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灰白兩道 第一章 愛與兄弟 文 / 百里阡陌
芝水市第一人民醫院,特護病房,伍學長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儀表上顯示病人已經度過危險期,隨時都能醒來。旁邊臨時加的病床上躺著的是剛做完手術不久的謝慶,呼吸均勻,沉沉的睡著。
小齊推門而入,輕手輕腳的來到伍學長的床邊,慢慢的坐下去。雙眼紅腫,血絲密佈,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小齊,你睡一會吧!等會兒他醒來,我通知你。你老是這樣挨著扛,自己身體吃不消的。不要等學長醒來,你又累倒了。」旁邊趴在病床上的林青坐起來,打了一個哈欠,面對小齊,滿臉憂慮,善意的提醒著。
「沒事呢林姐,我還能撐。我希望等他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小齊擠出一個笑臉,擺擺手。轉頭繼續看伍學長,左手在他額頭一試,高燒已經退了。右手托著腮幫子,瞧著自己的心上人,癡癡的,傻傻的。
「那行,你幫忙看著點,我出去買早餐給大家吃。等會兒謝慶醒來,該餓了。」林青站起身,給謝慶掩掩被子,拿濕紙巾擦擦臉,拖著疲憊的步子往門外走去。
「林姐,這是我們的早餐錢。」小齊忙起身,追了上去。手還沒伸直,就被推了回來。
「你這不埋汰我麼?這三核桃倆棗的,不值當的。等他們兩個都能下床了,咱們去吃大餐,到時候你付錢就好了。」林青笑著,關門而出。
小齊默默的走回來,看著鼻青臉腫的伍學長,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瞅瞅旁邊正在熟睡的謝慶,收回目光,輕輕的俯下身子,在伍學長臉上吻了一下。
「臭壞蛋,你快點醒來吧。你要不醒來,我嫁給誰呢?」小齊喃喃自語,真情流露。旁邊的病床上咳嗽聲響起,嚇的她臉一下紅了,一挪屁股重新回到椅子上。
「謝哥,你怎麼能這樣?」小齊嗔怪著,好事被撞破的她,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真個羞死人了。
「咳咳,沒事,我年輕的時候,你林姐也這樣,比你還瘋狂呢。話說啊。」謝慶剛剛醒來,面色紅潤,神采奕奕,身體硬朗的很,一點都不像剛做完手術一樣。正跟小齊掰咕著自己以前的風流韻事呢?病房門被推開,林青走了進來,硬生生的給打斷了。
「要不要把針管子拔掉,下床跑幾圈啊?看你這樣子,爬上蒙山也沒問題麼。」林青將兩份早餐遞給小齊,回轉身子,粉靨生寒,揶揄道。
「我就這麼一說,哈哈。」謝慶打個哈哈,在林青面前吃癟的樣子被小齊偷窺到了,小齊掩著嘴,嘿嘿一笑。
「咋了,老婆,有啥不高興的啊!我這不是健健康康的麼?」謝慶坐起身,瞅著林青鐵青色的臉蛋,心裡直犯嘀咕,不會是自己說胡話,把不該說的事,說出來了吧。
「你看看吧。」林青遞過去一張報紙,謝慶打眼一瞧,是大篇幅的暴雨導致年久失修的路橋垮塌事故報道,望了望失蹤死亡名單,心裡一顫,林雪的名字赫然在列。
「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你跟我說,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妹妹到底怎麼死的?伍學長怎麼到現在還沒醒?劉齊為什麼了無消息,不知死活?」林青一口氣問完,讓小齊把病房門從內關緊。謝慶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不該說。
「不說是吧!不說咱們兩個就分手。你答應我不混社會,我當初才跟你好的,既然我拴不住你,索性就放手,您自己海闊天空的玩去吧。」林青站起來,將早餐丟到小方桌上,抓起包,轉身就走。
「小齊,拉住你嫂子。我錯了,我說,我說。」謝慶語氣急促,帶動傷口,又咳嗽起來。右胸的子彈擦過肺葉,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林姐,你看謝哥都這個樣子了,你丟下他,讓他怎麼活啊。你先聽他說完麼,他不一定是混社會啊!有可能是見義勇為啥的呢。」小齊陪著笑,往回拉林青,死活不鬆手。
林青恨恨的坐下,開始聽謝慶說。從接電話說起,一直到中槍倒地,被送到醫院。只是中間把林雪的慘狀給模糊帶過,他害怕林青和小齊接受不了。
伍學長悠悠轉醒,眼睛一睜開,發現自己在醫院病床上。耳聽旁邊有人說話,貌似是謝慶。聽到刀疤逃跑,劉齊不見的消息後,想動,身體一陣疼痛,被裹的嚴嚴實實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學長,你醒啦!」小齊俏麗的面龐出現在伍學長視野中,滿滿的填充他的整個世界。伍學長想笑,但是面部肌肉帶動,疼的齜牙咧嘴。
「別動啊!我叫醫生去,很快的。」小齊一溜煙的跑了,腳步聲聲,叮咚作響,輕快無比。
「你就作孽吧!這麼好的女朋友守著你,都一天一夜沒合眼,水米未進的,你良心上過的去嗎?自己倒是爽了,受苦受累的是誰,你知道麼?」林青瞪著伍學長,吧啦吧啦說著,伍學長一陣羞愧。
謝慶看著,不敢做聲,默默的開始吃溫熱的早餐。他害怕沒給伍學長解圍呢?倒是先把禍水引到自己這邊,到時候,自己可扛不住。
