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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淺嘗輒止 第095章 獨一無二 文 / 谷繆繆

    這種時候,他還有閒情逸致戲弄她,也不知該罵他不知死活,還是該誇他苦中作樂。/偏偏還不能拿他怎樣,只得自己默默地吞下黃蓮。

    見他在火堆的另一邊坐下,從之前背包中倒出的東西裡,挑出了半塊沒吃完的麵包,而那麵包裡尚夾著火腿,夏曉北的心裡再次不平衡了:「吃獨食!我怎麼只有乾巴巴的壓縮餅乾?」

    宋以朗置若罔聞,不疾不徐地咬下麵包,當著她的面將火腿細嚼慢咽完畢,才擠出一點閒工夫,淺淺地睨她一眼:「要是你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我倒不介意把它給你。」

    呸!馬後炮!都吃光了才說這種風涼話!

    夏曉北悲憤異常,有了對比,霎時覺得嘴裡的壓縮餅乾難以下嚥,又咬了兩口後,決定以實際行動對他進行抗議,乾脆不吃了。

    夜色越來越深,霧氣也越來越濃重,宋以朗時不時往火堆裡添兩根樹枝,或者撥弄兩下,偶爾傳出「啪嗒-啪嗒」的輕微爆裂聲,反襯得一切益發靜謐安和。

    就是在這片靜謐安和中,夏曉北靠著巖壁斷斷續續地睡著。

    睡夢中,感覺有人碰了碰她的手。

    夏曉北惺惺忪松地半睜開眼睛,宋以朗依舊守在火堆前,而自己的身周並沒有人。

    好吧,做夢呢吧……

    瞇上眼睛繼續睡。

    沒一會兒,又有人觸碰她的手,卻比之前感受到的還要明顯,微涼,似乎還毛絨絨的。

    再次睜開眼,低頭瞅見手裡捏著的壓縮餅乾袋不知何時鬆開了小口,夏曉北狐疑地瞄了瞄對面的人——宋以朗就著火光認真地看著地圖。

    幻覺?

    夏曉北紮緊了餅乾袋,抱在懷裡,警惕地環視四周。

    並未發現任何異常的動靜……

    盯著盯著,連連栽了幾下腦袋後,終是敵不過眼皮的沉重,歪過頭睡過去。

    半晌,一股力量試圖從她懷裡拉扯出什麼,朦朦朧朧的夏曉北下意識地抱緊餅乾袋,與那股力量作鬥爭。而後,額頭上突地一疼,她這才猛然驚醒過來,一睜眼,便與一雙滴溜溜的黑眼珠子對上。

    「啊啊啊啊!鬼!有鬼!」怔了一秒之後,夏曉北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起,簡直是連滾帶爬地跑到了宋以朗身邊,躲在了他後頭,「快!快!有鬼!」

    未及宋以朗回應她什麼,只聽那頭傳來有些尖銳的「吱吱-唧唧」聲,緊接著才聽宋以朗頗為無奈地道:「是猴子。」

    欸?猴子?

    夏曉北小心翼翼地從宋以朗背後探出身子定睛一瞧,正見一道敏捷的黑影樹上落到她方才坐著的地方。果然是一隻小猴,渾身棕色的毛,鼻子塌塌扁扁,鼻孔倒是大得很。

    「大驚小怪。」宋以朗口吻鄙夷。

    哼哼,倒是也被騷擾看看,說不準嚇得比她還要失態!

    夏曉北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自腹誹,見宋以朗不以為意地就此坐下,她愣了愣,「你不處理一下嗎?」

    宋以朗反問:「有什麼好處理的?」

    怎麼沒什麼好處理的?難道就讓它鳩佔鵲巢嗎?那她怎麼辦?

    憤慨之際,夏曉北下意識地瞟了眼那隻猴子。它的眼睛骨碌骨碌地直轉,視線卻是沒有離開她手裡頭的餅乾袋。

    嗯?是想吃餅乾嗎?

    難怪了,難怪睡夢中感覺有人跟她搶東西。

    可是,猴子不是吃香蕉的嗎?什麼時候對餅乾也感興趣了?

    算了算了,管它吃什麼,既然它纏著她要吃餅乾,那就給它唄!

