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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學長好壞 第三十五章 歷史的天空(一) 文 / 百里阡陌

    1988年夏,藏南雅魯藏布江谷地。()伍興邦所在的偵查小隊正在臨時搭建的簡易敞篷裡避雨,西南季風溯河谷而上,藏南已經進入雨季一月有餘。

    密林中響起腳步聲,沙沙作響。遠離帳篷二十步外的紅杉樹上,正在值崗的李旭發出三短一長的鳥叫聲,等聽到對方回應後,對著凝神戒備的伍興業等人做個安全的手勢。

    片刻之後,斥候脫掉迷彩雨衣進到帳篷裡,從伍興邦手裡接過二鍋頭,仰頭灌了一大口。擦擦嘴巴,遞給身後一同哨探的隊友,俯身邊吃乾糧邊對著地圖講述偵查所得。

    「拿手張好了,別把壓縮乾糧的渣子掉在地上。現在我們隻身犯險,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伍興邦提醒著正在吃東西的戰士,被塗上迷彩的臉在強光手電的映射下宛如鬼魅。

    等斥候匯報完,眾人圍坐在一起商定突襲計劃。按照伍興邦的部署,需要有兩名隊員發起佯攻,將敵營的士兵大部引出。等他們中計後,剩下的人直搗黃龍,一舉打掉這個為禍藏南很久的叛國集團指揮部。

    「這是匪首的照片,你們都挨個看一下,記在腦子裡,等我們衝進去的時候,先行解決掉他。」

    「羅布江村,現年四十七歲,出生於藏南林芝,政治成分是土司,藏南平叛後逃到這裡,是反革命集團的先鋒指揮官。這傢伙會漢語和英語,博聞多識,相當狡猾,而且周圍遊牧部落的牧民受他恩惠,我們行動時必須快之又快,打完就撤。」

    「現在開始抽籤,抽到1的負責第一波佯攻,子夜三點出發,凌晨四點發起攻擊;抽到2的跟我一起,等敵人大部出營後,隨我直指指揮部!明白了麼?」

    伍興邦眼睛一掃,戰士們輕聲應下。抽籤完畢,張海星和錢多福抽到了1,起身敬禮後,跟伍興邦對完腕表,出帳篷離去。

    凌晨三點四十五分,格爾桑兵營外,正在小便的游動哨被張海星劃破喉管,放倒在地。錢多福警戒,張海星將游動哨的外衣褲除下穿上,晃晃悠悠的踱步走到崗樓下。

    夜雨淅淅,兵營前的機槍防禦陣地只有一名正在打瞌睡的看守,其他人聚在五步外的值班室裡,熱熱鬧鬧的喝酒吹牛皮。

    兩座崗樓上的探照燈十秒一輪迴,將兵營前的空地照的透亮,張海星對著腕表心裡倒數五秒,趁著兩燈交叉的十秒空當飛撲進壕溝,手中匕首一翻,將看守割喉放倒。

    上彈開保險,掉轉班用重機槍的槍口,對著值班室扣動扳機。瓢潑一樣的7.65mm子彈瞬間將值班室打爆,裡面碎屑橫飛,斷肢殘腿散落一地。

    於此同時,錢多福伏地扣動狙擊槍,將左側的探照燈打碎。槍口上移,果斷擊發12mm的狙擊槍彈將崗樓上的守衛腦袋打爆,身子垂直落了下來,被兵營前的拒馬扎的千瘡百孔。

    不遠處的亞熱帶林木上,手持突擊步槍的李旭兩發短點射,將右邊敵樓的守衛解決掉。衝下面的伍伯做個手勢,三個一捆的手雷如雨點般從潛伏灌木叢中飛了出去,兵營靠前的幾棟兵捨被炸的一團糟,火光沖天。

    張海星將班用機槍挪到兵營拒馬前,對著慌亂中的士兵橫掃過去。子彈過去,人如麥子一樣成片倒地。有個軍官登高呼喝,被趕上來的錢多福一槍爆頭。

    嗚咽的號角聲響起,大批的敵軍士兵開始朝這邊湧來。張海星將扳機扣到底,不停的催促正在佈雷的錢多福快點。等佈雷完成,兩人就地一翻,向外滾去。

    追到門前的士兵被子母雷炸上了天,略一停滯後,烏壓壓的士兵再度衝了出來。張海星與錢多福沿既定路線且戰且退,茫茫林海中,不時有追擊者慘叫著倒地。

    二十分鐘後,兩人退到了一處高崗上。自上而下俯身射擊,小路崎嶇,路面濕滑,大量聚集的敵人擠作一團成為名副其實的活靶子。

    一束耀眼的光亮直衝雲霄,緊接著轟隆隆的巨響。張海星抬頭一望,可以看到軍火庫爆炸後衝擊波肆虐的慘景。正在衝鋒的敵方士兵遲緩下來,似乎也被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呆了。錢多福長出一口氣,扭身準備撤離,剛抬頭就被張海星壓倒在地。一串子彈呼嘯而過,他的頭盔打著旋兒飛了好遠才落下。

