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諱莫如深 第116章 撒歡子歸來 文 / 谷繆繆
春假放回來的第一個工作日就是二月十四號,即便是令人喪氣的不恰巧,還是沒能壓住整座南城飄散著的那股蠢蠢欲動的春意,並深深地滲進rt裡的每一個角落。而騷氣最濃重的那個人,正在老闆辦公室裡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的宋總呀,我可是肩負廣大民眾的意志特來跟你請命的,責任艱重!如果我沒能順利完成任務,那麼一踏出這裡,我就算不被大家的腳丫子碾死,也會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宋總,快看!看到我真摯而無辜的小眼神沒有?!」
磨得口水都要乾透,宋以朗還是連眼皮子都不掀一下,只是不鹹不淡地吐出一句話:「你的眼睛很小,不用看了。」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joe狠狠地噎了一下,訕訕地摸了摸一鼻子的灰,默默地嘀咕了一句:「眼睛是大是小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宋以朗終於恩寵地將視線暫時從手上的文件挪開,賞賜給他一個輕飄飄的眼皮子,「不是說你和宣婷約了四點半見面嗎?現在已經四點了。」
joe不明所以地怔了三秒,隨即感恩戴德得痛哭流涕:「我的宋總……我就知道宋總是最通情達理的!」
諂媚完後,急忙再追問了一句:「那……其他人呢?」
「你想讓員工在私底下議論我厚此薄彼嗎?」宋以朗幽幽地回。
那這樣的意思不就是……
反應過來後,連肚子裡準備好的馬屁都徹底忘記拍,joe迫不及待地想要走人將可以提前下班的好消息帶出去,順口便問候了一句:「宋總,情人節快樂!」
出口的同一時刻,他就意識到自己竟是樂傻了犯下大錯,心底當即「啊噢」一聲,手上已是自覺地摀住嘴做出一副噤聲的模樣,抱歉地看著自家老闆微微閃動的眼眸。
頃刻沉默之後,只聽宋以朗平靜地問:「宣婷那最近有她的消息嗎?」
「沒有。」joe正色著如實回答:「五個月前的那封郵件是至今為止的最後一次音訊。」
「……顧非那裡」
「顧先生嫌我太煩,說要是再騷擾他,就報警處理。」
聽罷,宋以朗冷哼一聲:「我還沒報警告他拐騙良家婦女,他倒惡人先告狀。口口聲聲說不知道,可他未婚妻無緣無故跑去醫院送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每回談論到這個問題,自家老闆都跟吃了炮仗一般發火,joe早已見怪不怪近兩年了,老婆平白無由地銷聲匿跡近兩年,除了發過三封郵件給宣婷,再除了打過一通電話給宋家二老,簡直和杳無音信沒有差別。
「宋總……」等他抱怨完後,joe才弱弱地出聲問:「那下周還去嗎?」
因為唯一的線索就是法國,所以兩年來,但凡有空,他都要飛一趟法國,每次都去不同的城市。結果,當然都是無功而返,畢竟這和大海撈針無異,找得到才有鬼。
宋以朗沒有回答他。但joe明白,這等同於默認。
「宋總,」即便知道沒用,joe還是忍不住又一次壯著膽子勸道:「曉北應該是故意躲著你,否則為什麼兩年來都」
「不是兩年。沒到兩年。」宋以朗並未生氣,只是淡淡打斷了他的話,然後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四點一刻,你確定不會遲到嗎?」
經他提醒,joe才猛然記起自己的正事兒,哀嚎著衝了出去,不久,便聽到外面傳來轟然的歡呼聲。
宋以朗的唇角很淡地勾了勾,隨即,目光定定地看著桌上的電子日曆。
不是兩年……沒到兩年……
是一年九個月零七天……
辦公室的門再次打開然後輕輕地合上,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沒有發出太大的動靜,然後在桌前站定:「宋總,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宋以朗回過神來,不以為意道:「沒關係,難得過節,讓大家都開心一點。anne,你也可以下班了。」
作為新招聘進來的這個助理,anne和joe的工作方式很不一樣,是屬於嚴謹幹練的類型,如若不是清楚她的履歷,完全看不出她剛從大學畢業出來。一年來,倒是和joe兩人互搭互補,幫了不少忙。
