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告狀 文 / 糖拌飯
叫花叫小耗子,這顯然不是個大名,僅僅是外號,但,像小叫化這樣的人,很多都是沒有名,只有外號。
十三阿哥摸著被咯疼的腰,越想就越惱火,活這麼大,他沒吃過這虧,這一聽小叫化說自個兒叫小耗子,便嘲笑道:「果然是小賊,連名字都取的這麼形象。」
小叫化卻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兒,聽十三阿哥這麼一說,那嘴就撅了起來,道:「你倒是看著人模狗樣,披著虎皮,不過,我看著卻也是病貓。」
「病貓怎麼嘀,逮個耗子卻是不成問題,再說了,你又怎知我是老虎還是病貓。」十三阿哥顯然是跟這小叫花子槓上了。
「你若是老虎,就犯不著揪著我小叫花不放,那太湖水匪,一年不知要禍害多少人;那衙門裡的貪官,一年不知要吞掉多少銀子;那城外貧民集裡,一年不知要餓死多少人,你怎不去瞅著,你若是能揪出個樣子來,我不但說是你是老虎,還說你是英雄。」小叫花昂著頭道,說得十三阿哥只能摸頭的份。
這兩人還真是前世的冤家。
文茜只躲在一旁看戲,這十三爺一直都是意氣分發的,能看他吃癟,卻也是一種娛樂,十一阿哥好笑的看著文茜瞇著眼翹著嘴角,樂呵呵的樣子,搖搖頭,沒好氣的瞪了十三阿哥一眼,然後問小叫化道:「不知這位小哥深夜來訪,有什麼事兒?」
「你就是欽差?」那小叫化衝著十一阿哥問道,臉上有些狐,在他的認識裡面,欽差都是威風八面,怎麼眼前這個貴氣是挺貴氣,就是整個人看著病怏怏地,沒精氣神。
「算是吧。」十一阿哥回地模擬兩可。
「你們這些人說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麼叫算是呢。」小叫花皺著眉頭,很有些不爽的道,然後一擺手:「我也不問這些了,你就說你是不是當今的十一皇子吧?」
「不錯……」十一阿哥點點頭。卻是緊皺著眉盯著那小叫化。不知小叫花為何要緊緊地打聽他地身份。
「那你就是他地側福晉納喇氏……」小叫花又轉過頭問文茜。
文茜點點頭。眉頭也微皺了起來。這裡。知道她是側福晉地人有。但知道她是納喇氏地則絕對不多。這小叫花子由何得知?
「你最好說清來意。否則地話。有苦頭吃地。」十一阿哥摸著下巴。蒼白地臉在這種莫名地神色下顯得很有迫勢。()一個突然出現地人。不管他懷不懷惡意。總是會讓人更加戒備地。何況眼下蘇州地局面也有些撲朔迷離。
十三阿哥卻是雙手環抱。靠在門邊上。大有說不清楚就別走出這道門之勢。
「你們別這樣。我又沒惡意。我是來告狀地。」小叫花子扁扁嘴道。
「告狀?你該去衙門吧」十一阿哥惑著道,十三哥也一掃有些懶散的神色,兩眼中滿意是興致。而文茜卻很有拍額頭的衝動,這欽差可是越混越像那麼回事兒了,連告狀的人都上門了。
「要是去衙門有用,我還冒險來找欽差幹嘛,又不是壽星公上吊。」小叫花子嗤鼻子,顯然對那衙門很是感冒。
「那你就這麼相信我們?」文茜也好奇了,插嘴問道,須知官官相護,這小叫花子怎麼就有把握地找來這裡呢?
