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72章 文 / 童歸寧
黑曜石刀鋒利的薄刃在新點的松脂燈下悠悠一閃,閃得賽那沙心頭一顫,他喉頭輕咳一聲,鎮定地坐到烏木椅上,與微微笑著的蒙妲麗對視,疑惑道:「御醫長這是打算做什麼?」
蒙妲麗動作行雲流水地鋪開一個亞麻布包,上頭整齊碼放著各色長短不一、厚薄不同的刀具,還有一些彩色玻璃的瓶瓶罐罐,散發出宜人的芬芳,兩個資歷更淺一些的少年醫師候在蒙妲麗身側,隨時聆聽命令,蒙妲麗輕柔地解釋道:「陛下容稟,如果您今晚要去皇妃的房間,那麼有些準備工作是必須得做的。」
她瞄了瞄賽那沙的纏腰布,賽那沙不由地覺得大腿內側一緊。
「埃及天氣炎熱,毛髮多了,一來燥熱難當,二來容易藏污納垢,所以男人們均都是剃淨的,歷代法老也不例外。」蒙妲麗數出一瓶香油來,展示給賽那沙看:「皇家自然用的是最好的東西,剃淨的肌膚只要在事後抹上這層特製的香油,如是三回,就可以漸漸擺脫後顧之憂,毋須頻繁地剃毛了。」
饒是知道蒙妲麗的專業身份,賽那沙還是不能習慣用鎮定自若的表情和一個女人談論這種事情,且他也有所顧慮:「御醫長,你知道,在我原本的來處,豐沛的毛髮代表著一個男人的勇氣和力量,沒有這些,我會失去一個男人的基本。」
蒙妲麗似乎早料到了他這麼說,氣定神閒地回答道:「陛下,這裡可是多沙酷熱的埃及,您可以不顧自己的身體,但怎麼能對皇妃殿下的健康置之不理呢?」她掩嘴而笑:「再說皇妃殿下大約沒見過長毛的男人,您會把她嚇到呢!」
果然一提起阿肯娜媚,賽那沙就不說話了。
蒙妲麗哪還有不懂的,儀式上發生的事情全底比斯的人都看到了,明天全埃及的人都會知道。只要抬出皇妃來,法老什麼都會答應呢!
她趁熱打鐵道:「陛下,這也是皇太后的一番好意。因我是專門服侍皇妃身體的,今日正是受孕的好時機,我的勸告不過是為您祛除一些小煩惱。」蒙妲麗面無表情、心裡卻已笑開花地說出接下來的話:「不管今晚能不能成功懷上繼承人,最遲明日您要進行割禮,一是表示對我國宗教的尊敬,二來也是為了您的後代能夠茁壯成長。」
賽那沙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地跳,他扶額道:「割禮就不必了,我很健康,只要過了今夜,阿肯娜媚會為我作證的……」
「話可不是這樣說的!」蒙妲麗不客氣地打斷了賽那沙的婉拒:「這是我作為御醫長的專業意見,行了割禮,您二位的夫妻感情才能更好呢,孩子也會更健壯,最最重要的,皇妃殿下的健康也會……」
「夠了,我知道了!」提到阿肯娜媚,賽那沙就受不了,反正他這輩子不管早死晚死都得在埃及過一輩子,肯定是沒有回西台丟人現眼的機會:「照你說的辦……」
這是一位非常配合的法老呢,蒙妲麗十分滿意,為了避嫌,在她的指導下,實際操作由兩位男性副手進行。蒙妲麗非常負責地提前為皇妃用眼睛檢查了一下,這位新近要做人丈夫的法老各部位都處於巔峰狀態,於男女之道上看來也不是生手,定然會讓殿下滿意的。
賽那沙只覺得下面涼颼颼的,而蒙妲麗滿含深意的微笑讓他心頭也涼颼颼的。
兩個男副手想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手腳靈活又聰明體貼,但即便這樣也花去了不少時間,事後那清除下來的物事被包在一個布包裡,交到了蒙妲麗手裡,這位御醫長隱隱有些為難的樣子。
阿肯娜媚是來和賽那沙一起出席宴會的,她打扮得簡單而又清麗,多年的皇妃身份早已讓她寵辱不驚。這會兒她身上不過一件簡單的亞麻長袍,腰間卻繫著一根托出盈盈細腰的紫紅色寬腰帶,頭戴象徵埃及皇妃的太陽圓盤金鷹皇冠頭飾,乍一出現,容色靚麗得彷彿把整個房間都點了百盞明燈。