    原以為要撤離回去救援的敵軍沒有絲毫要走的跡象,反而加劇了對高崗的攻勢。迫擊炮的底座被支起,一枚試射的校正彈落在兩人緊守埡口的左下方,土石飛濺。

    「羅布江村!」錢多福驚訝的吼了一聲,通過狙擊槍瞄準鏡,他看到匪首正在敵軍後面調度指揮。一枚槍彈射了出去,卻被他抓過身旁的軍官擋了。再要擊發,傳來空倉掛機的回聲。

    三枚迫擊炮彈呼嘯而來,錢多福不再遲疑,拉著正在掃射的張海星從陡峭的後崖跳了下去。落水的一剎那,身後傳來巨響,剛才緊守的埡口已經被煙霧籠罩。

    登上制高點的敵人開始漫無目的的朝水中放槍,錢多福帶著不太會水的張海星在洪流中拚命朝對岸游。一束光亮在空中綻放,輕機槍掃過水面,子彈將他的右臂打個對穿,從空中落下的一小石塊砸在了腦袋上。失去意識前,錢多福發現被嗆水的張海星正在練習狗刨。

    醒來時已經天將破曉,翻個身子,被綁著繃帶的右臂分外疼。艱難的睜開眼睛,入眼處是一座藏民的帳篷,床邊不遠處還有酥油茶和糌粑,只不過糌粑上沾有血跡。

    錢多福掙扎著坐起來,定睛一瞧,地上血跡一直通到帳篷外,起身奔出去,一聲槍響傳進耳朵,一百步開外的路口處,一位剛轉過來的牧民從馬背上跌入草甸。

    張海星從隱藏處躍出來,兔起鶻落間已經跑到死去的牧民身旁,對著屍體補了一槍,檢查四周後,將屍體拖回來,放到早已挖好的土坑中。

    土坑中已經早有三人,兩大一小,分別是牧民的老媽、妻子和兒子,張海星將牧民扔下去後開始填土,面色冷峻,動作機械。

    錢多福站在一邊,靜靜的看他做這一切。他不知道昨夜到現在發生了什麼?但卻知道這家牧民必須死,因為他們行動是絕密的,不能讓外人知道。

    「快去吃點東西吧!吃完我們就走。估計隊長那邊也中了埋伏,只能從長計議了。」張海星填完土,開始往臨近的帳篷上澆桐油。見錢多福傻愣在那,提醒他趕快補充體力好上路。

    十分鐘後,兩人離開這個臨時宿營點,他們身後火海裡,一個小女孩滿身髒污的從垃圾堆裡爬出來,消失在濃密的野草叢中。

    一路有驚無險的回到大本營,錢多福被緊急送往戰地醫院。張海星待在營帳裡等伍興邦,一天過去了,伍興邦沒回來,軍營卻被林芝當地的藏民圍了起來。

    首長同當地政府交涉一中午,圍聚的藏名不僅沒被遣散反而越聚越多。藏刀雪亮,更有牧民時不時的朝空中射擊,咿咿呀呀的說著聽不懂的藏語。

    整座兵營如臨大敵,戰士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按照軍官的要求據守以待。傍晚的時候,首長汽車駛進來,隨行而來的還有當地藏民長者、黃袍僧人和政府官員,最後一位下車的是個小女孩,髒兮兮的,如非洲來的小鬼。

    司號員吹響緊急集合號,全體戰士列隊報數完畢。站在最後一排的張海星聽不到司令員說什麼?但是卻看到他面色鐵青,憤怒不已。

    一排排的士兵隨著小女孩的搖頭被解散,半個小時後就輪到了自己和帶傷的錢多福。張海星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做了件蠢事,不是因為殺了河對岸自己的同胞,而是留下了一個活口,讓領導難做,也讓自己的隊友跟著受罰。

    不出所料,最後只有他們兩人被留在了操場上。小女孩因為只是看到的他們背影,所以說不出是誰殺的。司令員給他們一分鐘的時間主動自首,並把手裡的配槍交給藏民的長者。

    張海星嚥了口唾沫,事到如此居然退縮了,他原本只以為受罰而已,沒想到居然按當地風俗來辦。他還有妻兒老小,剛剛當上爸爸,還有半年就升士官。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錢多福搶先一步,大咧咧的承認人是自己殺的,張海星當時昏迷著,一切與他無關。長者問向小女孩,小女孩嘰裡咕嚕的說了好多話,看表情應該是說只有一個人。

    「你還有什麼遺言麼?」司令員過來給錢多福整了整衣領,滿眼的無奈。事情已經發生了,就要有人來負責任,即使他們是按命令行事,也要把命令爛在肚子裡。

    「我想和張海星說一句話。」錢多福低著頭,臉上一副知罪認錯的表情。

    轉身走向張海星,對他笑了笑:「星子,你我是同鄉,我死了後,希望你幫我隱瞞下事實真相。我家裡有個老母親,就拜託你了。」

    錢多福說完回身,跪在了小女孩面前。當地官員將小女孩扯後捂上眼睛,黃袍僧人口裡唸唸有詞,念珠在手指尖急速滾動,長者則對著錢多福的眉心扣動扳機,一蓬鮮血濺在他潔白的哈達上。

    幾日後,伍興邦帶著殘兵返回,去時的十幾個人,回來時已經不足半數。幾個老夥計在兵營外的小酒館裡喝的爛醉如泥,張海星面對伍興邦的責問,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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