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十六歲的天空 第四十七章 零下十度 文 / 百里阡陌
王凱一路疾走，時不時的回頭觀望一下，害怕伍學長帶人追上來。直到坐在教室裡好一會兒之後，一顆心還在撲通撲通的直跳。
「哎，凱子，你鞋帶開了。」吃完早飯剛回來的舍友站在他身旁，指著地面提醒道。王凱不知是計，匆忙看時，脖子裡一涼，又被塞進一個雪球。
「哈哈，哈哈。」臨近的幾個同學笑的前仰後合，惡作劇得逞的舍友更是連跳帶叫，笑的沒心沒肺。
王凱低頭看向地面，脖子裡的雪球被慢慢融化，一滴滴冰涼的雪水滴在地面上，映出一副副醜惡的嘴臉。
他抽抽鼻子，哈出一口熱氣。握緊的右拳舒展開，將脖子裡的雪球扔出窗外。外面一聲咒罵，沒片刻，幾個渾身冒著熱氣的高大男孩子走了進來。
「這東西是誰扔的？誰！」板寸頭少年哈著熱氣，氣急敗壞的問道。
正在作笑的幾個人都止聲不語，或悶聲吃飯，或低頭看書。
「他媽的，老子問話呢？都啞巴是不是？知道老子是誰不，老子是王浩，紅星社高一分社的王浩！」王浩話一出口，班裡學生的頭低的更低了。
一個女生推開門想進來，看了一眼局勢，將門趕忙關上，飛也似的逃掉了。
「我問你，是誰扔的，他媽的比老子投籃都准，盲投三分啊！」王浩抓起裝模做樣的王凱室友，那小子嚇的抖抖索索，差點尿了。
「不說是吧！不是哥可就不好意思了。」王浩一擺頭，身後轉出兩個跟班，一人手裡一個雪球，拉開王凱舍友的上衣拉鏈，直接塞進前胸後背。
冰涼的雪球刺激著脊樑骨，讓男生通體生寒。鼻子一抽，眼淚就落了下來。伸手指向旁邊，王凱正趴在桌子上當縮頭烏龜。
緊閉雙眼的王凱被猛力拉起，推搡到教室後排，摜在地上。王浩指揮著幾人拳打腳踢，見他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有些興趣索然。
「小子，別以為你閉著眼我就認不出你來了。爺告訴你，你這就是掩耳盜鈴的改良版。如果我沒記錯，你就是害俺們學長退學的那個，你小子不是挺牛的麼，怎麼現在這麼慫了？」王浩揪著王凱的耳朵將他提起來，拍拍他的臉，很是鄙視。
「給爺記住了，以後別讓我見到你，見你一次打一次，直到你退學。」王浩鬆開王凱的衣領，在他身上蹭蹭手。末了啐一口濃痰，折身揚長而去。
王浩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座位上的，甚至一上午的課都渾渾噩噩的度過。他腦子裡滿是王浩的影子，滿是他的話：「給爺記住了，以後見你一次打一次，直到。」
中午他連午飯都沒吃，一直蜷縮在座位上。每一次教室門響都嚇的他一哆嗦，生怕王浩帶著人又衝進來將自己暴打一頓。
好不容易捱完下午的四節課，一天水米未進的他聞著同學飯菜的香味，嘴裡不住的嚥著唾液。突然桌面被敲響，嚇的他忽的一聲站起來，手裡圓規(測量用具，不銹鋼的）在握。
「怎麼啦！一驚一乍的？錢帶來了沒？」來的是班主任，此時正好奇的打量王凱。
王凱揪著的一顆心落下來，收了圓規，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一百的給班主任。班主任找給他五十塊，提醒他下次再犯就不會這麼輕了，轉身走掉。
在一旁吃水餃的舍友瞅見王凱手裡的五十塊，一激動，把舌頭咬了下。沖臨近的另一個舍友招招手，附耳嘀咕著什麼。
晚自習一下課，大家紛紛離開。王凱挨到最後，直到樓管大爺進教室關燈轟他走，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回宿舍。
不遠處的路邊站著一對情侶，似乎在吵架。王凱抬頭仔細瞅了幾眼，換來男生的喝罵，趕忙低下頭，沿著牆角飛速離開。
正在走著，一個魂牽夢縈的聲音從不遠的陰暗處傳來，緊接著一件物事飛了過來，正正的砸在王凱身上。
低頭一看，是個芭比娃娃，再一細看，是自己看上的那個芭比娃娃。
「秦葉，我跟你說，我跟你不可能有關係的，你死了這份心吧。()」莊晨玲的甩開秦葉的手臂，氣沖沖的與王凱擦身而過。
「你明知道伍學長不會喜歡你，你還等著他麼？你要知道，是我喜歡你，是我稀罕你！是我秦葉愛你！」秦葉從陰影裡衝出來，一把抓住莊晨玲的胳膊。
「對不起，我心有所屬了，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說，如果你再纏我，就別怪我不
客氣！」莊晨玲甩掉他的手，見他還要上前，直接將他推倒在地。
王凱木木的看著這一切發生在自己眼前，連莊晨玲將一個袋子塞進自己懷裡也沒覺察到。
「看什麼看，媽的，原來是你啊！死王凱！」秦葉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望著莊晨玲離去的背影哀歎一聲。折身撿拾芭比娃娃，才發現路邊站著王凱
