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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灰白兩道 第二十五章 傷心童話 文 / 百里阡陌

    芝水市中級人民法院,伍學長安安靜靜的坐在旁聽席上,身旁是嚼著口香糖的齊哥和薛亮。上面的控方律師和辯方律師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好不熱鬧。人證物證輪番上場,甚至連視頻音頻資料都有,事實勝於雄辯,辯方律師漸漸敗下陣來。

    伍學長看著面如死灰,垂頭喪氣的吳校長,心裡有種莫名的快意。前世的他,也跟教授去旁聽過一些雞毛蒜皮的民事訴訟案件,那時候事不關已,就是看個熱鬧而已。今天不同,上面的一舉一動都跟伍學長息息相關,所以他看的格外用心用腦,聚精會神。

    吳校長用眼角的餘光尋一眼旁聽席,自己的狐朋狗友一個都沒來。心裡苦笑一下,暗歎自己想多了,這樣的集體招嫖案子,朋友們避之不及,早早的就撇清了關係。他在等著法官宣判,等著自己沉靜一段時間後,又是一條好漢。

    原定兩個小時的審判,只用了一個來小時就結束了。辯方律師到最後被駁得啞口無言,只得轉換話題,為爭取減刑做著最後的努力。

    「這孫子是誰?怎麼這麼不知死活,不要臉,真他媽的面皮比逼皮還厚!」劉齊嘟囔著,想起哄,被伍學長一扯衣角,壓了下來。

    「消停點,吳校長現在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分鐘了,你不想在沒看到結果之前就被清理出去吧。」伍學長指了指高大的法警,示意劉齊肅靜點。齊哥面色不滿,但是好歹不鬧了。

    雙方律師最後陳述,三名法官交頭接耳的合計一下,最終由審判長宣讀結果,然**審結束。

    「才判了五年啊?這麼輕?他的貪污和嫖宿**的事件就換來這麼點?」劉齊掏掏耳朵屎,一屁股坐進了桑塔納裡,心裡有些不平衡。

    「習慣就好,五年大牢,他能坐一兩年就差不多了。不過人已經被扳倒了,不可能再回二中當校長。」伍學長隨後進來,帶上門,讓薛剛往刑警大隊開。

    「去那裡干蛋?咱們不是早就通知老鐵救他兒子了麼?我對那地方天生不對付。」劉齊叼著煙,搖下車窗,冷風呼呼的灌進來。

    「秦晉給我打電話,讓我把她媽媽給帶出來,罰款她們交不起。」伍學長回復著,面色有些不大自然。

    「薛剛,回紅星社,不去那勞什子屁刑警大隊。我看不是她們交不起,而是不願意交而已。這種懶驢,卸磨之後直接殺了得了,還留著給她擦屁股?」劉齊憤憤不平,手伸過過去,摸摸伍學長的額頭,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停車,我自己去吧!反正簡單的很。」伍學長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答應她,總感覺自己開始接觸秦晉當騙子的原因了,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他想要搞明白。

    "別介,我就這麼一說,薛剛,繼續往刑警大隊開。i服了you,算你牛逼好不?」劉齊妥協著,整著似是而非的英文,開始耍嘴皮子

    芝水市東關大街,紅梅足浴城。剛剛從東莞趕回來的凌總坐在大班椅上,叼著女士香煙,聽一剪梅匯報前天晚上的情況。

    紅梅足浴城被處以罰款,而且被勒令停業整頓,昔日裡登門尋歡的一些老領導也聯繫不上,打電話關機,登門吃閉門羹。

    「你先回家待著吧!什麼時候整明白了,什麼時候回來。經理的位子我給你留著,需要你的時候,我會打電話通知的。」凌總到底沒發火,只是擺擺手,就讓一剪梅滾了。一剪梅站在那裡,滿腹委屈,惴惴不安。以前凌總都是又打又罵的,這次居然這麼和緩,自己的工作恐怕要黃。

    凌總見她不走,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門被敲響推開,一個身段魔鬼的軟妹子進到裡面,笑不露齒,先跟凌總打招呼,然後又稱呼一剪梅姐姐,聲音甜得發膩。

    「這妹子從台灣來的?不會是跟我吧?」一剪梅鬧不懂凌總想幹嘛?小聲的問道。凌總將煙蒂摁滅,抿了口水。

    「這是從高雄來的安妮,是我從東莞帶回來的。你把自己的客戶還有手下的技師各方面情況匯總了交給她,就可以回家休息了。等風聲過去,我給你打電話。」凌總面無表情,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凌總,我認為這個事是有內鬼,責任我有,但是不能全在我。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揪出和警察裡應外合的內鬼,將損失補回來。」一剪梅急促的說道,她害怕被炒掉。離開了足浴城,手裡的客戶群被清空,人老珠黃的她什麼都不是。

    「交接工作,回去等通知,我不想說第二遍,懂?」凌總打開電腦,低頭玩連連看去了。一剪梅站了一分鐘,轉身開門而出。

    「徐局麼?喲,您先別掛啊。您可還得我好找,打電話打的手機都換了好幾個。您哪天有空,咱們一起吃個飯,喂,喂。」凌總鬱悶的掛掉電話,電腦屏幕上顯示時間已到,遊戲結束。

    一剪梅將工作交接完畢,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正在更衣室穿鞋子呢?門被打開,一個少女走了進來,面上堆笑。

