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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18第二十九回 文 / 老草吃嫩牛

    人的心總歸都長在偏地方,平日裡顧昭素來覺著自己公正,可惜有些事兒臨到頭了,關乎到自己了,他才充分的發現自己也充其量就是個理想主義者,說說罷了,遇到要害,總歸……還是下不得手,猶豫再三。

    兩條腿被打的斷的不能再斷的顧茂峰在他院子的屋內鬼哭狼嚎。嚎叫聲隔了一層院子,如今聽來都是玻璃渣子劃拉心臟,傳到前院顧老爺與顧昭坐的堂屋立,整的人心裡直哆嗦。

    這會子又沒什麼好手段,更沒麻藥這等福利,因此甭管是何等的接骨聖手,都是實打實的在皮肉上直接動手段。

    那屋內嚎了足足有兩個時辰,陶若家的神色灰敗的來回報,三爺的兩條腿,碎的太散,憑是何等名氣手段,怕是都沒用了。

    本哭哭啼啼不止的嬌紅,許是也沒想到這般結果,她兩個孩兒,大個兒跟他不是一條心,又心底誠樸,在她看來無論如何她便只能依靠老三,這娘倆素日心思相同,很有些共同語言,恨得是一樣的事情,想要的也是同等的物件,因此在嬌紅眼裡,她便只有老三顧茂峰一個兒子。

    如今知道心肝肉殘疾了,她到沒有剛才那般咋咋呼呼,反倒是站了起來,晃了幾下後軟過去了。

    那下面著急忙慌的又是一頓慌亂,齊齊的抬了嬌紅下去救治。老太太盧氏從頭到尾,不發一言,也沒過多的表情顯露,這會子她是說多錯多,嫡母跟庶子那是先天的冤家,她就是有什麼想法,這麼些年了,早就藏起來了。

    顧昭心裡有鬼,悄悄的看了下自己老哥哥的臉色,奇怪了?顧巖此刻也是面無表情,只是擺擺手淡淡的說了句:「我恍惚記得,以前軍中有個姓馬的的郎中,接骨到也有一手……不若……」

    站在一邊的顧茂德臉色窘了一下悄悄道:「阿父記錯了,馬郎中那是給戰馬接骨的。」

    「哦……」顧巖恍然一般站起來,也不管旁人,只是自顧自的出去,到門檻那廂卻邁的太早,一腳踏在門檻上墊了一下,若不是顧茂德瞭解自己老子跟的緊,扶的及時,怕是此刻老爺逃不過仰天一跤。

    眾目睽睽之下,許是覺得丟了面子,顧老爺站穩後,回收甩了一下袖子怒罵:「我沒事!扶我作甚!」說罷,他轉身出去,身邊有人一把扶住他,顧巖大怒還要惱罵,一回頭卻是自己小弟弟,頓時一股子火便強嚥下了。

    顧昭不扶著自己老哥哥不清楚,這一扶卻發現老哥哥身上竟是抖的。

    「阿兄……」顧昭也不知道該如何勸了。人心果然是偏的,幸虧沒打死,若是打死了,他老哥哥也活不得了吧。

    那甭管如何說著,顧茂峰再不爭氣,他也是老哥哥的親生兒子……可是,話是這般說的,若是今日這事發生在顧茂甲身上呢,發生在別的顧家兒郎身上呢?顧昭不敢問自己。

    顧巖被顧昭扶著回了自己的屋子,兄弟倆坐在一起都不發一言,許久之後顧巖忽然來了一句道:「那孽畜……早就該有此報!」

    顧昭無言以對。

    又是半響,顧巖拍拍大腿歎息道:「他怎麼就不死了呢,死了……我就鬆散了……」

    顧昭乾咳嗽了兩聲,清清嗓子勸道:「恩……明日……去請宮裡的御醫來瞧瞧吧。」

    顧巖微微搖頭擺手拒絕道:「不用……都碎了……哎,碎的好,碎的好呀!以後我都清閒了,這個……這個孽畜!」

    顧昭還要打勸,卻不想京南都尉來家裡探問案情,因此事出在上京城內南邊的小巷內,也是這位長官倒霉,如今不敢傳人去問只好親自上門來探問。()國公府的事情,於公於私那都是大事。

    「打發他去吧,就說府裡如今亂的很,今日也說不出個已然,叫他安心,此事……也不賴他,只怪,那孽畜素日不休自身,才引得出這般禍事,害的全府上下都丟了臉……」顧巖一臉憎惡的吩咐陶若,吩咐完又加了一句:「你就說……明日事情理順了……再叫老大南都尉去報一下,只可恨那賊棍,好不黑心,竟然……將老三一輩子都毀了!」

