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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8第八回 文 / 老草吃嫩牛

    話說,顧昭本跟著侄兒顧茂昌出來耍子,他們本玩的正好,不想,這花舫與湖面一艘小舫船相遇,那艙裡的爭吵,尖酸聲便生生入了耳。()

    一群讀書人,正在那裡憤慨,清談呢。書生說的正熱鬧,已經說到了如今的朝堂上,不知道誰開了花頭,竟又有書生大罵起來。

    今兒是怎麼了,老顧家祖墳點了炮仗嗎?走到那裡也有說自家的?聽聽身邊這些人,在說什麼吧?

    讀書人罵街,多有套路,為了顯示自己的雄心壯志,胸懷天下的凌雲之志,難免帶了一絲憤世嫉俗的偏激言語。

    一個讀書人是如此,一堆讀書人堆在一起尖酸就加了倍。

    如今這時代雖是架空,可有些文化還是有些近似的地方,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出的幾位聖人,在思想上,對生命解釋的智慧上是一樣的,多以修身,人倫,道德為主。最出名的幾位聖人在這個時代也存在過,可是很奇怪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卻跑偏了,多出了幾家道德聖人。

    那畫舫上的讀書人,罵人的基礎,批評時事的基本道理所根據的便是以聖人的話,用子曰的方式以並不露髒字的形式表現出來,以來突出真理,顯示自己讀書破萬卷的大智慧。

    其中,說的吐沫與悲憤齊飛,恨不得把心挖出來呈現在今上面前的這位,你說巧不巧,竟又是那個戴著烏巾的書生。

    這混蛋玩意!是不是跟老顧家槓上了?現在,就連後柏與夏侯昱都覺得過分了些,臉上俱都陰沉下來。

    「國有四大患,四患頭者何?武人嗜殺亂政也……」

    原本帶烏巾是有著想做隱士,不求名利,只求清淨自在這樣的美好含義。可這烏巾書生怎麼就偏偏就發言最積極,論點最尖銳,處處映射顧家,譏諷顧家呢?莫不是,想當年顧巖殺過此人的爹不成?

    他說,遠古的皇帝們,遵照聖人所指示的方向,以仁愛治國,善用賢臣,以民為本,看看如今,天下大戰使得民不聊生,正需溫養,可堂上多見動刀戈之大凶之人,此乃大不吉!此其一。

    陛下好武輕文,治理天下的方向產生錯誤,若想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便只有開放恩科,廣納賢才方是。此其二。

    每年國家賦稅大量的浪費在戰爭,軍資上。如今刀戈已止,養了一群閒人,真正用在國家建設,民生上的錢,只佔了賦稅的十分之四都不到……此其三……

    這烏頭巾,越說越氣,竟又把顧巖拿餅子丟士大夫首領,曹大人的事跡拿出來譏諷。

    於是便再次點起了書生們的怒火,他們便一個個的開始子曰起來。

    那個說:仁義與禮儀,天下本源之道,恭寬信敏惠,仁德根本……這個是孔聖人的思想本源。

    那個說:盡心,執行,知天後天人合一,才是天下最仁德的政策,這個就是孟子了。

    那個說,自然無為,輕物重生,人道才是世界本源。

    總之,不管那位子曰過,總之沒有一位子曰武人,是治世最需要的一群人。

    最後不務德而務法與與仁若考吵了起來,烏頭巾便出來總結,我們的想法都正確,但是我們只是一介書生,權利都在那些貪官污吏,好戰喜殺的惡人手中,如今只有一起團結起來,把力量集中起來,一起去無疆門(皇宮正門)呼籲,上達天聽才是正理。

    頓時那群人激盪了,激動了,激昂了,有人磨墨,有人鋪開竹簡準備撰寫倡議書。

    輕輕的打個哈欠,顧昭想回去睡覺,他有些不屑,槍桿子思維模式是他在現代受的教育,再加上他是顧巖的弟弟,顧巖那一身的傷疤告訴他,這些武人付出的可是一腔熱血!

