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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64章 大婚(上) 文 / 蘇熙

    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幾天幾夜,京城平地積雪都有半尺深。各地災報頻傳,朝野上下一片驚慌。京城百姓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風雪,又看著無數難民湧進京城,都沒了過年的心思,紛紛去寺院上香求佛祖保佑。

    臘月十八,墨硯閣門楣上貼著大紅的『之子于歸』額聯。地龍燒得很旺,東次間裡溫暖如春。天還沒大亮,屋裡點著十幾隻大紅瑩燭,通亮中閃著一片喜氣。

    滿地箱籠都搬到二門外去了,屋中稍顯空曠卻不冷清。陶氏母女圍在妝台前,看著喜娘五嫂子給若瑤上妝梳頭,清平院的丫鬟婆子們也挨次進來,給若瑤磕頭賀喜。

    花影在旁邊伺候著,拿出準備好的紅包打賞眾人。

    若瑤坐在妝台前昏昏欲睡,昨夜被陶氏拉著說了半宿話,翻來覆去不外乎讓她順從夫君、孝敬公婆、和睦妯娌。未了又遮掩著拿出一本圖冊讓她自學敦倫之禮。

    好不容易躺下,感覺眼睛剛閉上就被金嬤嬤叫起來,梳洗打扮。

    「三夫人放心,我一定把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出門。」外面請的喜娘五嫂子收了陶氏的大紅包,眉開眼笑地格外賣力氣。

    若瑤感覺五嫂子在自已臉上抹了一層又一層,又描又畫的弄了足有半個多時辰。等五嫂子停手,她抬頭瞧了一眼銅鏡,差點沒認出來自已。

    塗的雪白的一張臉,兩頰卻端正渾圓的印著大紅脂胭。嘴唇畫的像兩片桃花瓣,不是顏色像而是形狀像,那模樣非但不喜慶反倒十分驚悚。若瑤哭笑不得,回頭看著陶氏和若蘭滿心滿眼的笑意,她無可奈何地按下把這嚇死人的妝容洗掉的念頭。風俗如此,又何必計較!

    「一梳梳到底,白頭偕老不分離;二梳梳到底,子孫滿堂人人誇;三梳梳到底……」五嫂子瞧若瑤沒說話,以為她也十分滿意。嘴咧的更大,一邊梳頭,各種吉祥話又流水似地從她嘴裡淌出來。

    滿室喜慶中,唯獨東閣看著窗外飛雪搖頭晃腦地哀歎,一臉憂國憂民的苦相。「聖上怎能越過太子,委派徐貴妃和秦王母子去隆福寺為國祈福呢?廢長立幼的心思如此明顯,焉知不是禍?佛祖又怎麼能加持護佑?」

    頭暈目眩的若瑤一聽他這話,驀地瞪大雙眼,厲聲道:「你說什麼?」

    未出閣的女子以柔順貞靜為美,再跋扈嬌憨的女子就算裝裝樣子,出嫁這一天也都溫柔似水。五嫂子做了十幾年喜娘,從來沒聽見哪個新娘子因為自家兄弟無關痛癢的一句話,就當場發怒。她嚇了一大跳,正要往若瑤髮髻正中插的百年好合紅玉梳子「啪」地掉到地上,應聲摔成兩半。

    暗青的磚地上,兩截斷梳子紅的醒目刺眼。

    陶氏臉色慘白地跌坐在棗木圈椅中,眼圈發紅,嘴唇顫抖的說不出話。

    梳子、「淑子」,往新嫁娘髮髻中插把紅梳子就是求個『得遇淑人,多子多福』的好綵頭。梳子摔斷了……太不吉利!

    難道若瑤也要像若蘭那樣嫁得不好,多災多難?

    林若蘭也眼淚圍著眼圈打轉,心中想的雖然跟陶氏一樣,口中卻勸慰道:「這是好事兒,應在『碎碎平安』上頭了。母親不必多想,看看從哪兒再找一把紅梳子給四妹妹插上才是正理兒。」

    「正是這話!」五嫂子也知道自已闖禍了,急忙上前打圓場。陶氏面色漸漸平靜,可看若瑤的眼神卻滿是擔憂。

    若瑤卻沒心思顧及這些,等林若蘭陪著陶氏出去找紅梳子,她立刻把其他人打發出去。冷下臉對東閣道:「朝堂的事情不是你應該議論的,廢長立幼這種話更是一個字都不能說。你要是想讓西寧候府抄家滅族,男女老少都為奴為妓,就繼續肆無忌憚地胡說。要是想讓嫡母姐妹們過些安生日子,你就管好你的嘴,牢記禍從口出的道理!」

    東閣臉色脹紅,雖然懊悔失言卻梗著脖子強辯道:「長幼有序,代天子為天下蒼生祈福本來就應該是太子出面。聖上所為不合規矩,有志之士直言勸諫,縱然觸犯龍顏,也是一顆忠心,可表日月……」

    「胡說八道!」若瑤氣極,「廟堂上的事兒波詭雲譎,你怎麼知道聖上此舉會害了百姓?你怎麼知道此舉沒有別的用意?學了幾天詩文就自以為博古通今,張嘴閉嘴地賣弄。光有個清高有志的嘴臉,卻沒為國為民的本事,你要是這麼輕薄膚淺,就趁早停了學業,否則早晚惹出災禍!」

