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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57章 聘禮 文 / 蘇熙

    整夜的鵝毛大雪,天地間早成了白茫茫一片。

    早上雪勢雖然小了,可剛掃出來的路徑片刻又蓋上一層。大夫人不管事,管家娘子們也不見人影,候府裡的丫鬟婆子們索性偷懶,連掃都不掃了。

    若瑤身上披著候夫人上次賞的雲錦累珠披風,頂風冒雪的朝燕熹堂走。凜冽北風夾著雪粒子打得臉生疼,若瑤忍不住裹緊身上的披風。

    花影和竹香一邊一個用力扶著她,可若瑤腳底下的高齒木屐還是一步一滑。還沒看見燕熹堂,嶄新的連煙錦裙的裙角已經打濕了。

    竹香一手撐傘一手扶緊若瑤,氣呼呼地嘮叨,「這麼大雪天急急地叫姑娘過去,還吩咐換上新衣裳擺明了就是讓姑娘見人,也不打發個軟轎來抬姑娘,走過去鞋也濕了裙子也濕了,這叫什麼事兒?」

    若瑤也疑惑不解,這樣的大雪天還有人串親戚走朋友?就算有人來,多半也是些來打秋風的遠房窮親戚,候夫人讓她一個備嫁的姑娘出來做什麼?

    難道是武安郡王府來下聘禮了?

    一閃而過的念頭令若瑤忽有些緊張,怪不得候夫人特意吩咐她要好好打扮,原來是未來婆家的人要見她!

    這樣的場面為什麼不叫上陶氏,還搞得這樣神秘鬼祟?

    發覺若瑤腳步慢下來,花影替她披風攏緊些,「姑娘走快些,慢了怕鞋都濕透了。」

    厚底繡梅花月牙的緞面棉鞋早就濕透了,這樣的天要穿皮質的小靴子才行,可她自從被送到廟裡,就再沒見過那樣的鞋了。

    若瑤唇過閃過一絲苦笑,腳下卻快了許多。不管燕熹堂裡有什人要見她,她終究不能在路上耽擱一輩子。

    燕熹堂客位上首坐著一位四十餘歲的貴婦人,石青色江綢洋海龍皮褂子下面是玉色厚錦旋裙上下俱是海水江牙福壽紋,八寶髻上簪著萬字蝠紋如意步搖,兩邊壓成著套的金嵌米珠喜在眼前頭花。

    眉眼舒展柔和可親,只是臉色蒼白像是身子虧耗。看這模樣穿戴,若瑤猜測她就是武安郡王世子妃,定國公莫雲海的嫡長女莫青荷。

    經候夫人引見果然是她,若瑤上前施禮問安。莫氏忙起身相扶,滿臉笑意地褪下手上的赤金鳳鐲子當做見面禮。

    若瑤施禮道謝回首瞧見身材健碩的趙凌,她心中一時竟不知是什麼滋味。他的出現似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趙凌端坐在黑檀木鏨福壽紋圈椅中,臨淵恃岳的氣勢似乎能抵擋世間任何風雨。眉眼間的森冷也似乎被屋中的炭火融化,竟有些和煦俊朗的模樣。

    一身鏗鏘鐵甲卻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煞氣,不怒自威。

    瞄到他大紅的甲襯,若瑤情不自禁想起花影說過的那兩百顆人頭,滿室的蘇合香中她彷彿聞到陣陣血腥氣。

    她就要跟這個男人共度一生嗎?

    若瑤上前一步,斂袖施禮,「小女見過趙將軍,將軍萬安!」

    趙凌微微頷首回禮,一旁的小羅卻擠眉弄眼地笑道:「你還自稱小女?」

    他身上的甲胃抖的凌凌做響,惹得坐在上首的候夫人眉頭緊皺,主位的西寧候卻眼神茫然地落在遠處,像是陷入久遠的回憶中。

    就算已經跟趙凌訂親,倆人這會見面也不太合規矩。西寧候與候夫人又一反常態地同時出現,若瑤暗中提了十二分的小心。

    不喜歡小羅這種戲謔的腔調,若瑤神色鄭重地道:「尊卑禮制自有定數,臣女不敢唐突國之重器!」

    小羅觸了個軟釘子,轉眼求救似地瞧著趙凌,沒想到被他一記森冷的眼風掃回來。小羅端起茶杯遮掩尷尬,心裡卻對趙凌直撇嘴,這個見色忘友的傢伙,竟然幫著林四欺負自已?