    顧昭訕訕的,也不知道如何勸的大兄的,也不知道顧茂德如何送的自己,更不知顧茂峰那千刀萬剮的如何了,總之等顧昭回過味兒來的時候,他竟下了轎子站在自己府門前了。

    「我怎麼就回來了呢?」顧昭挺茫然的。

    新仔在一邊忙打勸「七爺,你身上不利落,今兒天晚了,有什麼事兒明兒再去吧,這會子您去了也幫不上。」

    顧昭歎息了一下,再沒吭氣,新仔他們趕緊抬了小轎過來扶了顧昭上去,一路小跑的給送回屋。

    阿潤今日心裡也有鬼,顧昭的行事在他看來,那實在算不上手段。可事到如此,他也沒辦法插言,如今見心上人回來了,他心裡暗喜,一門心思的想著怎麼把人哄好了。因此這一晚他是諸事不落旁人的手,總歸是是勤快萬分的侍奉著,姿態做的很低。

    顧昭懶得理他,只隨意吃了一些東西便上了炕,心裡累,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總覺著這事兒不算完,心裡一直咯登,眼皮兒直跳。

    約莫著寅時二刻光景,才迷迷糊糊的入了半夢,卻不想榻外有人悄悄道:「陛下,七爺,平洲巷子那邊怕是有事兒了……。」

    顧昭唰的一下睜開眼,利落的坐起來扭頭問外面:「外面是誰?!」

    帳外有人回話道:「小的范笙。」原來卻是府裡的暗衛頭領。

    阿潤見顧昭急慌慌的,便拍拍他的手道:「莫慌,老國公那人心裡是個有成算的,這些年了他什麼風浪沒見過。」說完,他又吩咐人掌燈。

    沒片刻,屋內點起四盞牛油蠟,把屋內照的通透。顧昭披了衣服,不等蠟心穩了,便急慌慌的坐在榻外問話。

    「你怎知平洲巷子那邊有事兒了?可是……我老哥哥?有事兒?」

    范笙抬眼看看坐在一邊的萬歲爺,萬歲爺微微點點頭。

    范笙回道:「回七爺話,老公爺無事,是……頭夜的時候孫總管給了小的入宮的牌子,叫小的去……那邊看著,萬一夜裡有事兒就拿牌子去宮裡請御醫……」

    顧昭有些煩躁:「利落點,到底是什麼事兒?誰有事兒?看他做什麼?」

    范笙面色漲紅,嚇得魂魄都飛了,他頭都不敢抬的忙回道:「是那邊的三爺沒了。」

    顧昭嚇了一跳,沒了?他忙追問了一句:「沒了?死了?顧茂峰麼?」

    范笙腦袋低低的回了一句:「是。」

    只是斷了兩條腿,怎麼就沒了?顧昭忙站起來,正要吩咐人更衣,趕緊去那頭看著,自己老哥哥年紀都那麼大了……怕是扛不住。

    阿潤忙一把攬住他,又拽了他回去,將早備好的定驚茶強灌了顧昭一碗去,灌完這才對依舊跪著的范笙道:「你起來回話。」

    范笙站起來,頭依舊低著。

    阿潤攬著顧昭勸道:「阿昭,你這會子不便過去。」

    顧昭大恨,難免遷怒,於是語氣很不好的問他:「怎麼就不能過去了,萬一我阿兄扛不住,我豈不是要一輩子後悔?」

    阿潤歎息了一下,拍拍他的手勸他:「那邊沒來報喪,你怎麼就知道了?」

    頓時,顧昭呆了。

    見顧昭不再掙扎,阿潤這才問范笙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范笙道:「丑時末刻。」

    「怎麼沒的?」

    范笙語氣停頓了一下,接著回道:「子時三刻那會,七爺的侄孫顧允淨去了那邊。」

    顧昭眼皮子跳的更厲害了,這個混蛋,還嫌事情不亂!他強忍了脾氣問道:「大半夜的,他去做什麼?真真……裹亂!」話未說完,心裡一涼,那豈不是什麼都瞞不住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來到這邊,雖有顛簸,可世上最疼自己的便是老哥哥……

    阿潤見顧昭臉色蠟白,心裡疼惜,忙攬住他安慰:「莫慌,這事兒本怪不得你,你在這裡百般思想也是無用,不若詳細問了在做打算。」說罷,他對范笙道:「你詳細說,半點不許隱瞞。」

