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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35第二十八回 文 / 老草吃嫩牛

    高太爺很委屈的爭辯,奈何圍觀群眾太憤慨,並不聽他爭辯。

    「是嗎,我們給錢,爛糧食都沒見過一顆呢。」顧昭冷笑,笑完,回頭對來捧場幫忙的親友至朋一一拜謝,謝完道:「諸位,今兒請大家做這個見證,顧家子,顧家女,我們帶走了,俱都是好孩子,品格十分的好,母親不慈,這些年,諸位沒聽到過半句抱怨,光這一點,就不能說我顧家的孩兒不好。至於高氏,今後她死便死,生便生,與我顧家無關,這房子我顧家不要,該高氏得的我們不爭,我顧家子,顧家女出嫁婚娶,一干費用,我們叔伯全包。」

    這一邊的人自是大聲稱讚顧家仁義,這會子熱鬧看夠了,也多少心裡有個譜,不就是顧家想把事兒鬧大嗎,沒事兒,回去就去辦茶會,花會,詩會,送個順手的人情大家還是願意的。

    顧昭與顧巖對視,都悄悄鬆了一口氣,只要沒人在大義法理上說閒話,這一關卻是暫且過了,這卻是不夠的,那邊高氏苦惱的聲音依舊不低,她有儀仗,這世界的規矩還是向著她的。

    院角站著一個的僕婦,想進來探聽又不敢,在那裡發著抖的探頭探腦。

    顧昭指著她罵道:「你去告訴高氏,今天起,我顧家的孩子,我顧家自己養,生死皆與她無關!我顧家與她斷絕親緣,至於她,她想去那裡告,便去那裡告,我顧家不懼她,她敢上門,我就敢見她一次,我打一次!你叫她儘管試試!」

    顧巖歎息,從懷裡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契決書,請周圍人按了手印見證。

    這邊正鬧著,高氏蓬頭垢面的跑進來,拉住顧巖大哭:「大伯……」

    「莫要叫我大伯,我顧家沒你這門親,明兒回去,給我那可憐的弟弟再找一個冥婚,你這毒婦休入我家祖墳!」顧巖躲開。

    「你休想!我是節婦!我給顧四守寡了!!!!」哭泣無用,高氏便坐在地上鬧了起來。

    顧巖冷笑:「那又如何,我不叫你進!我看誰敢埋!」顧老爺很有氣勢,頗有些村痞做派。

    這一下倒是真的頗為震撼,高氏有些畏懼,扭臉找儀仗,可惜她老父又羞又愧,已經回去了。

    顧昭幹了一件,舉世無雙,驚天動地兒的事兒,拆寡婦牆!一時間,他成了皇城第二位著名人物,這件事做的有些渾不楞,搞得高氏本悄悄說了幾戶人家的小姐,如今那邊都沒了戲,也搞不懂這場親情官司是贏了還是輸了。

    那謠言傳得很廣,沒幾日,甚至阿潤從山上都聽到了這閒話,給他送來一個條子,上面就倆字「胡鬧」沒歎號,若是有,顧昭覺得許是個咆哮體。

    鬧事兒第二天,宮裡的皇后就下了懿旨,高氏因毀損御賜的宅邸等御賜物品,犯了不敬。看在她是節婦的份上,誥命被貶到最低級。

    宅子宮裡毫不客氣的收了,看在她是節婦的份上,皇后慈悲,也沒收了她的錢財,只是在離京二百八十里的一個偏僻農村,又賜了她一處兩進的小院子,還修了家廟給她,又送了幾名膀大腰圓的僕婦伺候(看管)她。

    今後,高氏可以帶著她的錢財,在家廟唸經守節,無懿旨旨任何人等,不得打攪探望。自然,高氏無旨,也不得離開這棟房子。

    這下子,高氏再也不用擔心別人惦記她的錢財了。

    其實,古人辦事,也有古人人性化的一面,好比高氏,她做的事情,在法理,宗禮,孝禮上,任何人都不能挑出她的毛病,她如何對自己的孩子,就是餓死,別人也不能說什麼。

    顧昭玩的是無賴的玩法,所以,他如今有個混吃等死的惡名聲,當然,別人聽了,也就是一笑,覺得顧七,真性情,很欣賞,甚至……都想結識一下,太可愛了,太他媽招搖了,還有這麼玩的。

