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神作 文 / 余二狗
更新時間:2013-11-07
天色漸亮。
陳冬被一陣咚咚的鼓聲驚醒。他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打個哈欠。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入的夢鄉。
來到窗邊,朝外看了看,只見一群學生正穿著標準統一的服裝從大門口一直排列到樓下,中間鋪著一層大紅地毯。
在大門的兩邊,還站著六名女生,都斜挎著綬帶,手捧著鮮花。而大門內擺著一個大鼓,幾個彪形大漢,正赤著胳膊,揮舞著鼓槌,咚咚之聲震耳欲聾。
看看表,已經是八點了。
肖千的影子出現在陳冬的視野裡,只見他晃動著肥碩的身子,肚子朝前挺著,來到大門口,向負責禮儀迎接的幾位女生授意著什麼,又示意鼓樂隊再振作些。
果然,鼓聲更響。
接著,肖千來到花叢前,附身看了看,似乎怒極,叉著腰在大叫著。
他叫些什麼,陳冬當然聽不到,因為鼓聲太吵了。
陳冬伸個懶腰,整理一下衣裝走了出來。
大廳內,茅妮帶著胡蝶和幾位女畫師正在佈置著標語,看到陳冬,胡蝶跑了過來,叫道:「哥,你剛起來嗎?」
「是啊。」陳冬說。
「你啊,我讓你來幫忙的,可不是睡覺的,今天多關鍵啊,大家早就起來了,就你懶。」
「呵呵,我這不是起來了嗎?」
正說著,肖千晃了過來,一眼看到陳冬,怒道:「臭小子,為交給你的差事你怎麼還不去做?」
陳冬說:「什麼差事?」
「好啊,睡了一覺,你都忘了嗎,自己去瞧瞧,花叢裡有多少雜亂的紙張袋子?」
「吵什麼,好好說不行了嗎?」胡蝶嘟囔著,將陳冬推了出來:「哥,快去吧。」
陳冬無奈地搖搖頭,只好來到外面,蹲在花叢中,開始撿著那些雜物。
八點半左右,一輛黑色的豪華汽車開進了大院。
鑼鼓聲響成一片。六名負責禮儀的女生揮舞著鮮花,熱烈歡迎。
車門一開,一個頭髮斑白的老者拄著拐棍走了下來。
老者七十幾歲的樣子,面如紅棗,精神矍鑠。
茅妮一家帶著十幾名畫師一擁而上,紛紛致禮。老者微微點頭,示意周圍的鼓樂停下來。肖千趕緊命令鼓樂隊歇息。
老者正是畫院房地產的主人薛鴻薛老闆。薛老闆早年從事古董事業,在省城有一家頗具規模的珠寶行,近幾年將生意交給兒女,自己退養回到雙龍城老家。
薛老闆抬頭看看「雙龍畫院」那四個字,無限感慨地茅妮說:「我記得當年我將畫院交給你爺爺的時候,你爺爺曾跟我說過一句話,至今我還記憶猶新,他說,茅家不會讓畫院敗落的,唉,一晃四十幾年過去了,如今舊言在耳,故人卻已作古……」
茅妮忙說:「薛老闆,爺爺臨終前曾叮囑父親,無論傾注多大的精力,茅家也要對得起當年對薛家的承諾。」
「是啊。」茅太太說:「妮子他爸前幾年去世時,也留下了這句話,希望讓畫院重新振興起來。」
薛老闆轉頭看看,看到了正在撿著雜物的陳冬,於是走了過來,眾人都跟在他的身後。
薛老闆俯下身子,和陳冬一起撿著花叢中的紙張。
「小伙子,你是這裡的畫師,還是勤雜員?」
「我……」陳冬站了起來,看看茅妮等人,又看看薛老闆。
胡蝶忙說:「哥,這位老人家就是註明的收藏家、畫家薛老先生。」
「哦。」陳冬忙說:「原來是薛老闆到了,小子陳冬,一個小小的畫師。」
「難得,難得。」薛老闆點點頭:「看你儒雅不凡,定然是個不多得的書畫奇才,沒想到能甘心做這樣的工作。」
陳冬呵呵大笑:「我記得老師說過,天地是個大世界,人心事個小世界,心淨天地明,才能創作出優秀的畫卷。」
「說得好。」薛老闆拍拍陳冬的肩膀。
陳冬心說:我哪裡是自願的,要不是肖大肚,老子會幹這種差事?