「實話告訴你,我不是信你們,我是信戴先生,是戴先生讓我來的,他說這事兒找你們或許能成。」小叫化攤了攤手道,一幅什麼都招了地樣子。
「戴先生?可是戴名世先生?」文茜問道,她所認識的戴先生只有一個人,師傅生前地好友,浙江學政的幕賓戴名世,也就是寫《南山集偶抄》地那一個。
「不錯,戴先生跟我義兄是好友,他這次前來參加了凡大和尚的坐化議式,就住在我義兄那裡,我跟他說起這事兒,他又正巧聽說你們在這裡,就讓我來找你們看看。」
「那你義兄是?」文茜八卦心又起,能跟戴名世成好友的,那至少才名不會小。
「我義兄是張錫祚張永夫先生。」小叫花很有些得意的道。
「原來是靈巖四詩人之一的張永夫先生,曠野無車馬,斯人得醉眠,何曾謀鶴食,四壁正蕭然,張永夫先生的風骨讓人景仰呢。」文茜道,在現代的時候,文茜曾有一次到蘇州旅遊的時候見過張永夫之墓,這詩人才華橫溢,卻是堅不受清廷一食,最終一生困頓,餓窮至死,在這一點上,戴名世都沒有他的堅持,畢竟戴名世後來看開了,在五十多歲時參加了科舉而入朝的。
十一阿哥和十三阿哥對於戴名世之名是早有耳聞的,而戴名世卻是認識文茜的,那小叫花之言自是可信。
「那你要告誰?所告何事?」十一阿哥靠著椅背,有些疲倦的問道。
文茜輕輕的走到他身後,輕輕按摩他頭部**位,讓他舒服些。畢竟還是病中,而大家還喜歡晚上出現,這不是折騰人嘛,看著十一阿哥眼底的黑色,文茜心中略略有些心疼,連帶著也怨上了四貝勒,這四爺真是好算計,把別人放火上烤,他自個兒卻在後面看戲抓蟲。
「我要告那蘇州知府姚青松,他糊塗昏庸,誣人命。」小叫花有些義憤填膺。
「你要告姚大人,你可得想清楚,在大清,民告官,那可是要滾釘板的,別狀還沒告,就把自個兒的小命給玩掉了。」十三阿哥在一旁道,雖說他這話恐嚇的成份居多,但也是事實。
文茜記得那清末四大名案之一的《楊乃武於小白菜》,裡面那楊三姐告狀就是滾了針板的。而清末時,民告官是有滾釘板之說法,只是,這制度是不是現在就有,文茜不清楚,不過看十三阿哥那神色,卻似乎是真地了。
十三阿哥地話顯然嚇到了小叫花,滾釘板,那可真是要人命的事兒,小叫花琢磨了一下然後道:「那我不告,我向你們反應情況總可以吧,前些天,踹匠鬧事,抓了好些人,可我那大哥,連踹匠都不是,他跟我一樣只是個叫花子,卻也把他抓去,聽說過兩天就要砍頭了,更何況那些個踹匠都是窮苦人,他們
可絕對不會鬧事,那些個鬧事的,其中大多數都是當搶地盤了私仇的,這官差,真個鬧事的抓不著,淨拿些無辜的人撒氣。」
十一阿哥聽著她的話,那手指輕輕地敲著桌子,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欽差,這事兒不能由他出面,便對那十三阿哥道:「老十三,你也聽到了,是不是帶她去見見四哥。」
十三阿哥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頭道:「不行,你是知道四哥那人的,什麼都得有理有據,咱們不能只聽這小叫花一面之辭,這樣,明天,我去衙門裡面打聽這事兒,也是奇怪,這踹匠罷工事件還在查,四哥那倒是有些眉目,可還沒揭底啊,怎麼就要殺人了呢,刑部有批文嗎?」十三阿哥惑的道。
十一阿哥點點頭,然後道:「那這樣,我也病了好些天了,呆在屋裡也膩味了,明天就帶著文茜去拜訪一下戴先生,然後順便瞭解一下那被抓叫化子地身份,摸一摸踹匠的底,這踹匠罷工,雖說他們鬧事在先,但咱們得瞭解清楚,千萬莫被一些別有用心地給利用了。」
兩人一商議,事情就定了下來。十三阿哥便提溜著小叫花子離開,那小叫花臨走時,嗓子叫得跟殺豬似的,客棧外面守著的官差又開始玩起保護欽差抓刺客的遊戲。
扶著十一阿哥躺在床上,文茜很不贊同的道:「你的身子骨這樣,可不能隨便走動,昨兒個宮裡來信了,御醫估計這兩天就會到,宜妃娘娘在信裡可是狠狠地說道我了,你若是再有個差池,那文茜只能提著頭回去見娘娘了。」文茜有些憋氣,昨兒那信裡,宜妃娘娘地口氣可是相當嚴厲的。