賽那沙更衣完畢正覺得渾身不自在,看到阿肯娜媚就把一切都忘記了,正要迎上去,蒙妲麗卻擋在了他的前面。
這陣勢一看,就知道賽那沙很配合,阿肯娜媚對此非常滿意:「入鄉隨俗不是一句空話,陛下能夠信守承諾真是令人高興。」
這話未免太客氣了,賽那沙正要開口,蒙妲麗又截了他的話頭:「皇妃殿下,這包東西要怎樣處置?」
阿肯娜媚倒是遲疑了一下,因她想到了那個傀儡娃娃:「法老身份貴重,任何與之相關的物事都不能落在陰謀者手中,不如燒了吧。」
蒙妲麗領命而去,賽那沙一直到坐進正殿的寶座上,還不能回神,他的力量和勇氣就這樣被燒得一乾二淨,而這還是阿肯娜媚的決定,他根本沒法置喙一句。
底比斯的法老夏宮包括了公共政務機構和法老的私人住所,賽那沙這才有功夫看清這滿是圓柱的巨大宴會廳,花崗岩的地面和牆壁上充滿蓮花、蘆葦、紙莎草、魚群和鳥類的圖案,盡頭連接了一個繪有展翅的伊西斯女神的露天陽台,中央有張烏木的大長桌子、其上備著不斷補充的新鮮水果籃和鮮麗花束,因著宴會來人眾多,廳內擺滿了鋪著各色靠枕的長榻。
等年輕的法老一坐上那張金獅爪的寶座,皇宮總管哈謝特位列第一向他自我介紹,這是前法老的心腹,對於法老的起居和財產瞭若指掌,他對自己的主人忠心,絕沒有徇私的傾向,但哈謝特也是沒有料到有一天自己要聽命於一個西台人。
雖然近來已經有很多人在他耳邊說三道四,但是對哈謝特最重要的是阿肯娜媚皇妃的態度,畢竟圖坦卡蒙法老生前已經將鑰匙交給了她,如今哈謝特也不過是給皇妃做看門人而已。
果不其然,賽那沙很明白哈謝特所掌握權力的重要性,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哈謝特總管,既然你是底比斯皇宮的管理人,那麼開啟法老庫房的鑰匙想必你也知道吧。」
「是,」哈謝特看了眼阿肯娜媚:「我已經將其交給了皇妃。」
賽那沙略有些訝異,他原本是打算一旦掌握了自己的財產大權,就交付阿肯娜媚,未想到阿肯娜媚早已經握在了手裡,他頗有些不是滋味地想到圖坦卡蒙也是這樣信任阿肯娜媚,遺憾自己獻慇勤的大好機會平白地浪費,但表態仍然很需要:「既然如此,皇妃就繼續掌管吧,我是很放心的。」
哈謝特並不知賽那沙這話是不是真心的,不過他一個外來漢,哈謝特要對他有所隱瞞是極其容易的事情,端看他對阿肯娜媚皇妃是不是出自真心的好意而已。
接著哈謝特又向法老引薦了幾位有名的祭司、直屬皇室總管的書記員、醫生、內侍、驛站負責人以及皇宮會計,除此之外還有負責倉儲和雜務的低級官吏,這些人則無所謂立場,無一例外都急著向法老請安問好,向他表達自己不事二主的忠誠。
法老夫婦忙著接見下屬的當口,皇太后和被邀請的五位公主,早已經在底比斯的權貴圈子內如魚得水,才不理會那繁瑣的覲見儀式。一直到宴會正式開始的鼓聲響起,她們才已經一臉薄醉地坐回了屬於自己的位子上,打算親戚之間好好認識一下。
鼓聲方才落下,外頭卻有衛兵扛了一句棺材入內,賽那沙剛剛才覷空灌了一口葡萄酒,見了這陣仗,差點一口沒含住噴出來。
邁裡特蒙一直盯著他呢,見他略略失態,心頭失敗的憤恨變作了發洩怒火的譏笑:「難怪法老不知道,在上層的宴會中,葡萄酒代表無上的歡樂,總是令人難以克制。既是太陽神拉排出的汗液,又代表了荷魯斯神的眼睛。」邁裡特蒙晃著酒杯,顯見是有點醉了:「因為人們總是對美酒毫無抵抗,發生酗酒事件,圖坦卡蒙法老總愛在宴會廳裡擺具棺材,告誡貪杯的下場是死亡,結果……嘿嘿……」
賽那沙當然知道這發話的女人是誰,她是霍姆海布的妻子,未見面先結仇的大公主。這些人總以為提起圖坦卡蒙,會讓他和阿肯娜媚生出嫌隙來,可賽那沙原本就是個心寬的人,活在這世上的人有幾個是沒有傾心所愛的對象的呢?
他沒有是他運氣不好,難道他要為此責怪阿肯娜媚的好運氣嗎?