    「這五萬兩銀票,是王爺給林四姑娘的聘禮,請候夫人收下,唐突不到之處請您海涵!」莫氏起身向候夫人施禮,身邊的丫鬟早已捧了一具大紅掐絲琺琅匣子遞到林嬤嬤手中。

    莫氏與候夫人寒暄的功夫,趙凌抬眼打量著坐在他對面的若瑤。她梳了個流雲髻,髻上梳了條細細的辮子盤成桃心樣式,用一枝小小的珊瑚珠子別住,斜插著一枝珊瑚綠松石蜜蠟鑲嵌的銀釵。風雪侵染,髮髻上微微有些水氣,憑添了幾分靈動可愛。

    蓮青色萬字曲水織金連煙錦裙上,繡著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顏色由濃轉淡正合著窗外大雪紛飛。顯然是仔細妝扮過的,不像初見的寒酸,也不像後來或故意扮丑或妖嬈嫵媚。

    裝扮簡單配色素雅,清麗秀氣卻又不掩天生顏色。難道這種恬淡安靜才是她的真性情?

    多日不見,她似乎……清瘦了……

    知道趙凌在審視她,若瑤只裝做不知,捧著斗彩蓮花茶碗溫暖凍得發僵的手指。濕透的繡花鞋冰冷刺骨,被屋裡熱氣一烘有了知覺的雙腳又癢又疼,她強忍著一動不動,不想在趙家人面前露出寒酸可憐相。

    看著若瑤濕透的裙角下微微露出來的一點明藍緞面鞋尖,趙凌忽地心生感慨,他知道寒冬臘月,穿著濕透的鞋子趕路是什麼滋味,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候門千金竟然能忍住那樣的煎熬?

    感歎之餘,趙凌竟脫口道:「這些日子,我不在京城!」話一出口,他自已也感覺莫名其妙,這話怎麼像是在跟她解釋自已為何遲遲不來?

    若瑤也詫異地抬起頭,對上趙凌濃黑的眸子,她剎那間竟有些失神,那樣深厚平靜的目光似乎含著悲憫,彷彿看透她的心一般,有種深深的憐惜。莫名她竟有種想哭的衝動,想跟他傾訴自已的委屈……

    若瑤飛快地移開眼神,心口怦怦地跳個不停,她竟然相信他?

    就憑一個眼神,就相信他會包容她,相信他會保護她?

    若瑤垂下頭,心底泛起一絲苦笑,兩世為人她還是沒改掉輕信的毛病!

    林嬤嬤打開匣子,候夫人瞧了一眼,嶄新的一摞千兩面額的銀票,四海錢莊的朱紅大印端正醒目。這份聘禮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即不張揚也不算辱沒西寧候府和武安郡王府的門第。

    可是哪有直接拎了一匣子銀票上門做聘禮的?這倒是省心省事了!

    候夫人眉頭微皺,「時氣不好,武安郡王和王妃身子可好?太后給輔國將軍賜婚,這樣的大事王府中何人操持?」

    這也正是若瑤想知道的,若是武安郡王和王妃平安無事,怎麼會只有世子妃一人出面替趙凌下聘禮?

