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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十六歲的天空 第二十九章 送別 文 / 百里阡陌

    伍學長跟黃父嘮了一會兒嗑,見上客越來越多,就告辭離開了。剛出農貿市場大門就碰到薛亮帶人巡視,他手裡拎著一個枯瘦如柴的小子,邋裡邋遢,看不清長什麼摸樣。

    「學長,來玩呢?」薛亮熱情的打著招呼,同行的四個聯防隊員也上前見禮。伍學長點頭回禮,目光不經意間掠過被雙手反擰的小子,看到他正對自己怒目而視。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啊!」薛亮順著伍學長的目光扭頭看,見小子桀驁的眼神,氣就不打一處來,嘴裡呵斥著,抬手就兩巴掌,脆響。

    小子散落的頭髮被掌風吹起,露出一張熟悉的面龐。伍學長上前扳起頭一瞧,不是紅衫還能有誰。紅衫沖伍學長啐了一口痰,不偏不倚的落在他胸前,痰水黏黏的粘在那,噁心的很。薛亮抬腳想踹,被伍學長伸手攔了下來。

    「學長,這狗東西就是欠打,三番五次的在農貿市場晃悠,專門禍害中老年鄉下人,屢教不改的貨色。他欺負別人也就算了,現在還敢對你不敬,我要不打他,這傳出去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薛亮一肩膀扛開伍學長,擼起袖子,沖掌心裡啐了兩口唾沫,一搓。紅衫早就被手下架好了,一襲破衣濫衫,正兒八經的乞丐服。

    砰砰十幾拳掏下來,薛亮累的呼哧呼哧的,紅衫倒在地上,緊咬著牙關不吭聲。薛亮手一招,四個隊員大腳踹過去,塵土飛揚後,紅衫滿臉開花,嘴角帶血。

    周圍聚集起好多看熱鬧的人,紛紛叫著好。有幾個被禍害的小攤販棄攤而來,憤憤的踹上幾腳,邊打邊罵。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伍學長扯扯薛亮的衣角,正在高聲叫好的薛亮反應過來,讓隊員停手,跟圍觀的老少爺們一通報,拎起半死不活的紅衫就登車而去。

    伍學長坐在麵包車的副駕駛上,轉頭向後面瞧了瞧,紅衫紅腫的眼睛裡滿是恨光,無可救藥。

    「你認識?」薛亮見伍學長三番五次的向後看,不由得心下起疑,輕聲問道。

    「這個是紅衫啊!你在三食堂見過的啊!不認識了?」伍學長一提醒,薛亮薅著紅衫的頭髮把他臉露出來,細瞧一陣,樂了。

    「哎,你別說,這瞎眼瘸腿的癟三還真是紅衫。我這是走了眼,抓了他好幾次都沒認出,今天要不是碰到你,估計丟雷所長那審一遍,關他三五天,又要放出來為禍鄉鄰。」薛亮說話間,麵包車已經停在派出所門口,幾個隊員把紅衫寧送進去,過了好一會才出來。

    「完事了?」伍學長有些意猶未盡。

    「完事了,我跟雷所長一說,他特別重視,說是這回得好好審一下他。你也知道藏獒死的不明不白的,其中的貓膩,估計這小子能知道點。看雷所長的手段,從他嘴裡撬出一點秘密不成問題。」薛亮啟動汽車,邊開邊說。

    「你們怎麼抓的他?」伍學長繼續問道。

    「這小子從農貿市場開門就在這來回轉悠,專門偷買家的錢包,騙賣家的錢。你看這個,這幾百塊都是假的,他拿這樣的假幣去買東西,實際上就是為了去換那些小攤販的零鈔。」薛亮簡述著紅衫的斑斑劣跡,聽的伍學長直皺眉頭。