這是不公平的。
賽那沙朝她善意地舉了舉杯道:「既然大公主那麼說了,我今天就不便貪杯,何況尚有要緊的事情去做。」他笑著去看阿肯娜媚,阿肯娜媚鎮定地看著舞池中的歌女們,她們個個全身盛裝,沒藥膏腴,蓮花熏香,頭戴花環,為人到處斟酒,賽那沙懂了她的意思:「來人啊,為了大公主誠意的勸告,我要賞賜她美酒。」
四公主涅弗爾拉馬上明白了怎麼回事,立刻加入了勸酒的行列,又時時扯開話題,不讓邁裡特蒙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不須多久,邁裡特蒙就被人扶了下去,嘔吐不止,昏沉沉地被送回來了家去。
大公主都醉得那麼難看,宴會也便適時結束了,見周圍人漸漸散去,阿肯娜媚才對賽那沙解釋道:「圖坦卡蒙下了這道命令,原是因為首都遷回底比斯後,奢靡之風太盛,不但宴會上酗酒成風,連衛兵都加入了酗酒的行列,才惹得他生氣。你要是不喜歡,就讓他們下次改了。」
賽那沙全不在意,他的心思早已飛到這曖昧的夜色中去了:「這根本不是大事,為何要去更改,顯得我迫不及待顯示權威?」他去拉阿肯娜媚的手:「我累了。」
嘴裡說累了,可是那雙熠熠生輝的金褐色雙眼,哪有一點累的意思,阿肯娜媚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皇太后旁觀良久,她既沒有阻止邁裡特蒙去提圖坦卡蒙,也沒有在邁裡特蒙被灌醉時伸出援手,但她心裡不停暗罵這個大女兒實在太笨,讓她不得不自己出手。
「新婚夫妻早早歇息也是應該的嘛!」皇太后舉著鴕鳥扇,半張臉在扇後呵呵笑了起來:「我看你們感情委實好,阿肯娜媚,你為什麼一定要另擇房間呢?你從前和圖坦卡蒙可是住在一起,一刻都不分開的。」
阿肯娜媚感覺手骨一陣刺痛,賽那沙不知不覺就下了力,但是他立刻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冷著臉回道:「既然皇太后都允許了,我們便先行離開吧。」
安普蘇服侍著阿肯娜媚卸妝更衣,這個老實的侍女臉上的喜悅真不是假的,她待在皇妃身邊那麼久,從前姐弟間感情深厚,安普蘇卻總是覺得不妥,至於哪裡不妥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如今皇妃守寡半年後,不但阿伊垮台,新法老又英俊睿智,皇妃終身有靠,安普蘇簡直為阿肯娜媚感到歡天喜地。
因此她在阿肯娜媚寢衣狠下了功夫,從前她根本沒機會展現自己這一天賦。此時阿肯娜媚脂粉未施,臉上卻乾淨明秀,潔白的肌膚都似月光散出皎皎的光來。方才出席宴會的那根紫紅腰帶是腓尼基產的,原已珍貴無比,現在安普蘇侍候她換上的寢衣,是更為珍貴的大綠海一種海蚌所吐的絲所製,光滑如水,視覺效果也和水一樣。
阿肯娜媚都不敢看鏡中的自己:「安普蘇,給我換一件。」
「掌管衣箱的女官也喝醉啦,皇妃,」安普蘇吃吃地笑:「何況再也沒有比這件更適合的了,換什麼呢?法老撕了才好呢!」
「你們要讓我撕什麼?」賽那沙沐浴完走進寢室,安普蘇進正主來了,連忙退了出去,絲毫不知道阿肯娜媚心裡的驚惶,從賽那沙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似乎什麼都沒穿,背對著自己坐在床上。
小心翼翼地靠近之後,他才看清那還真是一件「衣服」,看來價值不菲,但他如今是埃及法老,撕了這一件,還能照原樣買來十件。他不這麼幹,不過是怕嚇壞了美人。
賽那沙現在最想做的是扯下自己的纏腰布,好一嘗夙願,但是阿肯娜媚那種僵硬的表情,讓他知道今夜可能要頗費一番功夫,雖然這是兩人的義務,但是他硬不下心腸,捨不得為難她。
「你怎麼會離開底比斯,去敘利亞沙漠找我的呢?」賽那沙使出的第一手辦法,就是靠談話降低她的戒心:「如果我的妻子對未曾謀面的我這樣情深意重,我也是必須有所表示的,倘若你不願意的話……」
他邊說邊貼著阿肯娜媚坐到了床上,幸運的是她沒有閃躲,只是僵硬依舊。賽那沙簡直要為自己的好運氣歡呼雀躍了,然而湊近了他才發現阿肯娜媚貌似光潔無瑕的肌膚上零碎布著些細小的傷口,這是當日他們逃亡沙漠中不可避免留下來的。
賽那沙心中一動,情不自禁地就握住阿肯娜媚的手腕,吻住了她手背上的一處傷口。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是脖子以下,只是手背而已,不要緊的吧……
我狀態不好,拉了一天肚子哎……不用抱太大期望,小填房這回吃不到,但有湯喝……
貓神貝斯特,象徵著月亮的溫暖和女性魅力力量,負責掌管ooxx,有的神像還會伴有一群小貓,顯然這是人丁興旺的寓意。膜拜中心在bubastis的三角洲城。自從貓變成寵物後,貝斯特變成埃及人家中很重要的神祇及圖像,貓殺死攻擊太陽神的蛇常被畫在紙沙草上。在傳說中,她的另一重身份是太陽神瑞的女兒和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