    對於這些書生意氣的人物,他只能在心底深深的鄙視,轉身,正要叫自己的小侄兒回家,他卻看到,顧茂昌正指揮著花舫的船家調轉船頭準備撞那書生的花船。

    那船家猶豫,他便自己搶了撐桿,使幾下牛勁,對著那艘花船就撞了過去,一下不夠,他是連續好幾下的猛撞。

    顧昭正要阻止,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光當!」一聲巨響,顧昭忙攀住一邊的花舫門板,撐了幾下才穩下來,好在他常年在海上,對這個倒是不怕的,只是可憐身邊正想偷吃的這小丫頭,只嚇得一聲尖叫,二聲尖叫,尖叫連成了片。

    他們在的這艘花舫原本就是這湖上最大的舫船,那邊書生那艘很可憐的被撞擊的便猛的側翻過去,頓時有人落水,湖面一派混亂,有喊救命的,有撈人的的,有大罵的。

    撞完,顧茂昌一丟桿子,咬著一隻大柿子,站在船邊看熱鬧,他的朋友們對這件事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笑瞇瞇的站在那裡指指點點,不時大樂,顯然,這樣的事兒做的多了,根本不算什麼。

    「你這人,怎麼這般衝動,他們只是說說,又不掉塊肉。」顧昭有些氣憤,指著顧茂昌罵,好人師的毛病又出來了。

    「我沒撞死他們算好的,他們辱罵阿父!」顧茂昌指著水裡撲騰的幾人繼續罵。

    「說說又如何,能少塊肉?」顧昭無奈,卻只是最起先的時候語調高了一下,接著又恢復平緩。

    「他們說,我爹是頭大患!我若不撞,才枉為人子!這書生必然跟咱家有仇,不然怎麼到處辱罵咱家?」顧茂昌怒火熄了,這才想起這是跟著小叔叔一起出來的,怕小叔叔回去告狀,他忙賠了笑,用哄孩子的方式點顧昭的火氣,生怕他回去告黑狀。

    「這些瘟生,這不就是指著咱老顧家臉罵嗎?咱家跟著先帝征戰那會子,可是死了六個爺爺的,四叔叔也是戰死的,天下大亂的時候,也沒見這些狗屁讀書人在那裡?現在天下太平了,又出來罵武人?端得不要臉,皮厚如城牆!小叔叔,您說,侄兒說的沒錯吧?」他說完小心翼翼的看顧昭的臉色。

    顧昭歎息,隨手用桌子上的鼓棒,敲了下侄兒的腦袋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小叔叔沒長腦子?」

    顧茂昌捂著腦袋哎呦,一副可憐樣子道:「哎呦!侄兒怎麼敢啊,叔叔回家,只需隨便一說,侄兒就慘了,好叔叔,饒了侄兒這一遭成不?侄兒送您一對純白奶貓,可好玩了。」

    顧昭又是一棒子敲了過去,敲完他不得不帶出一絲長輩的威嚴,這個混蛋孩子不拿住他,怕是以後都要把自己當成輩分大的小土包子哄了。

    「你的白貓自己玩吧,我跟你說,天下大亂的時候,不需要書生,武人在戰場是天職,你爹拿著那份俸祿,就要幹上戰場的活計。現在天下太平。自然要用文人,此乃帝王道,當是如此。還有,罵武人,也是書生這行當的一項本事,人家靠這個吃飯,你好端端的發這個脾氣做什麼?天下書生多了去了,罵得過來嗎?真真多事,如今撞了人,瞧瞧你今日怎麼收手!」

    愚耕先生原本臉上並不高興,畢竟顧茂昌罵的都是讀書人,聽顧昭這麼說,他倒是真真大吃一驚,在一邊上下打量這位小七爺。

    「撞便撞了,某不管!他們這麼罵就不行!」顧茂昌開始蠻不講理。

    顧昭無奈,擺擺手,叫船家靠岸,他一伸手拉著侄子下船,一邊走,一邊勸:「你別理他們,書生秀才都這樣,他們現在吵,往後他們還吵,打仗的時候他們比兔子跑得快,但打完了,他們還是要蹦出來。書生的作用就是輔助君王管理天下,就像你爺爺,爹爹他們殺敵報國也是如此,只是手段不同而已。這裡面壓根不是一路的,為什麼要吵?你氣從何來?若要氣倒顯得你跟他們一般無知了。」

    顧茂昌不服:「小叔叔,跟我一般大,怎麼也學得像愚耕那般囉嗦,必是讀書讀傻了。」

    顧昭氣急大罵到:「你有爹娘疼愛,自然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你叔叔我八歲就要靠自己了,你若跟我一樣怕是比我還囉嗦!」