    茶庵街派出所,雷銳坐在審訊室的大桌子後面,茶杯裡熱氣氤氳,足見裡面溫度之低。紅衫被固定在鐵質椅子上,蜷縮成一團,凍得瑟瑟發抖。

    「抽一支去去寒?」雷銳扭亮白熾燈,順出一支沂蒙山,點燃深吸,將一口煙氣吐在紅衫的臉上。紅衫抽抽鼻子,沒言語。

    雷銳站起身,把嘴裡吸了一口的煙塞進他嘴裡。兩根手指夾著煙伺候他,紅衫沒吸半口,已經劇烈的咳嗽起來,痰中帶血,鮮紅可見。

    「草,這幫小子下手沒輕沒重的,這都打成內傷了。」雷銳按滅煙頭,裝模作樣的搖頭歎氣。

    紅衫低著頭像個活死人,對於他接下來的問話充耳不聞。雷銳也不發怒,給他解開手銬,遞過一瓶擰開的礦泉水。出門再折回,手裡多了一碗泡麵。

    紅衫眼睛瞧著泡麵,瞪得出奇的大。雷銳故意把泡麵擺放到他面前,把鐵椅子撈過來,掰開一次性筷子遞到他還能動的左手裡,示意他吃。

    紅衫狂吞口水,筷子在手裡抖動著,堅持了半天還是沒堅持下來,臉湊上去,吭哧吭哧的狼吞虎嚥。嘴裡的傷口被燙的直疼,嘶嘶的抽著冷氣,連吃帶喝,沒半刻,面已見底。

    雷銳見他丟筷子,又把一支煙遞過去,給他點著了,看他慢慢抽起來,煙氣繚繞中,紅衫的嘴唇動了:「你想知道什麼?」

    「想知道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的,我可以幫你麼?」雷銳歪著頭,面帶微笑。

    「我這是自作孽,你幫不了我。麻溜的拘留我幾天,我還要出去繼續呢。」紅衫抽著煙,一副過來人的態度。

    「你要是把從藏獒死後這段時間你的故事說給我聽,弄不好,我就不拘留你了,還給你安排一份活,足夠你養活你自己的。」雷銳心平氣和,循循誘導。

    紅衫默默的抽完一支煙,又索要一支。雷銳將煙盒連同打火機一同遞過去,回身坐在桌子對面,看他抽煙。

    「其實也沒啥可說的,就那麼一回事。不過你想聽,我也可以給你講講,反正我人生就那樣了,賴活一輩子。」紅衫自嘲的笑笑,把自己這幾月的事情撿重要的一一而述。

    從被紅梅酒吧招安到因為秦葉的事情被秦明亮抓走,再到後來秦明亮要了他一隻眼跟膝蓋骨,然後將他扔在了大街上。大命不死的他生活窘迫,卻有家不能回,有兄弟不能認,只能浪蕩在外,靠乞討跟換假幣為生。

    中間磕磕絆絆,被抓進派出所的次數兩隻手數不過來。不過他是殘疾人,每次都是關個三五天就被釋放了。

    「假幣哪裡來的?」雷銳插話進去。

    「這個無可奉告。」紅衫回絕道。

    「那藏獒死之前有沒有交代過你什麼?」雷銳問了句自己最想知道的。

    「藏獒死之前曾經找過古蘭社,中間細則我記不清楚了。」紅衫大聲的咳嗽著,咳到後來面色發紅,有些供氧不足的樣子。

    「你想一想啊!」雷銳起身站到他面前,抓著他的肩膀搖,不搖不要緊,一搖之下,紅衫背過氣去,呼吸微弱。

    「干,倒霉催的!」雷銳放開他,一拳打在桌面上。掏出手機,開始撥打120

    中元節一過,各大高校開學的日期就提上了日程。新生開學季遇上回家忙秋的民工潮,擠得一塌糊塗。伍學長通過關係買了一張青島到西都的臥鋪票,交給伊西科之後又不放心的要把他送到青島市四方區老火車站。

    「你也太破費了,這怎麼使得?」伊西科坐在車裡渾身不自在,看向旁邊的伍學長,總覺得自己欠他的有點多。

    「小齊跟凌雲要來青島看海底世界,我順路就把你一起帶來了,小事一樁,你別放在心上,不過如果你想還我這個人情的話,就好好上學,以後有你還的時候。」伍學長瞅著車窗外灰黑色的海水,遠處的鑽井平台依稀可見。

    車先到四方區火車站外停下,幫伊西科拿出行李,雙方又說了一會話,看檢票時間到了,這才依依惜別。

    伍學長拉著凌雲的小手,身邊站著小齊跟薛亮,一行四人默默注視著伊西科的身影檢票進站,消失在紛擾的人海裡。這一別,又不知道何時能夠再相見。

    「他家裡人怎麼沒來送他?」小齊轉身上車,說出憋了好久的疑問。

    「都二十歲的人了,還讓家裡送,不是笑話麼?再說了成年人一個來回,即使坐硬座也要小五百塊,加上吃喝睡,小一千就沒了,划不來。」伍學長解答著小齊的疑慮,自己心裡也歎了口氣。

    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在現實面前都是那樣的無助,黃油麵包還是理想烏托邦,想必每個正常人心裡都能做出選擇。

    凌雲眨巴著大眼睛指點窗外,廣場上的鐘聲響起,一群白鴿飛過天際,留下一串優美靈動的音符。

    伊西科上車後找尋著自己的臥鋪車廂,手裡提著大包小包,嘴裡張口「借過」,閉口「謝謝」,一直喊了四五節車廂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六人間的臥鋪車廂裡已經入住三人,老中少三代,應該是家裡送孩子上學的。伊西科打著招呼,將自己行李放在最上鋪,靠窗邊坐了。

    剛掏出一包煙,就看到鄭姨帶著李文慧走了過來,鄭姨手裡提著行李箱,肩上背著坤包,臉上的粉脂都被汗水沖散了,一道道的,很狼狽。嘴裡嘟囔著,在怨天尤人。

    「鄭姨,您送女兒上學呢?」伊西科忙上前接過她的大行李箱,熱情的打著招呼。鄭姨認出來人後一怔,扭頭看向身後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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