    裝做沒聽出候夫人話中的指責,莫氏平靜地笑道:「王爺與王妃身子尚好,六弟的親事府中自有舊例,我和五弟妹在裡面照應著,外面的事情自然有六弟和世子……」

    西寧候不知想起什麼,忽然一拍几案,「婚姻大事怎麼能兒戲?他自已怎麼操持?」

    小羅看不慣西寧候倚老賣老的模樣,歪在椅子中嬉笑道:「六哥怎麼就不能操持?他又不是第一次成親!」

    話音未落地,燕熹堂眾人臉上已凝了一層寒冰。西寧候府門楣不振,醜聞頻出。若瑤也沒因為是太后賜婚,而改變給人做繼室的事實,小羅無心之語卻響亮地扇了西寧候一耳光。

    小羅自已也意識到這話不妥,忙轉臉看著趙凌笑道:「六哥,您先前選的好日子是哪天?」

    「一個月的時間你可來得及備嫁?」趙凌抬眼看著若瑤,語氣盡可能地平緩。

    年前就要娶她過門,怎麼會這麼急?

    不但時間急迫的令若瑤有些意外,趙凌那種近乎溫和的語氣也讓她有些無措。雖然沒有多少討價還價的餘地,可那分明是商量的口吻!他居然看重自已的意見?

    「你是不是要出征了?」若瑤心中思量的話無意中脫口而出。

    趙凌眉頭微挑,饒有興趣地問道:「若是,你會如何?」

    若瑤深吸了口氣,起身鄭重向趙凌施禮道:「於公於私,我都盼著將軍凱旋平安!」

    「好!好一個於公於私!」趙凌朗聲大笑,霍地起身抽出腰間一柄短劍遞到若瑤跟前,「這個是我送你的!」

    短劍不過一尺長,說是劍其實更像是一把長匕首。黃金的劍鞘上鏤空刻著繁複古樸的花紋,密佈各色精緻寶石,劍柄頂端更鑲著一顆鴿卵大小的紅寶石,只看劍鞘已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抽出短劍,劍身幽藍,兩側的劍鋒卻如秋夜的銀河般璀璨閃亮……

    即便若瑤這個外行也瞧得出這柄劍不是凡品,這份定情禮似乎比匣子中那摞銀票更值錢。雖然貴重,可是……卻不太吉利!

    「好劍!好劍!」若瑤思量的功夫,西寧候已經跳過來一把奪過去細瞧。

    小羅不屑地道:「當然是好東西!這可是當年六哥生擒西夏野離部首領墨合托時繳獲的,後來墨合托要拿兩千兩黃金和幾百個美女換回這把劍,六哥都沒答應!」

    不僅若瑤,屋中眾人皆暗吸了口冷氣。誰也沒想到這柄短劍竟然如此貴重!

    莫氏則目光複雜地瞧著趙凌,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沒說什麼。

    西寧候默默將短劍交還到若瑤手中,這種勝利者擁有的東西,對他來說是一種巨大的諷刺。

    若瑤兩手平舉著短劍,剛想推辭,卻遇上趙凌深靜卻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忽地明白了,沉吟片刻低聲道:「我沒有東西回贈將軍,只有一首佛謁相贈,希望將軍別嫌我寒酸!」

    「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小羅把若瑤念的佛謁反來復去重複了幾遍,不解地皺起眉頭瞪著她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趙凌盯著沉默不語的若瑤,婦人面容平靜若水,下頜微揚,墨棕的眼眸坦然得不染塵色。

    忽然間如秋水長天貫胸而入,趙凌頓時竟有種懷抱蒼天闊海的感覺。這個女人果然懂他的意思!有婦如此當是人生一大快事!

    縱馬出了西寧候府,趙凌站在路邊目送著莫氏的馬車在風雪中迤邐不見。

    小羅裹緊披風上的雪帽,討好似地笑道:「六哥!這麼大的風雪咱們別回營了,不如找個地方喝……」

    『酒』字尚未出口,已被趙凌虛抽過來的子嚇了回去,

    看著趙凌一路奔到城中最有名氣的如意鞋坊,各色花樣一口氣訂了十六雙靴子,小羅眼睛子差點砸到腳面子上。

    這人不會是吃錯藥了吧?他居然替那個女人置辦東西?

    不顧小羅一臉活見鬼的表情,趙凌扔下銀子出了如意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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