茅太太用手示意,說:「薛老闆,請吧。」
薛老闆點點頭,在茅妮和肖千的引領下,朝大樓走去。
陳冬心說:敲鼓的都歇息了,老子還瞎忙什麼。
陳冬找了塊乾淨的石頭,躺了上去,望著剛剛爬上樓頂的太陽,瞇著眼,翹著二郎腿,嘴巴叼著一根草,悠閒自在著。
不多時,有腳步聲匆匆奔來。陳冬一偏頭,見是胡蝶。
胡蝶跑到陳冬身邊,焦急地說:「薛老闆去過檔案室,他認為那裡的作品都是舊作,不能代表畫院現在的水準,希望畫院的畫師能夠即興做一幅新作,茅妮姐讓肖大肚畫,肖大肚畫了半天,廢了十幾張紙了,哥,你好歹也是爸爸的傳人,就去幫幫茅妮姐吧。」
「我去?」陳冬一指自己的鼻子:「妹啊,你也是胡家的傳人,你怎麼不出手?」
「我……哥,你胡說什麼啊,當年爸爸說我沒靈性,根本就不讓我從事繪畫,後來我雖然走入這一行,可是……已經晚了,爸爸走了,我哪來得及跟他學啊。」
陳冬心說:原來陳老師是龍派的唯一傳人。
「哥,快去吧,要不然來不及了。」胡蝶不由分說,將陳冬拉到了畫室中。
此時,茅太太、茅妮正陪著薛老闆在會客廳中喝茶等候,肖千以及幾位畫師站在畫室的門口,茅娃正歪頭看著。
胡蝶一拍茅娃的屁股,說:「快去告訴姐姐,新作一會兒送到。」
茅娃一溜小跑地區了會客廳。
「肖助理,我哥來了,他好歹也是龍派的傳人,讓他試試行不行?」
肖千正愁沒有救星呢,其實他算是渾水摸魚上來的,這幾年也就是幫著茅太太打點雜務,也不正式教課,因此,他的藝術造詣到底怎樣,誰也不知道。肖千看了一眼陳冬,心說:讓這小子出頭也好,演砸了責任正好扣在他的頭上。
「好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讓薛老闆看看咱們新生代畫師的技藝也好,我就說嘛,有你們在,還用我親自出手?」
胡蝶將陳冬推到畫桌前。
陳冬猶豫著說:「妹啊,我行嗎?」
胡蝶說:「哥,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的,你是龍派的唯一傳人,別給爸爸丟臉啊。」
說著,胡蝶將畫筆遞到陳冬的手中。
畫筆在手,突然間陳冬腦子中靈光閃動,眼前浮現出無數的瑰麗畫面,有山山水水,有動物昆蟲,同時,還有一個讓他極其討厭的人,那就是肖大肚。
陳冬發現自己一旦拿起筆,就有了靈性和感覺,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意氣風發,飛筆走墨,刷刷刷,畫了一幅大寫意《濫竽充數》圖,畫中人物,挺著大肚子,瞇著小眼睛,正是小大千的畫像。
雖然不是工筆,卻也神似,越看越像。
在場的都是畫師,雖然技藝有高低,但欣賞能力卻都不凡。陳冬一出手,畫師們便震驚了,他們何時看過如此隨意潑墨的畫師,手到筆到,筆隨意走,行雲流水,線條流暢,而且,人物形象逼真,意境悠遠,刻畫了一個大腹便便,不學無術,卻渾水摸魚,濫竽充數的人物形象。
畫師們捂著嘴,都忍不住想笑,誰都知道,陳冬是藉機諷刺肖千。其實他們早就懷疑肖千的書畫造詣了。
肖千在書畫的造詣上一般,悟性自然一般,他居然一時沒看出畫中的意味來,還頗感概地說:「好,果然不愧是龍派的傳人。」
陳冬一眼看到肖千的印章,拿過來在畫上蓋了,說:「好了,墨跡是新的,薛老闆一定可以辨認出事新作,至於能不能過關,我就不敢保證了,拿過去讓他看看吧。」
眾人一起帶著作品來到會客廳,肖千將畫像展開。
薛老闆俯首看去,目光一亮。
茅太太雖然不是畫師,但是,她嫁入茅家多年,自然有幾分書畫鑒賞的能力,看了書畫,再看看肖千,心說:我一直以來,懷疑肖千沒有真才實學,不過是憑著和先夫的交情才進入畫院,沒想到他深藏不露,技藝如斯,但是……這畫像明明是他的自嘲圖,他卻神態自然,難道他早已看出大家對他的懷疑,是在反諷我們嗎?
茅妮出國留學,學的是攝影,對書畫中的各個流派只是略知一二,不過也能感覺出作品的水準,他看看印章,是肖千的,點點頭,暗中鬆了口氣,心說:有肖千這樣的助理,自己還愁畫院不能振興嗎。
薛老闆看完畫作,閉上眼睛,半晌慢慢睜開,望著肖千說:「肖助理,看來薛某是誤解你了。」
「薛老闆,你多多批評。」
「不,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創作出如此境界的畫作,堪稱神作,唉,都怪我輕新謠言,有人跟我說,自從上代院長作古後,畫院就人才流失,在沒有真正的畫師了,有人甚至希望我收回畫院,將這處房地產轉賣出去,我來之前還在猶豫,是不是答應他的話,看了肖助理的大作後,我有了信心,雙龍畫院是可以振興的。」
肖千滿臉紅光,眼睛笑得瞇城了兩條縫。
送走了薛老闆,雙龍畫院一片歡慶之聲。
中午,畫院餐廳內擺上了慶功宴,肖千被茅妮和茅太太推到了正中的位置。除了胡蝶及幾位當事的畫師外,再就是陳冬和肖千自己,其他人不明就裡,還以為那副畫作真是肖千自己畫的呢。
茅太太舉起一杯酒,笑道:「肖助理,這幾年,我雖然倚重於你,其實對你的書畫造詣,或多或少還是有些懷疑的,可是今天看了你的自畫像後,我才知道你是虛懷若谷,深藏不露啊,你畫這幅《濫竽充數》的意思也很明顯,如我眼拙了。」
肖千心說:濫竽充數?難道這幅畫的寓意是濫竽充數?他不由得朝陳冬看了一眼,發現陳冬正在偷笑。肖千朝陳冬瞪了一眼,心說:好小子,你在諷刺我。
茅妮也端起酒杯,對肖千說:「肖助理,我不在的這幾年,畫院多虧了你,我回來了,畫院仍需要你的大力協助。」
肖千說:「茅院長,你回來了,我也該回家了。」
茅妮忙說:「不,不,我雖然出生在書畫世家,卻很少接觸書畫,這幾年主攻攝影,雖然對書畫多少瞭解一些,但總不如肖助理專業,畫院的主要業務還是由您來負擔。」
肖千搖頭晃腦地說:「那好吧,看在你對我一片誠心,我就留下來幫你幾年。」
陳冬突然說:「不好,我噁心,要吐……」說著,陳冬就抱著肚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