聞言,anne略有猶豫地問了一句:「那宋總你呢?」
「把這些處理完我就回去。」宋以朗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不再多說什麼,而後便感覺到anne悄聲走了出去。
兩個小時後,他走出辦公室,身旁冷不防一把脆生生的聲音禮貌地喊道:「宋總。」
「anne?」宋以朗習慣性地蹙了蹙眉,「你怎麼還沒走?」
「有兩份表格的數據還沒錄入,就乾脆收完尾再走。」anne微笑著解釋,隨即轉口問道:「宋總這是要走了嗎?」
「你也早點回去吧。我先走了。」宋以朗淡淡地點點頭,繼續邁開自己的步子,走去電梯下了樓。
之前還晴朗無雲的天空,不知何時竟是下起了瓢潑大雨。宋以朗開車從停車場出來經過大廈樓前時,正看見anne站在廊下,似乎在為打不到車而焦急。
他打了個轉返回去停在她面前:「上來吧,我送你一程。」
anne並沒有忸怩做作,當即拉來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你……」
剛繫好安全帶回過頭來,發現他欲言又止地盯著自己看,anne不解地問:「怎麼了,宋總?」
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後座,宋以朗搖了搖頭,「啪嗒」一聲將門鎖住,然後問:「上哪?」
「世貿大廈。」anne簡潔地回答,隨即補充了一句:「謝謝宋總!」
宋以朗似有若無地頷首,緊接著車內是很長一陣的安靜。
許是覺得這樣不說話有些尷尬,anne開口扯了個話題:「宋總今天沒約嗎?」
問出口時,她便發現有些不妥她很清楚,宋以朗盛名在外,作為助理跟在他身邊近一年,她負責的基本都是正兒八經的公事,儘管對他的私生活小有興趣,但向來都是謹言慎行,方纔那句話,著實有窺探人**的嫌疑。
沒想到,宋以朗只是不甚在意地答道:「嗯,直接回家。」
anne的心裡頓時一鬆,瞄見他扶在方向盤上的手,斟酌間,趁著此時輕鬆的氣氛將自己很久以來的疑惑問出口:「宋總……是不打算結婚嗎?」
「嗯?」宋以朗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anne伸了伸她自己的手示意著解釋道:「你的左手手指上不是一直戴著枚戒指嗎?」
宋以朗應聲瞟了一眼自己的手:「所以戴在這個位置是有你說的那個意思?」
聽出他口吻中蘊著的淡淡笑意,anne便知道自己誤會了,「也對,現在很多人都是隨便戴著玩。倒是我多想了。」
「不過……」頓了頓,anne又是狐疑地盯了會兒他的戒指,隨即抬頭瞥了一眼光線下他舒緩的側臉,終是沒再繼續追問。
說到一半的話沒了下文,宋以朗也不好奇,車內一下重新歸於安靜。
沒一會兒便到達世貿大廈,才停下,未及下車,anne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宋以朗耐心地等著她接完電話。雨太大,雨刷器左右不停擺動,依舊模糊著擋風玻璃。就是透過這樣的雨簾,他看見一道紅色的身影從前頭的一輛的士上下去,本就不清楚的面容,被雨傘一遮,只露出下巴。
不尖瘦,也不圓潤。
他的眼皮沒來由地跳了跳。
「……宋總?」
anne的聲音將他的愣神拉了回來,只是一瞬間而已,等他再定睛時,已經不見蹤影,耳畔繼續傳來anne的話:「宋總,你不著急著回去吧?」
「嗯?」宋以朗輕蹙眉頭:「怎麼了?」
「是這樣的,本來和一個朋友約好了晚上在caprice吃飯,可是她臨時來不了。你知道的,這家餐廳的消費不低,訂金已經付了,位置也是好不容易才預約到的,不想浪費。宋總如果不嫌棄,就一起上去吧!你正好也還沒吃飯,不是嗎?」
見宋以朗面露猶豫,anne緊接著說服:「雖然知道宋總不缺這頓飯,不過,就當作我的心意吧,謝謝宋總這一年的照顧和提攜。」
後面有車要借道行駛,喇叭「嘟嘟嘟」地直摁。見anne表情誠懇,宋以朗乾脆應承了下來,然後順勢將車開進地下停車場。
十分鐘後,世貿大廈內部商場的觀光電梯,宋以朗靜靜地站定在透明玻璃前,眼前不停地掠過各層的店面,從四樓晃過五樓後,他忽然轉回身來,正遇上了anne略微好奇的目光:「宋總是在看什麼嗎?」
宋以朗雙手插在褲袋裡,卻是答非所問:「好久沒來了。」
瞥見他神色中的一瞬間的恍惚,anne轉了轉心思,不再追問。
而當抵達19樓走進caprice後,宋以朗忽然有些後悔答應上來了今天是情人節,餐廳裡的大多數人都是情侶來此慶祝,他和自己的女助理在這裡吃飯,算是怎麼回事兒……