    當然,對他反抗制度這件事,大家還是不贊同的,第二天,也有御使參他的,他好歹還有個鄉男爵位呢。

    對顧昭做的這些事兒,一般大家門都不許議論,也不說他對錯。

    宮裡這麼做,就完全是合理合法並且合情了,法理上,上面保護節婦,所以,高氏的錢財還俱是她的,依舊給她僕婦,給她屋子榮養。

    出面罰她的也是皇后,皇帝自己假裝不知道這事兒。可是顧四對皇帝有恩,皇帝不能說話,那麼皇后就要賢惠的站出來,把高氏弄得遠遠的,一輩子不許她出來,這個間接的對顧四的孩子們也是保護,以後,高氏怕是再也沒辦法折騰自己的孩子們了。

    罰完高氏,顧昭莫名的接了人生第一個旨意,不是皇帝的聖旨,是懿旨,罰他抄寫禮儀正恭集,一百遍。宮裡的公公念完懿旨,顧昭要愁死了,一百遍啊一百遍,封建社會尼瑪的最討厭了。

    堂堂郡公府,一個穿越人,折騰的世人皆知,又是拆牆,又是掉淚,又是下跪,又是抄家,自己的名聲懷了,才卷的那婦人低頭,折騰來,折騰去,不過是人家宮裡女人區區一張絹紙,便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權利二字,怪不得自古便迷惑著這蒼生,顧昭有些心灰意懶!

    顧巖也被叫到宮裡罵了一頓,罵完據說留飯了。

    「哎呦,小七爺,別愁了。」宮裡來的公公,操這公鴨嗓子笑的嘎嘎嘎的,顧昭一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摟著他就到了牆角,先是塞了一個大大的荷包給他。

    接著問:「這位老兄,我哪點破事兒,宮裡怎麼知道的?你回去跟皇后娘娘說,一百遍太多了……真的,寫不完,寫完會死人的。」

    那公公捂著嘴巴笑,心裡稀罕死了,就是沒帶出來,瞧瞧喊我兄弟呢,我可是個公公,這都多少年了?他卻不知道,海上長大的漢子,生就的粗獷爽朗,不管那一代的海上漢子都這樣。

    「呦,七爺這話說的有趣兒,抗旨那是要掉腦袋的!」這公公笑嘻嘻的說完就退散了,留下唉聲歎氣的顧七,坐在家裡台階上發呆。

    顧家的事兒,是一波一波的起,不過京裡最近的紈褲,到真的有了新的流行物件,幾乎就是人手一把混吃等死白折扇。

    「哈哈!七星啊!你說說,你家也算是幾代富貴,你弟弟這字兒,嘖嘖,實在不怎麼地。」天授帝拿著一把折扇,正在嘲笑顧昭那一手雞扒拉字兒。

    顧巖擦擦汗回話:「小七,那是……那是我爹慣壞了,以前老爺子活著的時候,五歲前我家老太爺都沒叫他下過地。後來……也是微臣的錯,那會子不太平,就把他一個人丟老宅了,小七最像父親,就是難死,都不跟別人說。他一氣兒,帶著人去了南地,這些年他自己闖,從沒抱怨過。書是沒念過幾本,可是,我家小七最最良善不過。」

    天授帝笑笑,看看顧巖:「嗯……你有個好兄弟,顧鹹也該安心了。你家的兄弟……個個都是不錯的,朕知道。」

    「是,顧家眼裡從來都只有聖上。」顧巖彎腰。

    陛下挺高興的,搖著混吃等死的扇子,在殿裡晃悠了一會,又從袖子裡,取了一個玉環遞給顧巖:「去,悄悄給他,就說朕賞的,不許說出去,知道嗎?」

    顧巖笑笑,眨巴下眼睛:「是!臣不說,只是抄寫一百遍禮儀,小七會哭死的。就他這一筆雞扒拉字兒,陛下……」

    陛下搖著扇子哈哈笑著說:「回去吧,禮儀是要抄的,錯了就是錯了……」說完,往殿後走,背影要消失的時候,陛下帶著笑意的聲音又傳來:「朕又不檢查,也沒說什麼時候要啊,哈哈哈哈!哎……吃月子奶?這個顧七……」