「劉齊呢?」伍學長醒來的第一句話說出口。
「不知道,早死了吧。可著我說這麼多,你一句沒聽啊?」林青沒好氣的回了句,鬱悶的坐回去了。
伍學長掙扎著坐起來,一下子拔掉手上的針頭,掀開被子,開始解繃帶,準備下床。林青的話間接表明了她不知道劉齊在哪裡,不知道就意味著失蹤,失蹤就意味著生死未卜,生死未卜就意味著劉齊很可能報仇去了。
齊哥是個有仇不過夜的人,他受了那麼重的傷,然後去尋摸著抓人報仇,估計仇沒報,自己會先折進去。
「你幹嘛?停下來!」林青像個小母老虎一般的撲過來,抓住伍學長的手,滿臉的憤怒和不可思議。
「你他媽的給老子鬆手,我要去救我大哥,滾啊!」伍學長想要推開她,渾身又是一陣疼,鑽心的疼,額頭上冷汗直冒。
「啪!」巨大的巴掌聲響起,屋子裡一下子冷寂下來。伍學長青紫的臉上多了五道指痕,怔住了。謝慶張大嘴巴,看著同樣有些不知所措的林青,一腦門子黑線。
病房門被推開,小齊帶著醫生跑進來,興奮的她沒有注意到房間裡的不融洽,樂呵呵的,讓醫生給伍學長檢查一下。
「學長,你咋坐起來了。哎呀,你把點滴拔掉幹嘛?」小齊跑過來,有些驚慌。一矮身,抱住伍學長,心裡一陣酸楚。醫生站在那裡很尷尬,搔搔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齊,我對不起你,但是我要去救劉齊,你能理解我嗎?現在,馬上!」伍學長心裡衝突矛盾了好一會,最終下定決心。
「可是?可是你身上的傷。」小齊猶豫著,向林青和醫生求助,因為她從小到大,都沒有拒絕伍學長的勇氣,以前沒有,自從親密接觸之後,更是百依百順。
「你不能去。」
「你傷還沒好。」
「要去咱們一起去。」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大家俱是一愣。林青轉回頭,惡狠狠的剜了一眼謝慶,謝慶重又低下頭。
「齊姐,你說話,你是支持我的對麼?我就劉齊這麼一個好兄弟,他要是沒了,我會後悔痛苦一輩子的。」伍學長不顧手臂疼痛,扳過小齊,兩人四目相對,眼裡滿是淚花。小齊想拒絕,打內心裡想拒絕,但是卻最終點了頭。
「你答應我,我和你一起去,好麼?」小齊目光灼灼,期盼著,哀求著。
「好吧!你問下醫生,看有什麼需要囑咐的。」伍學長答應下來,看到小齊滿眼的幸福,待她轉頭詢問的時候,鼓起氣力,右手成刀,猛然揮下。
「齊姐,要是我不在了,你要嫁一個好人,快快樂樂的過完後半生。」伍學長穿上衣服,將小齊擺正了,放在床上,低下頭,在小齊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拿起自己的那份早餐,在口瞪目呆的眾人注視下,踉踉蹌蹌的跑出門去。
他要救劉齊,然後跟劉齊一起活著回來。
「你幹什麼去?有你毛事?給老娘坐在這裡,要不我就把我們孩子打掉!」林青叉著腰,對著要下床的謝慶大吼。謝慶愣了一下,惶恐不知所措。
「你說什麼?」謝慶有些腦暈。
「我懷孕了,你看著辦吧。要孩子,還是去那兩個瘋子,你二選一。」林青退後半步,她有些害怕謝慶突然發難,像伍學長制服小齊那樣,把自己制服了。
「她說的是真的,我可以作證。」醫生在關鍵時刻,極有默契的幫了林青一把。雖然是謊言,但是卻是善意的。林青衝他感激的一笑,回望謝慶,謝慶思量了幾秒,重新回到床上躺好。
「希望他們兩個吉人天相,不會出事。」謝慶默默的祈禱著,自己身有牽絆,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任意妄為,放的開了。
伍學長坐進出租車,讓司機先往茶庵街紅星社辦公室那裡開。狼吞虎嚥的吃完早飯,掏出手機,開機撥號,開始給劉齊打電話,響了半天,始終無人接。
「草,人海茫茫,這從哪裡找起呢。」伍學長鬱悶不已。看著手機上的未接來電,足足有幾十個,除了同學,紅星社的,就是陳老師和莊老師的。一個個的撥回去,道聲平安,車已經到了紅星社門口了。
丟給司機五十塊,出門腦袋一暈,差點歪倒在地。晃晃頭,奔了進去。
「齊哥和學長都不在了,咱們明面上被警察盯著,暗地裡被血蟲他們圍著,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就昨晚上,幾個兄弟回家的路上被人打了,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呢。網吧半條街和菜市場那邊也不服管,要鬧起來。你說怎麼整?你說啊!」
「要我說,咱們趁早把賬戶上的錢分了,個過個的,一拍兩散,大家兄弟一場,沒必要在這裡乾耗著。」老二對著滿屋子的人唾星子橫飛,說的大家垂頭喪氣,沒有一點精氣神。
正起勁呢?門被一下踹開,伍學長鼻青臉腫的走了進來。
「是不是你回你的高老莊,我回我的流沙河啊?草你大爺的,老二,你他媽的還不如豬八戒呢?人家至少是頭豬,你只是花花腸子而已!」伍學長扶著桌子,硬挺著身子,大聲的呵斥著。半蹲半坐的紅星社眾人都不自覺的站起身來,規規矩矩。
「是爺們的吭一聲,不是的,去老二那裡拿錢滾蛋吧。不能共患難,也不指望你們同富貴!」伍學長扯過椅子坐了,薛家三兄弟率先靠了過來,成品字形,分立左右後。老二臉紅脖子粗,頓時沒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