王凱如行屍般回到宿舍，坐在下鋪的床上默默不語。懷裡的袋子早在進門時就被舍友搶去了，耳畔一陣若有若無的砸吧聲，蘋果皮散落一地。
五個舍友在那打保皇，嬉嬉鬧鬧。沒一會兒宿舍燈熄滅了，引來一頓哀怨。有人點起備用蠟燭，繼續剩下的牌局。
王凱枯坐在那，一動不動。他現在腦海裡交織著紛亂的信息，都快要爆掉了。今天一天經歷的事情比自己這些年經歷的還要多，最大的哀痛莫過於自己的女神喜歡別人，而且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敵人。
「伍學長，為什麼又是你？為什麼總是你？為什麼還是你？」王凱低聲呢喃，引來舍友的齊齊觀望。
五個人圍聚過來，拿著蠟燭瞧他，看王凱失魂落魄的樣子，各自對望一下，具有喜色。
「凱子，你是不是擔心被王浩報復啊？」一個舍友推了推王凱，故作關切的問道。
王凱點點頭，又搖搖頭，末了茫然的看一下他們，最終低頭不語。幾個人抓耳撓腮，有些老虎吃天，無從下口的感覺。
「凱子，哥給件東西防身啊！絕對的居家必備首選。」一個舍友亮出一把銹跡斑斑的水果刀。
「凱子，你放心，只要王浩敢來咱們宿舍，哥幾個分分鐘就把你交出去，哦不，把他滅掉！」一個舍友表著態，一激動，差點說禿嚕了嘴。
「凱子，你這一天都沒吃喝了，餓了吧！哥這裡有水有麵包，湊合吃點吧！不然睡不著。」一個舍友遞過來一瓶開口礦泉水，另一個遞過來一塊黃油麵包，黑燈瞎火的，看不真切。
「凱子，哥給你準備的熱水，你燙燙腳，算是為我早上的惡作劇做點補償，你原諒我吧。」最後一個舍友端來一盆熱氣騰騰的洗腳水，面露羞愧。
王凱的外衣被脫掉，懷裡多了一把生銹的水果刀，大半瓶礦泉水，還有一塊黃油麵包。腳下的鞋子被脫掉，帶動傷口，有些疼。
兩個舍友一邊一個，想將他腳按到水裡，慇勤的樣子讓他頓生警惕，連連說不用。
「那你自己收拾收拾睡吧！不早了。」兩個舍友撤身閃開，吹滅蠟燭，飛快的爬到自己床上去。
黑暗裡一片靜寂，只有窗外風聲呼呼，分外清冷。王凱覺得水有些熱，就沒急著下腳，將生銹的水果刀丟進枕頭裡面，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有些酸，還有點鹹。
吃一口黃油麵包，甜的很，但是有些粘，粘手。飢餓感瞬間襲來，令他顧不得這些細節，狼吞虎嚥的將麵包吃完，咕嘟嘟的喝完礦泉水，暢快的打個嗝。
黑暗裡有五雙舍友的眼睛注視著他，有兩個已經忍不住竊笑。
王凱以為是自己的打嗝驚擾了舍友，道聲不好意思。探腳下水，一陣灼熱感傳來，緊接著是撕心裂肺的痛。
「哈哈，哈哈。」五個舍友亂作一團，哄笑聲震耳欲聾。直到隔壁寢室咚咚的敲牆，這才作罷。
王凱坐在床上，眼裡淚光閃動。雙腳動都不敢動，擺在自己面前的洗腳盆冒著熱氣，空氣裡散發著生理鹽水的味道。
突然間腹部疼痛起來，鑽心的疼。披上外套，推開門，踉蹌的朝廁所奔去，一連幾次，疼痛不僅沒減輕，反而更重了。
王凱穿好外套下樓，手伸向自己的口袋，卻發現五十塊錢不見了。佝僂著身子跑回宿舍，翻了個底朝天，依舊沒找到。
「你們誰撿到我的錢了，麻煩還給我好麼？」王凱不是傻子，到現在已經明白五個舍友突發「善心」的目的了。他沒有辦法，只能寄希望於他們良心發現。
「喂，你不睡覺我們還睡覺呢？已經忍你好久了，大半夜的，你折騰個啥，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麼？」一個舍友厭煩的回應，立馬引來大家的附和。
王凱孤寂的站在那，茫茫然，了無所依
夜已經深了，五個舍友打呼的聲音此起彼伏，一聲聲，攪得王凱心煩意亂。他的腹部還在疼，疼的翻個身子都費勁。就這樣仰躺在那，眼睛空空洞洞的，一個時有時無的念頭湧上心間。
他還記得二中開學時自己第一次見伍學長跟林天時候的事：那時候伍學長一挑幾人，打的小混子們連連求饒。林天跟自己好的像一個人一樣，天天有說不完的話，時時有開心的笑。即使是後來自己為了一己私念調到實驗班，伍學長他們也跟自己沒斷了聯繫，尤其是校醫務室那次，七喜從藏獒口裡救下了自己。
王凱回憶著這一年多來發生的種種，感覺恍如做了一個夢。夢醒處，他對伍學長的恨意已經消失殆盡，更多的是羞愧，羞愧自己枉為人。
砰的一聲響，將王凱拉回現實。他掙扎著坐起身子，冷風從破窗吹進來，凍的人直哆嗦。瞅一眼床邊的夜光溫度計，業已零下十度。
「凱子，你他媽的是死豬麼，快去把窗戶關上，凍死老子了！」上鋪舍友含糊不清的呵斥聲傳來，驅走王凱心裡的霧霾，心頭澄明起來。
他返身拿起枕邊生銹的水果刀，拍拍上鋪的舍友，衝他伸出的脖子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