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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53章 要求 文 / 蘇熙

    京城十月,本應該是天氣舒爽的金秋。可今年卻一反常態地寒冷,剛剛月初已連著下了好幾場雪。

    雖然雪勢不大,可往年世家間各種名目的花會酒會卻是辦不成了,連帶著城中珠寶閣布料莊的生意都清淡了許多。

    可上至世族權貴下至販夫走卒,人人都認為這個秋天異乎尋常的熱鬧。淡出人們視線多年的西寧候府一次又一次地成了全京城關注的焦點。

    先是林四姑娘被太后指婚給了輔國大將軍,林九姑娘又成了儀元郡主的伴讀。世人都在猜測西寧候是不是要東山再起?

    緊跟著又爆出林五姑娘跟隔房頭的姐夫郭泰有姦情,本以為這事兒隨著郭家上門提親就落下帷幕了,誰知半道又殺出在吏部大堂外擊鼓告狀的林東閣。

    他那一紙含冤泣血的狀紙,端得入木三分,引經據典、破承起入絲毫不比策論寫的差。不少學子暗中抄了拿回去研究,紛紛感歎林家這個庶子大才。

    最讓世人驚歎的卻是狀書中,原告林若蘭的一句話,『夫妻之義本以理為先情為重,上合兩姓之好下以繁衍子嗣,然君多行不義竟與親奸,此與禽獸何異?妾羞與同行,不如義絕!』

    義絕!

    林家大姑娘好剛烈的脾氣,竟可玉碎也不瓦全,郭家這次是踢到鋼板上了。

    周靖仁腦仁生疼,吩咐人將吏部門外站了一天的林東閣想辦法哄走。讓他去京兆尹、大理寺、蘭台御史院……隨便哪告都成,只要別在這兒給他添堵就行!

    他因為太后賜婚的聖旨引起的鬱結還沒消,哪有心思管林家的家事?

    林東閣也是個倔脾氣,就是不肯走。站在吏部衙門外舉著狀書一遍又一遍地高聲念誦,絲毫沒有家醜外揚的尷尬。()

    這是要魚死網破阿!

    林家人果然都是惹事的祖宗!

    周靖仁在後堂氣的來回轉圈,暗中派人給西寧候送信,讓他來管管自已家的人!

    一旁的師爺卻提醒道:「郭家是秦王的搖錢樹,手裡不但握著江南六省的官鹽窩引,還掌控著跟西夏、北遼的茶鐵馬匹交易……」

    周靖仁驟然驚醒,林家這個庶子背後有高人阿!

    不管他願不願意,周薇成了太子側妃,他只能跟太子綁在一起。想起太子跟西寧候府千絲萬縷的關係,周靖仁暗中咬牙,難道這是太子逼他遞投名狀?

    琢磨半晌,周靖仁咬著後槽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收狀紙!」

    相比之下,水米不進一心求死的林若英聽見這個消息,心情卻好了許多。

    「她真要義絕?」林若英空洞的眼睛閃過一道亮光。

    發覺在床上躺了好幾天的林若英終於有了一絲活人氣,紫衣忙討好地端過粥碗,「奴婢親耳聽秀平娘子說的。老候爺去吏部衙門把七少爺捆回來就關小祠堂了,還吩咐不讓給飯吃。您起身喝幾口粥吧!興許一會大夫人就找您過去商量事兒……」

    還會找她商量什麼事兒?

    沒被太后選中,又讓郭泰壞了名聲,大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仇人。

    想起姚氏跟郭夫人像買賣物品似的,討價還價計較聘禮時的神情,林若英不寒而慄。被親生母親論斤論兩地賣出去,踏進郭家大門,誰還會管她的死活?

    林若蘭元配正室都人不人鬼不鬼的,她一下壞了名聲的平妻能風光到哪兒?

    「自甘下賤的東西,死也要死在郭家,兩萬兩銀子的聘禮若要飛了,定要讓她生不如死!」一根白綾子吊在床頭,剛被救醒,等著她的就是姚氏狠狠抽來的一耳光,還有幾個婆子日夜不停的看管。

    只要以正妻的名份嫁進郭家,她一樣能享到榮華富貴!

    林若英掙扎著喝了一碗稀粥,又重新躺回去。

    她暗暗盤算怎麼哄姚氏出面促成這件事,卻不知道清平院裡,林修伯和大夫人因為她的聘禮銀子正鬧的不可開交。

    大鬧了一場,林修伯最終也沒拿到銀子,衝進內室搶了大夫人幾件首飾,揚長而去。扔下大夫人跟瘋婦似地坐在地上嚎啕叫罵。「我變賣陪嫁莊子湊了八千兩銀子替姑娘遮醜,你這個當爹的卻剋扣了三千兩去賭錢、養戲子。十幾天不露面,回來就要騙女兒的聘禮給那個爛髒的小戲子贖身,那是將來給東亭娶媳婦用的!還張口閉口要休我,你休阿!你們林家的熱鬧還不夠瞧是不是?」

    清平院的動靜早有人傳到燕熹堂,候夫人怒不可遏卻顧不上了。

    她剛指著陶氏罵了兩句,林若蘭已萬分委屈地開口,「祖母息怒!此事與母親無關!孫女要跟郭泰義絕也是為了咱們候府好,斷沒有候府嫡長孫女給堂姐夫做平妻的道理。這樣豈不是寒了太后和太子抬舉咱們林家的心思?