    回頭還要說,卻見顧茂昌一腳將好不容易攀上來的一位可憐書生又踹了下去。

    顧昭氣得不成,順手擰了他的耳朵揪住他到一邊繼續勸:「書生愛清談,不過是譁眾取寵的伎倆而已。武人學武賣與帝王家,書生讀書也要賣與帝王家,都是賣!其實,殺人殺的利落,讀書讀得好皆不過是待價而沽,走吧,走吧,回家,以後我再不與你出來了!」

    聽他這麼一說,顧茂昌的氣頓時洩了,一來他覺得小叔叔的論點卻也新鮮。二來心裡也是怕了小叔叔回去告狀,此刻他已經將那群猶在掙扎的書生丟到了一邊,倒是滿肚子翻花樣的想,怎麼堵了小叔叔的嘴巴,好叫他回去不告狀。

    他訕訕的笑問:「小七叔,如今京中多是這樣的論調,阿父每天也很頭疼,我是氣得狠了,要是這樣,下次遇到這般情形,我不說話,便是他們吐到我臉上,我抹抹就走,真的,反正也是吵不過的,阿父在堂上受氣就受氣吧,我為人子的,今後也繼續……」

    顧昭沒有理他,只是走到岸邊對一位正在看熱鬧的護軍巡官客氣的施禮,完後客氣道:「這位將軍,實在是船家沒有把握好,不小心撞了那邊……」

    那巡官看到顧茂昌,心裡那裡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兒,說來也奇怪,平日子這位小爺,撞了誰便撞了,怎麼今兒這麼老實,還巴巴的找了人來解釋,他笑笑也客氣的回復:「不過是一場意外,公子安心,待一會我安慰他們幾句,保管無事的。」

    顧昭滿口感激,回身把小廝身上的褡褳取了,重重的一袋錢都交到護軍巡官手裡,也不管他如何驚訝又道:「這有三十貫,具是給那邊船家修補花舫,給那幾位書生買新衣,買湯藥喝的費用,若是他們計較,您只管報上顧公府便是,自有人應付的。」說完,他取了府裡的帖子交到護軍手裡,表示這事兒打官司也罷,爭吵也罷,咱這邊不懼,他們隨意。

    岸那邊,那烏巾書生終於被人撈上岸,趴在地上吐了兩口水,他身邊有人呼他:「魏兄,可無礙?」

    這人抬頭,顧昭到是死死的記住了這張臉,二十多歲,原本眉清目秀的一張臉,此刻卻面色猙獰,喘了幾口,四下找了一下,一眼看到顧茂昌,頓時認準了目標,惡狠狠的死盯了過來。

    顧茂昌根本不在意,猶在咬半個柿子,一邊咬,一邊特別無辜的四下看。

    顧昭一眼便看出,這書生怕是跟顧茂昌早有舊怨,可惜顧茂昌平日子怕是惡事做多了,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

    謝了巡官,顧昭拉了顧茂昌便從這書生身邊走過,才剛剛過去,身後果然有人一聲怒吼:「姓顧的……我……」

    顧昭面露笑容,回身施禮:「啊!誰叫我……」

    說來也巧,不知怎麼了,便一腳踩在這可憐書生丟了鞋子的腳面上,他施禮的手好巧不巧的又把這孩子推下去了……

    「哎,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顧昭在一邊又是跺腳,又是道歉,甚至還蹲下伸出手去水下撈人,那書生嚇得四下揪抓好不容易抓住一隻手,就要攀上來,顧昭在岸上笑瞇瞇的問他:「兄台喚我何事?」

    書生一愣,顯然,他不認得顧昭。

    「不是喚我?」顧昭又問,書生很無辜的在水下搖頭,已經嚇得不成了。

    「原來是誤會!不是喚我呢。」顧昭很利落的鬆開手。

    可憐這書生,又再次的在水裡掙扎起來。

    顧昭回手,一把揪住顧茂昌的耳朵,不顧他哈哈大笑的上了岸上早就等候的轅車吩咐了一句:「回府!」

    「顧賊…………」身後,那姓魏書生的大罵聲又斷斷續續傳來。

    青騾子的蹄子聲,噠噠噠的在上京石板路上響著,隨著蹄聲還有車轱轆的吱扭聲,夏侯昱跟後柏並未跟他們回來,相反,他們在湖邊看書生落水看的很開心,甚至不想走了。

    這一路,顧茂昌開始在車裡還笑的很開心,後來見小叔叔臉色陰沉,他便開始沉默,到北面角門的時候,顧昭先下的騾車,身後顧茂昌忽然問他:「小叔叔,若是你,聽到別人這樣說爺爺,你如何回答?」

    他如今怕是還害怕顧昭告黑狀呢!