    顧巖樂呵呵的走了,陛下去後面換了便服,去了皇后那裡,這幾日,皇后正在聽宮裡的藝奴兒說倩女幽魂呢,陛下也愛聽,所以,每晚都去蹭書。

    陛下到的時候,皇后那邊下懿旨的張公公才回來,正回話呢。

    扶起皇后,陛下坐下,笑瞇瞇的問張公公:「見到顧七了?」

    張公公彎著腰,一臉笑紋:「回陛下,見到了,顧七還給了老奴一個大荷包。」說完那個樂。

    「呦,這是發了多大的財,怎麼笑成這樣?」皇后看皇帝高興,也逗趣。

    張公公從懷裡,取了一個荷包出來,雙手捧給皇后:「娘娘,您瞅瞅,老奴就沒見過這樣的荷包,回來的路上,老奴打開一看,都樂死了。」

    皇后覺得奇怪,便打開那荷包一看,先是一愣,接著,她取了一粒圓球出來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眼後笑著說:「這個就是那個顧家糖吧?」

    「哎,就是這個,往日都聽人說了,來的路上老奴吃了幾個,有酸的,有涼茲茲的,挺好吃的呢。」張公公還是笑,一點都不帶虛偽的笑,這都多少年,別人沒給他糖吃過了。

    皇后看看左右,掂了一粒兒丟嘴巴裡,裹了裹:「嗯……二郎嘗嘗,味不錯的。」

    皇帝雙手攏在袖子裡,很嚴肅的搖頭:「朕不吃。」

    皇后抿嘴笑,也不強求,只是悄悄把荷包推倒皇帝桌面附近。

    沒一會,那說書的藝奴兒又進得門來,那上京的蘭若寺,一天只講兩回,說是曲子還沒譜完呢。

    今兒講的這一出卻是燕赤霞與寧采臣去救小倩的對手戲,這幫人聽得十分神往,待那藝奴兒唱完,皇后倒是很惆悵的來了一句:「那顧七,許是燕赤霞這般的人物吧,不然,怎麼會有那麼悲天憫人的知不知……陛下?」

    皇后一抬頭,卻看到,陛下嘴巴裡含著糖,看著天空若有所思。

    顧巖挺高興的回到家裡,一進門,顧昭就撲到他懷裡哭。顧巖摸摸他的腦袋,一嘴巴的疼愛:「阿弟,又怎麼了?」

    顧昭一抬頭:「哥,我闖禍了。」

    顧巖:「闖便闖了,沒事兒。」陛下都賞了玉環了。

    顧昭繼續哭:「我把給丫兒的糖豆荷包弄混了,給了頒旨的太監……了。」

    顧巖張大嘴冒涼氣,努了半天說了句:「給……給就給了唄……」他還能怎麼說呢。

    不說顧昭發愁,且說顧巖,家裡的事兒,一件接一件,老爺子有些精疲力盡,這都幾天了,高氏都給貶黜出京了,顧鹹家的老二,顧茂丙卻一直找不到,難道被人害了?顧老爺很著急,急得抓耳撓腮的。

    顧瑾瑜倒是說,弟弟是個跑檯子的,就是沒有專門的檯子,到處混檯子。

    可,顧巖總不能大張旗鼓的去搜藏各家戲園子吧,哦,我家丟了孩子了,那孩子做了戲子了,那就是找到顧茂丙,怕是這孩子也不能活了,顧家丟的臉,那可比高氏不慈要嚴重的多得多。

    所以,這人還得悄悄的尋。

    眨巴,眨巴眼,高氏出京一個月多,四月末,京裡的倩女幽魂全本,終於編排完成,這天上午,陶若悄悄的跑到正堂告訴顧老爺,顧茂丙找到了,在蘭若寺附近找到的,當時,他正癡癡的站在蘭若寺的窗戶下聽白書呢,那人瘦的小臉都成了一條,還穿著一身粉紅桃花的戲娘衣衫。

    「沒被人看到吧?」顧巖低聲問。

    陶若點點頭:「岸邊還有人報案呢,說我們強搶良家婦女。」

    陶若就沒辦法形容他有多震撼,自己家那位顧二爺,穿著一身雌雄莫辯的桃花衫子,還挽著桃花鬢,還帶著一串鮮花兒,手裡拿個帕子,翹著蘭花指,正站在人家蘭若寺窗戶下聽書呢,要不是戲園子老闆幫著認出,那就是嬌奴兒,他都不敢相信,這是顧家的爺們。

    當時也沒多想,只是一擁而上,堵了嘴,綁了塞進轎子,就抬回來了。

    顧昭這天下午,正在自己院裡抄書,尼瑪越活越回去了。上輩子,獨身一人,雖然活到五十歲,卻一直是格調高尚的海上爽朗好男兒,自己那點破毛病,一輩子是個坎,因此丟了家裡,做了海員,後來,爸媽都去了,自己那個後悔,這才知道,沒了爸媽,便什麼都沒了。

    好在他天性開朗豁達,也沒留下什麼壞毛病,不然一準兒變高氏。

    這輩子好不容易,有個親緣了,卻沒享受幾年,爹早早的就沒了,顧昭直到現在依舊記得,八歲,帶著一干用不上的奴僕回到那個半殘的老莊子裡,那時候,他有多恐慌,要不是心裡有個五十多的海上爽朗好男兒,怕是撐不過去的。

    如今好了,老哥疼著,也……也有個知心的偶爾提供他幻想一下,那麼高的檔次的好人,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怎麼就,怎麼就混到抄書寫字兒了呢?