    想著,夏曉北在它直勾勾地目光下慢慢朝它走過去,伸手到袋子裡準備拿出一片餅乾時,突然被人按住了手:「如果還想順利從這裡出去,就不要做出愚蠢的行為。」

    「什麼意思?」顧不及去反抗他對她的嘲諷,解答疑惑要緊。

    宋以朗沒好臉色地將她拉了回去,瞥了一眼神色失望的猴子,解釋道:「雙嵇山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猴子山,就是因為山腳處有片小山頭集中居住著很多猴子,被開發成了景點。旅客來看猴子,也喜歡給猴子喂東西,久而久之,這裡的猴子便被慣得兇惡起來,搶奪遊客物品的事情屢屢發生。」

    「你最好別輕易給它甜頭,否則會沒完沒了的。」頓了頓,他半是不滿半是生氣地指責道:「你來匹隆之前就沒有仔細看過旅行指南嗎?連基本的常識和技能都不懂,難怪輕而易舉就入了李維夫的套!怎麼還能活到現在?」

    「是!就你懂!就你最懂!你是現代諸葛亮!誰也沒你博學多才!誰也沒有你聰明機智!除了你其他人都是大傻蛋!」

    解釋就解釋,還非得在最後順道訓斥她一頓。這是集體出遊,又不是孤身徒步,她幹嘛要懂得這懂得那!何況,她怎麼就能料到會有此一劫?

    一會兒古墓密室,一會兒叢林探險,她已經夠憋屈的了,身邊還跟著個只會戲弄她嘲笑她的人,她究竟是招誰惹誰了,平白遭受這些罪!

    越想,心裡越是犯堵,鼻尖亦隨之迅速地醞釀上來酸楚。夏曉北半是氣惱半是委屈地一屁股敦石頭上坐著,盡量控制這酸楚不蔓延到眼睛裡頭去。

    宋以朗因為她抖篩子般辟里啪啦的一番話瞬間安靜了下來。

    夏曉北才不管他究竟是被她頂得暴怒還是怎麼著,反正,她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打定主意不主動理他了!

    忍他好久了!什麼人嘛!盡會欺壓她,這往後日子還得怎麼過下去!

    半晌之後,宋以朗忽然在她身旁坐下了,卻依舊沉默不語,沉默得夏曉北的心裡莫名地憂傷,憂傷著憂傷著,便憂傷到眼睛裡去了。

    她不敢用手去擋眼睛,只賭氣般稍稍別開臉去,微微抬高下頷,暗自努力地把水汽往回憋。升騰的火焰中,恰好與那隻猴子四目相對,不知是不是靈性地察覺到她的情緒,它桃形的小臉歪了歪,靜靜地盯著她看。

    都是這隻鬼東西惹的禍!

    思及此,夏曉北不由恨恨地瞪了它一眼,小猴子立即「嗖」地跳回樹上,少頃,倒掛著探出腦袋來,眼神裡似乎含著分好奇的探究。

    就是在這個時候,忽聽宋以朗喚了她一聲,淡然地道:「夏曉北,你又哭了。」

    用的是肯定句,當即讓她心裡直喊「擦!」

    「沒有!」夏曉北沒好氣地迅速吐字——只怕說得太慢,就被他聽出聲音裡的不妥。

    聞言,宋以朗重複了一遍:「夏曉北,你就是哭了。」

    擦擦擦擦擦!

    夏曉北憋住一口氣,猛地轉回去,指著自己的臉,氣洶洶應道:「看到了嗎?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怎料,她的尾音尚在空氣裡,卻聽宋以朗倏然道:「對不起。」

    一瞬間,夏曉北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無法動彈,保持著自指的姿勢,愣愣地望定他。

    火堆的光芒照得他側著的臉恰好呈紅亮和黑暗的微妙銜接,映出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光澤,但依然疏朗乾淨,且稜角分明,然目光是少有的柔若春水。

    隨即他垂下眼睫,轉過身去,定定地看著火焰,手裡長長的木棍看似隨意地撥弄著火堆,醇厚的聲音繼續傳出:「對不起,因為我和李維夫的事情,將你牽扯在內。對不起,讓你受了這麼多驚嚇和擔憂。對不起,毀了你本該愉快的年假。」