然,anne已經在服務員的引導下往裡走,宋以朗的腳步滯了滯,也只能跟著走。
他們的位置不算太好,偏近角落,但好處是私人空間比較大。坐下點完餐不久,遠遠地看見幾個小提琴手圍住了一張靠窗的桌子,演奏悠揚的樂曲。
緊接著,在悠揚的樂曲中,一個男人慢慢地走了過去。身材筆挺高大,長著一張東方人的面孔,但眼睛卻是呈藍褐色,尤其在特意調得浪漫的燈光下,閃爍著異常晶亮的光芒。他在桌前站定,將懷中抱著的一大束如火艷麗的玫瑰遞送出去。
無論是這個男人的長相,還是那一大束玫瑰,都吸引了周圍人探究的目光。
anne亦扭過頭去瞅了兩眼,笑言:「這是要求婚嗎?貌似這種節日是男方求婚最偏愛的選擇。」
宋以朗用輕嗤來表達對這種高調行為的不屑,隨即看到一道紅色的身影站了起來。
背對著他,看不見正臉,只能看到她的頭髮編成三股辮繞成髻隨性地固定在腦後。
他的眼皮,又是沒來由地一跳。
……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夏曉北清恬地笑著接過玫瑰,兩隻手環著都險些抱不過來,瞥了一眼身周的目光,然後斜睨著對面的男人,「接下來你是要跟我求婚嗎?」
威廉挑了挑眉,竟是當真擺出一副要單膝跪地的架勢,驚得夏曉北心下一抖,隨即便見他順勢坐到位置上,甩手一揮讓小提琴手退走,這才扭頭對看熱鬧的人道:「不好意思,讓你們失望了,我很小氣,求婚這種獨一無二的場景,可不想跟外人分享。」
他說得不羞不臊,但夏曉北已然臉紅當然不是因為他所說的內容,而是他的口吻著實很不禮貌。
「喂,這是在中國!你就不能收斂一下你的傲慢!」臉都被他丟光了,夏曉北自是不會再站著任人觀賞,急忙坐回自己的位置,將花放在身側把自己擋住。
還沒坐穩,額上驟然一疼,反應過來時,正看到他賞完爆栗的手剛剛收回去,竟是還頗為嫌棄地彈了彈指上並不存在的灰,「北北,才回國第一天,你就撒歡子忘了本?嗯?」
呃……
來了來了,他又吊眼了!他一吊眼,就代表著……唐僧的「緊箍咒」要念叨出來了……
「要我收起傲慢,那就先拜託國人們先收起他們的無禮。而且,我這怎麼就是傲慢了?我這是在堅守自己的格調和底線,你沒看到嗎?從我一踏進這裡,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就沒停過。」
「我又不是動物園裡面的猴子,他們那是什麼表情?就算要看,那也得先經過我的同意吧?看雜耍還得收個費,何況還是珍貴的求婚。還有,什麼喂喂喂,我的名字叫喂喂喂嗎?……」
夏曉北無奈地將水杯遞到威廉面前。威廉順手接過,正準備喝時,臨到嘴邊又停了下來,瞅了一眼杯子裡的液體,狐疑地問:「你不會下了毒吧?」
「呵呵呵。」夏曉北雙手托著腮對他皮笑肉不笑:「是啊,能夠讓你瞬間變成啞巴的劇毒。」
「聽到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說著,他才抿了一口。
當真是抿了一口。直到認識威廉後,夏曉北才深刻地體會到「抿」字的優雅所在,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好像千百年前皇帝後宮貴妃娘娘之風姿海市蜃樓在眼前似的。
「你又在腦子裡意淫我了。」抿完水,威廉幽藍的眸光如利刃一閃,肯定地一語道破。
夏曉北自然沒把「威廉娘娘」的幻想透露出來,作為補償,便也不糾正他的「意淫」二字,反正,兩年下來她聽得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
「幹嘛跟著我回國?」本以為終於逃離他的魔爪,結果她下午前腳才下飛機入住酒店,後腳便收到他的「約會」短信。
威廉一把將她的撐著腦袋的手推開:「如果我不跟著來,你現在不就又眼巴巴地貼回去了。」
「怎麼就眼巴巴地貼回去了……」夏曉北的目光應聲一閃,被迫恢復得體的端坐姿態,繼續問:「幹嘛約我來這裡還送花?」
「你不是沒體會過情人節嗎?讓你體會一下。」邊說著,威廉已經嫌棄地把手裡的菜單丟到一旁,「來錯地方了。米其林三星餐廳,也就這點水平,唐岳也真是的,又不是沒呆過法國,竟然給我推薦這種店。下次還是找顧非,那傢伙對吃喝玩樂比較在行。」
所以才物以類聚……
默默地腹誹完,抬眼便看見威廉正盯著她看,話頭突然倒了回去:「北北,你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作品,我可不想讓我兩年的心血白費。今晚開始就乖乖呆我身邊。」