    「梅姨,今天下班好早啊!這是要回家的節奏麼?」感應燈隨聲響全部亮開,更衣室亮堂堂的一片。一剪梅正在穿鞋的手停住,看著眼前的這個小**,有些不耐煩。

    「秦晉啊!找你梅姨有事?沒事的話,我急著回家,有些困了。」一剪梅打個哈欠,故作困頓。

    「梅姨,我是來給我媽贖身的,您把合同給我,我這裡是十萬塊,您數數,夠不夠?」秦晉走上前,從坤包裡拿出一袋錢,放在一剪梅坐的長凳子上。一剪梅瞅了瞅錢,再舉頭看看秦晉,面帶狐疑,沒搭茬。

    「小娘皮賺錢夠快的啊!比你老媽都賺的多。你有這個錢,幹嘛不先去把你老媽從公安那裡贖出來?」一剪梅穿好鞋子,挎起包,準備走。

    「梅姨,您給個痛快話。我今天能不能從您這裡拿到合同?」秦晉張手攔在一剪梅的身前,直視著她的雙眼。一剪梅抱著膀子,歪著頭,搖了搖。

    「為什麼?上次我幫你兒子對付學校那幫人,還有接近吳校長他們,你不是答應事成之後,我就可以只還本金十萬塊,帶著我媽媽離開這裡的麼?你不能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吧?」秦晉連珠炮似的問著,心下焦急。

    自己苦熬了這麼久,受盡白眼,難道還要繼續等?一剪梅能等得起,但是她等不起了,因為她還要考大學,只有考上了,才能實現知識改變命運的哲理,才能實現自己的鳳凰涅槃。

    「你不提這個,打一會兒感情牌,我有可能會答應。你既然說出來了,那麼我想問你,我兒子現在生死未知,吳校長免不了牢獄之災,這一切好像都跟你有關係吧?」一剪梅撥開秦晉,向著門口走去,高跟鞋戳著地面,咚咚直響。

    「梅姨,你跟我說,要多少錢,你才可以放我媽!」秦晉趕上來,一把扯住要拉門離開的一剪梅。一剪梅甩掉她的手,拂拂袖子,像是秦晉很髒一樣。

    「小**,聽好了。你媽媽當年借了我十萬塊去救你外母,現在利滾利,至少得這個數!」一剪梅巴掌一開,五指分明。秦晉知道她獅子大開口,但是又毫無辦法。

    「多久還上,這五十萬不會漲?」秦晉咬著嘴唇,退而求其次的問著。

    「看你可憐,我給你打個折,時間延伸到明年八月十五。八月十五之前還上,咱們一筆勾銷。到時候還不上,賬目繼續驢打滾。記得,五十萬,一個子兒都不能少!」一剪梅摔門而出,留下秦晉自己一人站在那裡發呆。

    秦晉靠在牆上,慢慢的蹲了下去。盯著地面,抽噎著,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一滴一滴的,在地上匯成一汪,像一面鏡子,映出她被淚水沖花的臉,憔悴而絕望。

    十年前,母親牽著自己的手來城裡打工,希望能夠補貼家用。輾轉換了好多工作,既當過服務員,麵點師,刷碗工,也當過環衛工人,交通協管員,保潔阿姨。秦晉就隨著母親的工作四處為家,在這個小城市漂泊著,最後在茶庵街一家飯店裡安穩下來。

    老天爺彷彿見不得窮人有好日子過一樣,隔年冬天,父親就在建築工地出事了。一捆鋼筋將秦晉的整個世界成了灰白色,埋掉父親後,母親擔子更重,寡言少語起來。那時候的秦晉學習格外用功,因為民工子弟小學的老師告訴她知識可以改變命運。

    屋漏偏遭連陰雨,破船又遇打頭風。當秦晉拿著芝水二中初中部的錄取通知書給母親看時,卻發現母親愁容更甚。不是因為自己學雜費,而是因為家裡的外婆病倒了。外婆血壓偏高,積勞成疾,倒在收莊稼的地裡,再也沒有站起來。

    天再一次塌下來的時候,家裡個子高的只有母親而已。親戚朋友們關門閉戶,拒不接見。秦晉跟著母親走在鄉間土路上,走在風雨裡,受盡了白眼和冷漠。

    也就是那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日子裡,一個妖艷的女人出現在秦晉的視線裡。按照母親的說法,她得管她叫梅姨。梅姨是母親的老鄉加同事,以前一起在酒店當過服務生。

    「十萬塊我給你先墊上,你這花容月貌的,就是手糙了點,幹這個真的不來錢。你要想掙大錢,就跟我走,我是紅梅足浴城的經理,一個月兩千塊不成問題。」梅姨叼著煙,就這樣拉母親下了水。

    秦晉記得,那一年自己十二歲,母親二十八歲(魯中山區在80-90年代的時候為了應付計劃生育,曾經有很多人未婚先育,一般是先辦婚禮,生了孩子,到年齡再去領證,還能再要一個),面容卻跟二十剛出頭一樣。

    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秦晉的回憶,她擦擦眼淚,收拾一下心情,按下接聽鍵。

    「女騙子,你媽媽已經被我撈出來了。阿姨千恩萬謝的,比你強多了。你不要說話,咱們兩清了,再見。」伍學長的聲音傳出來,冷冷的,不帶一絲熱氣。

    「謝謝。」秦晉望著掛掉的電話,口中呢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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