    與其讓全家受孫女連累,不如捨了孫女一人。孫女跟郭泰義絕,五妹就能名正言順地嫁進郭家,全了咱們候府臉面。孫女離了郭家自會找個庵堂修行,不會回來攪擾祖母清靜,這份心思還請祖母成全!」

    林若蘭絞著手裡的帕子,頭幾乎垂到胸口,聲音細若蚊蚋,可若瑤事先囑咐的話卻一個字也沒漏下。

    候夫人瞳孔微縮,心中湧起的寒意在眼中漸漸聚攏。好!好一番入情入理,犧牲自身成全家族的話!一不留神,三房的人都長本事了。任人搓圓捏扁的林若蘭都學會說歪理了,還敢拿太后來壓她?

    目光在陶氏母女三人臉上掃過,候夫人倚要引枕上閉目不語,手中的碧璽佛串卻捻的『辟啪』做響。

    天色陰沉,眼瞧著又是一場風雪。燕熹堂中沒點燈燭,黑漆嵌螺鈿的各色傢俱暗影幢幢。黑漆牙雕屏風烏綽綽的,只有凸出的幾塊像牙零星泛著骨白。

    沉寂半晌,候夫人突地睜眼怒喝,「陶氏!你養的好女兒!不賢不孝不知廉恥!」

    陶氏一驚,手中茶碗猝然掉到地上,片片碎瓷若暗夜蓮花。

    自從若瑤將狀書交給東閣那一刻時,陶氏的神經就一直緊繃著。踏入燕熹堂時,神經更是崩到極致,候夫人突如其來的怒喝,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瞬間崩潰。

    多年的委屈湧上心頭,陶氏嚎啕大哭,「母親要罵只管罵媳婦一人,大姐兒、四姐兒、十一姐兒可都是三爺留下的血脈。您罵她們不賢不淑不知廉恥,媳婦將來怎麼去見三爺?要不是郭家欺人太甚,大姐兒怎麼會走上這條絕路?母親要是非逼她死不可,媳婦就陪她一塊碰死在這兒……」

    「好大膽子,你竟敢在長輩面前撒潑?」候夫人忽地坐直身子,手中碧璽佛串狠狠砸到陶氏身上。

    脫了線的碧綠珠子撒了滿地,映著窗外的暗淡天色,瑩瑩惑惑似點點淚光。

    「祖母息怒!此事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若瑤右手捏起碗蓋,慢慢撇著並不存在的茶沫。『啷、啷』瓷器撞擊的聲音在幽暗的燕熹堂中迴盪,分外刺耳。

    候夫人猛地轉頭,「這些事情是不是你在暗中搞鬼?不要以為太后給你賜婚了,我就不能把你怎樣!」

    若瑤淡笑不語,慢慢抿了一口茶。一道冰線自喉頭貫入腹底,清醒異常。你捨得把我怎麼樣嗎?

    趙凌這個輔國大將軍如今掌管京畿防衛,麾下玉門,安陽,隆平,長陽四處大營總計有數萬兵馬,總數占京城全部兵馬的一半以上。

    除了禁軍外,其它內城兵馬則掌握在徐閣老手中,太子只有籠絡住趙凌才有跟秦王抗衡的實力。

    候夫人把太子的利益看得比自已性命還重,她怎會把趙凌往外推。

    捨不得趙凌的兵權,眼下就要學會容忍自已!

    對峙半晌,候夫人強壓住心中洶湧的怒意,咬牙問道:「你想怎樣?」

    若瑤淡然抬眸,「讓郭家出五萬兩白銀,再加上京郊上等水田三千畝連同莊子、佃戶、農具、牛馬,朱雀大街興旺鋪面兩間,大姐就跟他和離。另外要把大姐的嫁妝還回來,再把柳香兒和井嬤嬤的賣身契送給大姐!」

    這些要求不但候夫人頗感意外,陶氏和林若蘭也聽得呆住了。

    候夫人微怔,隨即冷笑道:「你好大的胃口!不用去跟郭家說,他們肯定不會答應的。」

    若瑤淡笑著站起身,「別人去說也許郭家不肯,祖母出面他們卻是一定肯的!否則孫女也不知要怎要收場,只好等周大人的消息了!」

    陶氏呆若泥塑,一眼不眨地瞪著若瑤。四丫頭是不是瘋了,她居然……居然……居然威脅候夫人?

    若瑤伸手挽住陶氏的胳膊,微揚起下頜靜靜地看著候夫人。

    林嬤嬤執著瑩燭進來,跳躍的火光映進若瑤眼中,似一道流星閃過。

    候夫人一眼不眨地盯著若瑤,自已沒看錯人!只……可惜,她要是男子,倒是能助太子一臂之力!

    半晌她才緩緩地收回目光,語聲異常平靜地吩咐林嬤嬤,「把七少爺放出來!」

    若瑤唇邊彎起一抹笑意……候夫人果然沒讓自已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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