「沒事,我地身體我自己知道,再不走動走動就要發霉了,再說你不也想去拜會那戴先生嗎,我可記得你對這戴名世可是很推崇的。」十一阿哥拍了拍文茜地手背,眼中有些抱歉的道,自家額娘地信他看了,卻也不能說什麼,畢竟她除了是額娘還是娘娘。
「你是不是因為我想拜會戴先生才要去的?」文茜猜測著問道,十一阿哥和戴名世之間是沒有交集的,戴名世風骨傲然,自不會趨炎皇子,而做為十一阿哥,本身身份擺在那裡,更何況皇上對於皇子結交這些名士總是有些猜忌的,一般來說,沒有特別的原因,皇子不會主動結交這些名士,而文茜因為《南山集》案的存在,對這位師傅的好友,《南山集》案的苦主總是有些掂記著。
「瞎猜什麼呢,戴先生的才名那可是天下皆知,我仰慕已久,現在正有機會,又怎能錯過。」十一阿哥笑道。很習慣的輕拍了一下文茜的腦袋,文茜故做不悅了皺了皺鼻子,很奇怪,許多人都喜歡找她的腦袋過不去,哥哥文禮喜歡用敲的,而這人喜歡用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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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郊區,楓橋十里。
昨兒個一夜的雨,今天一早就放晴了,只是地面上仍是濕的,那水窪子東一個西一個,像寫意畫一樣撥灑著。
文茜一身男裝,只可惜那樣貌太過秀氣了點,很容易讓人拆穿是西貝貨。
下了馬車,這回十一阿哥只帶了承年一個人,畢竟是拜訪人家,帶太多人很失禮。
小叫花在前面帶著路,今天的小叫化倒是一身乾乾淨淨的打扮,所以文茜很是驚訝的發現,本來以為是小哥兒的小叫花子其實同她一樣是個西貝貨,是個女娃子,十二三歲的樣子,行動間卻是十分的伶俐。
十三阿哥卻沒瞧見人影,估計是同四阿哥辦事去了。
一間草屋,外面圍著一圈籬笆,看著雖是過於簡陋,只是在這青山綠水這之間,卻多了一份閒適和自由,籬笆外面種了一圈長春花,十字花科的,有粉紅和紫紅兩色,大叢大叢的,看著卻不艷麗,反面有種碎花似的淡雅,其實這長春花是冶燙傷的一種藥材。
「戴先生,戴先生,有人來看你了……」小叫花拍著那籬笆就高聲的叫道。
草屋的門被打開,那戴名世一身儒衫,走過院子,打開籬笆門道:「原來是十一阿哥和側福晉,請進。」戴名世只是微微行了個禮。
「先生不用客氣,就叫我文茜吧。」也許是因為了凡的關係吧,文茜對這戴名世總有一種對長輩的感覺。
這時屋裡又走出兩個人,俱是二十七八上下。
「來,我來介紹一下。」那戴名世接著兩人到十一阿哥的近前,指著穿灰色長袍的人道:「這位,就是巖靈四詩人之一的張錫祚張永夫。」然後又指著另一位道:「這,是我的學生,尤雲鄂。」
「十一阿哥好……」那張錫祚也僅是做了個掬禮,反倒是那個尤雲鄂規規矩矩的行了個拜見皇子的禮,原來這尤雲鄂卻是蘇州最大的綢緞商尤家的三公子。
幾人分賓主坐下,先是談到了凡,不禁唏噓,然後就說到了那被抓的叫花,這叫花叫張年濤,是從海外歸來的,據說祖上是隨著鄭和下西洋的商人,後來流落海外,便在海外落了戶,只是不知為何這張年濤卻千里迢迢的回到中原,只因他是混血兒,頭髮是棕色的,語言又不太通,而百姓總是怪力亂神了點,都不敢接近他,他沒了生計,便淪為叫花子,平日裡同那小叫化一起倒是挺有哥兒們義氣的,所以此番小叫化才為他出頭。
最後那張錫祚道:「他是踹匠還是叫花,只要一打聽就會清楚,這楓橋十里,沒個不認識他的,他平日瘋瘋癲癲的,總說自己是到東方來淘金的,還說他會造珍妮機,只要有人投資就會發大財……」
珍珠機是一種紡紗機,它一次可以紡出許多根棉線,極大的提高了生產率,在英國工業革命史上可是有著標誌性的作用。
文茜有些蒙了,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聽到,那個混血兒叫化說的是不是實話,文茜心情突然變得十分迫切,她想去見見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