著她!」

    「那個忤逆不孝的東西還有心肝嗎?」周王妃臉色陰沉,伸手推開董氏遞上來的糖水。捶著床沿怒道:「他要是有心肝,這些年還會鬧的家宅不安!」

    董氏趁機道:「主子不好多半都是身邊那起子沒良心的奴才挑唆的,六弟屋裡的青松、青柏到底是母親一手調教出來的,我瞧著倒盡心。就是西寧王府來的那些個,我看著都不是省心的,要不要派人教導她們幾天規矩?」

    周王妃拿不準主意似地抬眼瞧著站在一旁的周念卿,問道:「你看呢?」

    周念卿掃了董氏一眼,笑道:「入鄉隨俗,讓西寧候府來的下人知道些王府的規矩也是應該的。」

    周王妃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微閉了眼靠在枕頭上。

    伺候她躺下,董氏和周念卿悄聲退下。

    出了慶春居,董氏從腕子上褪下一隻點翠蝦須鐲子塞進周念卿手裡,笑道:「妹妹替我們伺候王妃,辛苦了。」

    「我受姑母大恩,當牛做馬也是應該的,五嫂不用這麼客氣。」周念卿沒接董氏的手鐲,不著痕跡地退了半步。

    看著她翩然離去的背影,董氏低聲啐了一口,「假正經的小蹄子,別以為旁人不知道你那點心思,有你哭著求我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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