    語調很輕,卻異常清晰,口吻是他一慣的淡淡,但聽得夏曉北的心一跳一跳,視線嘩啦模糊成災。

    誰說言語輕巧淺薄只可聽取三分?面對向來惜字如金又刻薄吝嗇的宋以朗,能說出「對不起」三個字,那是比得到皇帝的金口玉言還驚喜,亦是比世界上任何的甜言蜜語還珍貴。

    不,不對。應該說,這三句話,便是宋以朗的甜言蜜語了。

    憋了半天的眼淚,輕而易舉地被他的話擊潰,心裡頭更是被他突如其來的溫柔所攻城略地,侵略得完全失了自主權。

    「瞧,我就說你哭了。」宋以朗重新偏回臉來,盯著她狼狽的臉,輕笑著揶揄。

    夏曉北斬釘截鐵地抹了一把眼淚,卻是對他的嘲笑不加追究,而是接著他的前一番話,軟糯地回應:「沒關係,這不關你的事。」

    宋以朗深深地凝視著她,目光微微閃動片刻,語氣驀地一轉,「好了,我的過錯我已經認了,你是不是也該承認你臉醜人傻沒常識還——」

    真真有種一秒鐘變臉的即視感,夏曉北很想撿起石頭朝他臉上砸,但還是忍了下來,換做忿忿然鼓著腮幫子大逆不道地截斷他的話:「你夠了!」

    宋以朗彷彿沒聽見她的憤怒一般,悠哉悠哉地把話說完:「還反應遲鈍……」

    而說話間,他的指腹已然撫上她的眼角,輕輕擦拭她的淚珠,亦瞬間滅掉她的惱意。

    又說她遲鈍……

    她並非遲鈍的。

    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她才總有那麼多的不確定。

    呆呆地凝視著他被火光映紅的臉,夏曉北終於將前一天的不確定問出口:「告訴我,你對董恬微提到的,那個你放在心上的人,是誰?」

    話一落下,便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手頓了頓,「你偷聽我說話。」

    不好,還是暴露了……

    不過,這不是現在的重點……

    緊接著,只聽他饒有意味地反問:「你該不會認為是你吧?」

    呃……

    完蛋了,聽他這口氣……哭,真的是她自作多情……

    盯著他眼底泛起的濃濃笑意,夏曉北侷促著手腳,正期期艾艾地不知該怎麼辦時,只聽宋以朗輕笑一聲,突然捏住她的下頷,微微抬起她的臉,於她的猝不及防下,貼上她的唇。

    夏曉北驚得瞪大了眼睛,在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看到自己詫異的表情。

    宋以朗淺笑著摟住她的腰,將她徹底拉進自己的懷裡。

    溫軟涼滑,一步步,一寸寸,細細淺酌,耐心品嚐。隔著衣料的肌膚輕觸,感受著彼此最安穩的懷抱。

    他的心跳,沉厚有力,一聲聲將她催眠;他的氣息,淡淡縈繞,一絲絲使她迷離;他的溫柔,如春風解凍萬里冰封,一點點把她融化。

    相擁的影子,在火光中蕩漾著夜的深沉,映照在石壁上,擺動在小猴子不明所以的眼中……

    很久之後,蜜膩的長吻結束,夏曉北側靠著宋以朗的肩上,靜靜地與他並排而坐在火堆前,尚無法從那種奇異的心情裡恍回神來。

    就好像隔了漫漫的年華和歲月,終在寂寥無邊的宇宙盡頭,找尋到那束能夠照亮自己的光。

    宋以朗,就是她的這束光。

    獨一無二的。無與倫比的。

    對面的小猴子有模有樣地端坐著,許是這樣的平和靜謐也感染到了它,它不再「吱吱唧唧」地亂吵,也不再虎視眈眈著壓縮餅乾。

    然而,夏曉北還是瞧它不順眼:「你這個色胚!詛咒你長針眼!」

    彷彿聽懂了她的惡言惡語,小猴子忽然背過身,翹起尾巴,朝她撅起了它紅通通的屁股。

    見狀,宋以朗驀地輕笑一聲,「它怎麼就色胚了?」

    「它……它……它……」夏曉北的臉上禁不住飛上兩抹紅霞,期期艾艾到最後,幾乎是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的細如蚊蠅:「它偷看我們……」打啵……

    「嗯?什麼?」宋以朗的語氣滿是不明所以。

    混蛋!故意的!

    夏曉北臊得更加厲害,決定忽視他的明知故問。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夏曉北躊躇著問:「出去之後,李維夫……要怎麼處理?」

    「不知道。」宋以朗頓了頓,語氣頗為悵然,「我之前並不知道他已經去世了……」

    夏曉北應聲扣住了他的手,然後攤開他的手掌,並上她自己的手掌,抓著一起晃了晃,在對面的石壁上映出影子,「看,像不像一隻展翅高飛的鳥?」

    「無聊!」宋以朗一點也不給面子地抽回自己的手。

    卻聽夏曉北緩緩道:「我不想再一個人留在地上看著你飛……我想和你一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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