「又要幹什麼?」夏曉北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我不是提前完成你的要求了嗎?是你親口答應放我回來的,你想反悔?」
想起那段與關禁閉苦修無異的日子她就後怕吃喝拉撒睡全都被他用時間表框得死死的,所有的通訊工具亦受到嚴格的控制,她本是去法國追尋自由的,結果反落入了另一個深不見底的網。
威廉才不管她的恐懼,解釋道:「我的國內首個作品展,怎麼能不親自前來監督?你是我的徒弟,怎麼能不跟在身邊伺候?」
未及她吐槽,便見他深深地看著她,語氣驀地一轉,「北北,如果你僅是單純為了那個男人才回來的,那麼,我認栽,看走眼。」
「威廉,」頓了頓,夏曉北悵然地歎口氣,與他藍褐色的眸子對視,「你都說了我是你親自調教出來的徒弟,就算對我沒信心,難道對你自己沒信心嗎?」
「bingo!」威廉笑著打了個響指,恢復了他的一臉清高傲慢,「我對自己的實力從來都是有信心的,不像顧非,只會耍嘴皮子。」
看著他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夏曉北不由搖搖頭,想起兩人之間的緣分。
當年梁小姐並沒有說謊,讓她轉交卡片的確實不是唐岳,但就算是顧非交代的,其實也沒多大區別,反正總是逃不過唐岳那層關係。
早在重逢時,唐岳就問過她重操舊業的事情。一開始是她不願再碰,後來釋懷了,是認為沒必要再碰。直到離婚的那段時間,她才漸漸抑制不住拿畫筆的想法。
人生有時候真就是不斷輪迴的過程。兩次對畫筆燃起瘋狂的念頭,都適逢痛失親人之時。
但她肯定,這將會是最後一次。因為,她應該是不會再中途放棄了近兩年的時光,雖然嘴上抱怨著是被威廉這個吹毛求疵的藝術家逼迫壓搾,然,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享受其中?
不過……
瞥了眼威廉尚在志得意滿,夏曉北很想打擊他,其實他臭屁起來的程度,和顧非完全不相上下。
當初第一次見面時,他可是高冷得很,令她險些以為自己遇到第二個宋以朗。
還好還好,相處下來之後最終證明,並不是那樣的。
思及此,她不得不再次佩服梁小姐夾在威廉這個哥哥和顧非這個未婚夫之間,也真是難為她能夠始終保持如清蓮一般的淡然。
……
「宋總,這是我的水杯……」
anne的提醒讓宋以朗瞬間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手竟是伸到她面前去了,連忙放回水杯,尷尬地道歉:「對不起。」
「宋總,是東西不合你胃口嗎?」問雖是這麼問的,但anne早就注意到,他總是心不在焉地往某個方向瞟去目光。
順著看過去,似乎是……方才高調送花的那一桌?
正這麼想著,那一桌的男女恰好起身,那女人始終背對他,和那個藍眼睛的男人相談甚歡地朝外走。
這頭宋以朗顯然也察覺到,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個女人的背影,神色若有所思。
見狀,anne的心思一轉,問道:「宋總,是遇到熟人了嗎?」
「嗯嗯……可能是吧……」宋以朗含含糊糊地應著,目光依舊一眨不眨。
anne笑了笑:「什麼叫可能,過去確認一下不就行了?認錯了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聞言,宋以朗怔了怔,驀地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謝謝!」
anne正因為他這一笑而怔忡時,又聽宋以朗丟下一句「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人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而出餐廳門口時,他們乘坐的電梯已經在下落。
中途沒停,一路下去地下停車場!
確認後,他連忙搭上旁側的電梯追下去,心中卻是一直在後悔自己席間的猶豫。
出門慢了一步,電梯又慢了一步,好不容易抵達,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恰從自己面前開走。
那女人似是剛湊在藍眼睛男人的耳畔說完什麼,正微微偏回頭來,側臉就那麼一晃而過。
宋以朗的身形剎那間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