    顧昭幾乎是寫一個字兒,歎息一下,寫一個字兒,歎息一下。

    正在院子裡下棋的定九先生跟愚耕先生,啼笑皆非的互相看著,繼續下棋,開始那不是還勸了嗎,沒用,說破天,七爺還是要歎息。

    顧昭好不容易抄了一篇,放下毛筆,接了綿綿的茶水喝了一口,就著年年的手咬了一口甜點,細仔按摩肩膀,新仔趴在那裡誇獎他字兒有進步。

    這樣的節目,大概是寫一張,要來一次。

    「奶哥,我覺得吧,我挺對不住我四侄兒的,關人家進家廟寫字兒,太殘忍了對吧?」顧昭終於發現了良心。

    他四侄兒顧茂昌,因為賣薦書,嫖侍女,被顧昭關了,還在家廟寫字兒呢。

    畢梁立抿嘴笑,並不理他,他今兒都這樣說了好幾次了,昨兒也一樣,前兒也一樣。

    顧昭正在這裡哀怨,陶若跑進來悄悄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顧昭一丟筆墨,轉身跑了。

    愚耕先生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陛下都不追究,七爺想怎麼就怎麼,愚耕莫要憂心。」定九先生在棋盤下了一子。

    「也是,七爺方多大,哎,我替古人擔憂了。」愚耕笑笑,回坐,回了一子。

    顧昭跟著陶若進了顧老爺家的後院子,這院子,叫瑤月苑,原是顧巖的長女顧瑾芳的住所,如今便暫且給顧瑾瑜住著。今日,盧氏又帶著顧瑾芳去親戚家串門了,她要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的侄女兒嫁出去。

    瑤月苑廂房內。

    顧茂丙,縮在椅子上,抱著雙腿,盯著這屋子外面看,他的臉不動,兩隻眼睛卻特別靈活的咕嚕嚕來回動,真是不枉他長了這麼一對兒美目。

    這屋子,牆上掛著的是名畫兒,桌子上擺的是足金的擺件兒,那邊掛的皆是上等絲綢制的簾子,爹爹活著那會也沒有見過這般富貴。過一會,那歹人進來,禍害奴時,發現奴是男兒身,會不會悄悄將奴害死,埋在荒郊。

    奴死便死了,不過是一具爛泥殘軀而已,只可惜那倩女幽魂還有一折沒有聽完,那些郎君做的曲子,詞中多不和奴意,若是有一日能在一起,共譜這人間美曲妙詞,也不枉來這人世一朝。

    奴死便死了,只盼能將奴埋一個好墳坑,若……若再有我那赤霞郎(燕赤霞)君入夢來,此生便足矣……

    奴死便死了,可憐奴那姐姐,每日荊釵葛裙,伴清光織至天明,奴竟這麼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夢告得姐姐,去便去了,那苦屋子不呆也罷,奴與姐姐具是前世欠下那人債務,今日終得償還,奴去也……嗚嗚……

    顧茂丙越想越傷心,竟抱著膝蓋哭將起來,他的哭聲淒婉動人,真是好不可憐也。

    屋中木門,慢慢被推開,顧巖背著手慢慢走進屋子,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顧茂丙。

    顧茂丙撐著淚眼,看著顧巖,嘴巴喃喃嘀咕:「恍惚竟看到了大伯伯,難不成竟是這幾日餓得狠了?或是心有所感,上天憐憫,哎……伯伯,你卻來遲……(此處有個旦角的花腔)了哇,奴這就要去了,伯伯你可知,奴多次到你門前,卻無顏見你,大伯伯,奴去也,你可……」

    嗯……?顧茂丙上下將自己大伯摸了一遍,嚇的岔了嗓子:「活的!哎?」

    他嚇的將帕子堵面,翹著蘭花指,說了一句「羞……羞煞人也……」恩,他就輕移蓮步,躲在屋角,蹲下,抱著腿,縮成一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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