    范笙的聲音依舊是你問一句我便答一句,半點升降都沒的道:「是!今兒孫總管給了小的牌子,叫小的去那邊照應著,日入那會子小的便到了。因國公府那邊家將不少,小的這點把式當初還是在顧家軍學的,因此不敢近前,怕驚到人,就只敢遠遠地觀望。那頭顧小爺是中夜去的,去的時候先見得大爺,後來又一起去了老太爺的屋裡,約談了兩刻鐘,後來那邊的大爺便帶著人封了府門,抄了三爺家,後來抬出好些箱子,綁了一些人……約寅時那會……」

    說到這裡,范笙抬起臉,看看神色麻木的顧昭,咬咬牙道:「約丑時初刻,那邊大爺端著一碗藥去了三爺那邊,大爺走的慌張路上還摔了一跤,碗也打了,頭都磕破了。再後來……後來……老公爺親自端了藥進去……三刻那會,那邊就忽就有人出來拿白布裹了門口的獅子眼,小人聽到廊下小廝們道,說是三爺傷重,已經去了……。」

    屋內一片安靜,阿潤擺手叫范笙出去,顧昭呆呆的坐著,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以前他是覺著自己早就融進了這個社會的,如今看來,怕是從頭到尾他都沒融進來,也……不過就是個夾生飯而已。

    是了,是了,阿兄怎麼能跟自己想的一樣呢!自己就是心眼再偏,也就是想想,若是有一日自己有了兒子,那孩子就是將世界翻個個兒,他就是賠了命去也只能護住,誰叫他是老子呢?他沒那麼大公無私。

    老哥哥不同吧,老哥哥從來想的都跟阿潤差不多,他們才是一夥的。

    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阿潤不說話,只是陪著,這日竟是早朝都沒去,只是沉默不語的守著,到了現在阿潤自己也迷茫,也不知道顧昭到底生什麼氣,該從哪裡去勸。他就是知道,阿潤不是生自己隱瞞的氣,仿若他在跟自己較這什麼勁兒。

    辰時初刻,顧茂峰的嫡子十五歲的顧允維跟他二伯顧茂明來府裡報喪。

    顧允維這孩子平日不顯山露水,很少在別人面前出現,如今他又常在學也不怎麼回家,又加上他母親又是個木訥的,因此顧昭也不常見這孩子,如今見孩子跪著,笑臉刷白刷白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也許這孩子這輩子都不知道,他老子是被他害死的,都是因為他吃多了酒,跟顧允淨多了幾句嘴,才將自己生生變成了孤兒。

    顧茂明傻呆呆的,這個老實人覺著哪裡不對勁,又說不出問題在哪裡,他又不敢問,如今到了小叔叔這裡,他依舊不敢問。

    他弟弟死了,倒是不用他跪著報喪,可,那麼大的一個兄弟,雖素日他對自己總是看不起的,可,怎麼說死便死了呢?

    顧昭叫人扶了顧允維起來,該裝還是要裝,因內裡尷尬,表面上他也做不出什麼驚訝的模樣,因此只能淡淡的問:「怎麼沒的?」

    許是他的態度不對,顧茂明呆了一下,喃喃的道:「回小叔叔,本以為老三隻是腿的事情,卻不想……三弟內裡也有傷,當時兵荒馬亂的請的都是接骨的郎中,誰能想到呢,昨兒還好好的,我見三弟叫的那般大聲也只以為過幾日便好了呢……」顧茂明嗚咽了幾下後,又道:「誰承想,昨夜裡忽然就不對了,血都吐了半盆,後來叫了家醫,人還沒到院子呢,老三就沒了……家醫說,怕內裡肝臟都破了,哎,這叫這麼說的,誰跟咱家有這般仇怨,咱家素日都是行善積德的,怎麼就能,就能……竟是把人往死裡打呢……」

    顧昭沒吭氣,只是問他:「你父親如何了?」

    顧茂明連忙一鞠道:「就是說這個事兒呢,小叔叔不知道,昨兒老三去了,阿父當時就暈了。這麼大的事兒,找不到下家,總要遷怒一些,昨夜裡阿父醒了,發了一頓脾氣,昨兒跟著老三出去的都敲死了,老三屋裡侍奉的如今攆莊子裡的攆莊子裡,看守不住的也都送到廟裡去了……哎,那邊也是一幫子不會說話的,就只會哭的,最大就是這個了,還是個孩子……」說到這裡,顧茂明摸摸顧允維的腦袋。

    顧允維不做反應,依舊夢裡一般。他完全不覺得父親去了,一會子睜開眼,一準兒這事兒是假的,因此別人叫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整個人都傻子一般,魂魄都丟了。