    被若瑤疾言厲色地批評,東閣臉脹的跟豬肝似的,剛要反駁聽見外頭門簾子響動,知道有人進來了,縱然心裡不服也只好氣鼓鼓地站在一旁不說話。

    若瑤歎了口氣,拿起斷梳子遞到東閣眼前,「我的話你這會聽不進去,不妨沒人的時候多想想。這把斷梳子你收著,只當是姐姐對你的一點請求,一點警醒。凡事多思多想少說,不要意氣用事!」

    發覺若瑤目光沉重,東閣心中也有所觸動。伸手接過斷梳子收進懷裡,半晌才悶頭應了一聲『是』。

    二夫人被幾個嬤嬤用籐椅抬進來,一進門便笑道:「我腿腳不便,幸虧沒來晚。正好趕上給姑娘梳頭。」

    大周風俗新娘挽好的髮髻要在腦後留下一小縷頭髮,由一位生活圓滿幸福的年長婦人編成小辮子,垂在新娘後背上,這叫『留後』。行了夫妻之禮後,由新郎親手解開,叫做『開枝散葉』。都是討個有子嗣的好綵頭。

    二夫人婆家娘家兩頭的父母俱在,夫妻和睦又有兒有女,更兼著富貴榮華,所以常常被人請去做全福夫人。雖然這會腿受傷了,做全福夫人有些不完美。可是陶氏也找不出更合適的人做全福夫人,只好請二夫人替若瑤『留後』。

    若瑤忙起身施禮,吩咐人拿個蒲團放在籐椅前,跪坐在二夫人身前讓她幫著梳辮子。

    二夫人手法熟練地編好辮子,又從翠玉手中接過一顆八寶綴角的大東珠替若瑤繫在辮梢,算是再添一分祝福。

    二夫人上下打量著起身道謝的若瑤,看她妝容喜慶,身上的嫁衣也熨燙的一個褶皺都沒有,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睛掃過她剛梳好的朝陽髻,忽然詫異地道:「梳子怎麼還沒插上?一會要戴珠冠,可別忘了!」

    出去找梳子的陶氏正一腳跨進來,聽了這話轉身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林若蘭也低下頭,飛快地把眼角的淚水擦乾淨。

    若瑤一瞧就知道她們是去哪裡找梳子了,淡淡地道:「若英不肯借梳子給我?」

    林若蘭滿面愁容地道:「五妹妹說她的東西還沒準備全,眼下沒有……」

    趙凌定下成親的日子,大夫人立刻通知了郭家。郭家不知是怎麼想的,竟然也要趕在年前娶林若英過門,婚期只比若瑤晚五天。府中眾人雖然感覺倉促,可大夫人卻連連點頭。還說一起準備兩個姑娘的嫁妝,比單獨準備省些麻煩。

    替若瑤準備嫁妝的時候,大夫人也給林若英準備了些嫁妝。雖然不豐厚,可也樣樣不缺,至少面子上能過去。

    這時候,林若英怎麼會沒有紅梳子?分明就是要看若瑤的笑話!

    問清原委,二夫人暗中嘲諷大夫人母子不識時務,皺眉想了想便笑道:「我當年用的紅梳子還在,若是侄女不嫌棄,不如拿來應個場面。」

    時間緊急,除了這個也再沒有其他補救的辦法,陶氏連聲道謝。

    看到翠玉拿來的紅梳子,陶氏心中那點遺憾頓消。整塊紅翡雕成的梳子,梳背正面刻著鴛鴦戲水,反面刻著蟠桃石榴。無論材質還是雕工都比她準備的那把紅玉梳子好幾倍。

    陶氏親手把梳子替若瑤插在頭上,不由得感歎,二伯雖然是庶出可是官運享通,官職品級比嫡出的大伯還高。林若玨成了郡主侍讀,東誠也出落的一表人材。夫賢子孝,二嫂如今也算是萬事如意了。

    她便在心中默念,「願菩薩保佑,希望四丫頭能沾沾二嫂的福氣,能一輩子平安喜樂。」

    諸事準備妥當,眾人都出去用早膳。金嬤嬤也端來一碗荷包蛋給若瑤。

    金嬤嬤生怕若瑤少吃一口餓著,不但在一旁守著,還長吁短歎地訴說她當年差點餓暈在成親路上的苦難史。若瑤聽得好笑,也知道成親這天儀式繁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東西,只好勉強自已把六個荷包蛋都吃掉。

    剛漱完口,就有下人來稟報,趙家迎親的隊伍已經出了武安郡王府,估計再有一個時辰就到西寧候府了。

    東閣進來陪若瑤去小祠堂給祖先靈位磕頭辭行,回來後陶氏又帶她去給老候爺和候夫人辭行,接著去各院跟兩位伯父辭行。

    各處都極順利,眾人只象徵性地教誨囑咐幾句而已,只有在安平院,若瑤行禮時大夫人長篇大論地說個沒完,故意讓她在地上多跪一會。

    若瑤面不急不怒面無表情地聽著,倒是大夫人最後說的口乾舌燥無奈地讓她起身。

    一圈轉下來,回到安平院時,若瑤已隱約聽見西寧候府外連綿不絕的鞭炮聲。大門、儀門,二門……鞭炮聲越來越近,空氣中的硫磺味也越來越濃。

    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突然在清平院外炸響,竹香衝進來俯在若瑤耳邊嘀咕了幾句,若瑤的心驟然收緊,隱在寬大袍袖中的手指捏的骨節發白,趙凌……居然這樣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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