    顧茂明依舊在那裡嘮叨,也覺著這小叔叔不是外人,因此難免話多:「滔天大禍,滔天大禍!這是這麼說的呢?好好的,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情?老三那人膽子素來小,就是討個嘴巴便宜,也沒做什麼天怒人怨的大事兒啊?小叔叔是知道的,家裡管得一向嚴,這叫怎麼說的呢?哦,今兒出來的時候,阿母說了,若……小叔叔便宜就早些去,多陪阿父說些旁個的。畢竟……這是白髮人送黑髮人,死了就死了……總不能連累老的也倒了,如今家裡的沒成人的一堆一堆的……」

    顧昭無奈的翻翻白眼,趕緊打發了這傢伙去主枝那邊報喪,若不阻止這家且有的嘮叨呢。

    待顧茂明去了,顧昭也換了一身素淨,晚輩去了,雖不用他戴孝,卻必須用布帶裹頭,表示難過,這身上也要講究,多少是個悲哀的意思,綢緞什麼的卻是不能穿了。

    說也奇了,前幾日他腳上一直不好,如今事兒一多,眼見著腳上卻有痊癒的跡象,好幾個裂口子如今都和了起來。

    出得府門,上了輕車,也就是眨巴眼睛的功夫顧昭便來至平洲巷子國公府的正門。

    因是小輩去世正門這邊只是拿白布裹了獸頭,其他的還跟以往一般,倒是進巷子的時候在老三的院子附近開了偏門,那邊倒是一干禮儀齊備,出進下僕均換了布帶繩鞋,因老三是昨夜去的,這會子大概還在浴屍裝裹,那邊還是靜悄悄的。路過時顧昭打開車簾看了一眼,卻看到付季在門口幫忙,也難為這個孩子有這番心思,不必問,便自己到了。

    顧昭坐著小轎到了老哥哥門外,猶豫了半天總算是進了屋子,這一進門撲鼻的便是一股子湯藥的味道。他老哥哥在床上半躺著,腦袋上裹著布帶,一夜之間蒼老不少,面色也不見紅潤,便是離遠了也能看到一臉擋不住的老人斑。

    坐在一邊一臉苦澀的盧氏,猛看到顧昭眼睛便是一亮。

    顧昭心裡又是憐憫又是矛盾,慢慢走過去,悄悄坐在床邊,他方坐下,顧巖卻猛地睜開眼,忽然拉住他的手道:「老七……」只吐了兩個字,老爺子頓時淚流滿面,怕是這滿府真正為顧老三流淚的也就是他親生的父母了。

    「我總以為……你今兒不會來……」老爺子嘴巴直哆嗦。

    「阿兄。」顧昭喃喃的,想道歉,又不知道該從那裡說。

    顧巖艱難的擺擺手阻止道:「莫說了,都過去了。」說罷,掙扎著要起來,坐在那邊的盧氏忙過來要幫著服侍,顧巖卻道:「你且出去,我們兄弟說些旁個的。」

    盧氏苦笑,抬眼看看顧昭,顧昭衝他老嫂子點點頭,老太太這才安心,趕緊出了門。

    待盧氏出去,顧巖半靠著軟枕,手依舊緊緊拉著顧昭的手不鬆開,小半天後,老爺子找了一些力氣方到:「總歸是老哥哥我對不住你。」

    顧昭心裡一窘,哦,是了,他早該用這個時代的眼睛去看待這個問題,他是為這個家好的。

    顧巖苦笑:「以往,常聽人道,人之愛子,罕亦能勻……有偏寵者,雖欲以厚之更所以禍之……古人把話都說明白了,我卻不已為然……他比他哥哥,弟弟都聰慧,我又憐惜他是個庶子,總不捨得責備他,總是我錯了,卻連累弟弟我為操心,那等滔天的禍事……他怎麼就敢!」

    顧昭也不勸,只是抬眼看到桌上有一碗湯藥,便站起來過去用手摸摸,溫度倒也合適,想是一直熱著。他端起碗扶著老哥哥服下,又取了一邊的布巾幫老哥哥抿了嘴角,做完這些依舊拉起他哥哥的手,幫著按摩起來。

    顧巖憋了一肚子的話,總算找到能說的了,因此也是嘮叨著:「我知道,他不服,他在這裡呢,他肯定捨不得去。我倒也不怕告訴他!」

    顧昭抬眼看看四周,頓時一股毛骨悚然。

    「他有老子娘,有哥哥,有兄弟,有侄兒男女,有家裡附庸的老少爺們,誰都是一家子老小,他若是個成事兒的,誠實的,誠樸的,他總要想想這些人,總要知道他不是為自己過營生的,大家都要過的……」

    老哥哥的沒完沒了的嘮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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