    顧昭回頭,衝著自己的侄兒笑了:「沒人那般問我啊?上京誰認識我,你這話說的有趣。」

    「要是他們問了呢?那些人若是非要問呢?那些人若是羞辱爺爺呢?你也這般笑笑便走了?」顧茂昌追問。

    顧昭想了下:「不會問的,問我也懶得理,吵架多無趣。」

    顧茂昌不願:「那不是縮頭龜嗎!」

    顧昭看看他,心裡無奈,這傢伙早晚闖出大禍來,可惜了,長的一張如玉的臉,生了一份糞包心腸,他無奈之下開口道:「那我就不等他們問我,我要先問他們。你記住,凡爭吵,管你什麼道理,總之嘴巴要不停,別給對方問到你的時機,你說完,趕緊退去了,這是上等吵架的法兒。」

    顧茂昌撇嘴:「打架我到會,叔叔這話說的輕巧,我那裡有堵人說話的本事?」

    顧昭歎氣,沒辦法只好教了他幾句:「你就說,你等打著聖人的旗號說話,這自然無錯,聖人教化世人,仁德慈善,此乃正理,可……聖人有無告訴你們,天下有多少土地?多少人口?多少青壯?多少鰥寡孤獨?識字的有多少?工匠有多少?商人有幾多?稅務有幾種?國家一年賦稅從那裡來到那裡去?他可知素絹幾文一尺,如何採桑?如何織就?他們可知一畝良田年多少出息,他們可知秋收冬藏,他們可知汝母鞋子多大,可知汝父好甜喜酸?

    他可知如今有多少流民流離失所?可知武人拔劍爭鋒是為誰而戰?武人雖粗魯,敢於拿血肉之軀為主盡忠,守護疆域,保天下黎民百姓不受兵荒災禍,避免流離失所,武人盡責了,高官厚祿自然該有所得。你問他們憑什麼安享武人闖下來的太平,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碗來罵爹。此乃無恥之最!打著聖人旗號說這些更是無恥,什麼書生清談,不過狗屎而已!」

    這一番話說出,只震得周圍這些人渾身顫抖,顧茂昌頓時兩眼泛著星光看著自己的小叔叔,過了片刻,那門客愚耕先生忽然開口問到:「七爺說的這些,書生不知,七爺可知?」

    顧昭一笑:「你猜我知不知?」

    說畢,他伸出手指指指自己道:「我即不是武人,也不是文人,先生問我,真是問錯人了。」說完,哈哈一笑,趿拉的木屐就去了。

    車轱轆再次滾動,愚耕先生傻兮兮的坐著,他的靈魂已經碎了。哎,可憐的,顧昭前輩子在學校當老師,常常被學生刁難,簡直是身經百戰。

    這輩子他還這點破毛病,怎麼也改不了,雖教的不是文化課,可是後世百家講壇,論壇抬槓,要說擠兌人,前一千年書生罵人罵臉,後一千年現代人罵街那可是總結十八代祖宗,掐頭去尾,人肉家庭成分,一人犯錯,全家連坐,他家貓狗吃的寵物糧都能翻出來的彪悍戰鬥力,其實他拿來ko古人,著實有些勝之不武。

    今日,話是多了些,可他是真生氣。雖他跟顧家人不親,可是,無論是死去的老爹,還是現在這個哥哥,都是為這個國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人物,那在現代可是烈士。

    這古人,真正有趣兒,那一代都這臭德行,武人打完仗,君主就要玩那個功高蓋主了,武人死完了,書生們就要出來嘲笑他們傻大憨粗了?

    這樣不對,一個國家,最完整的國家,什麼職業也離不了的,好吧,最起碼現代社會他們是平等的。

    「哈哈……書生清談……狗屎!沒錯!狗屎!」騾車內,顧茂昌猛的一聲大笑,嘮叨完狗屎之後,忽然一臉憋住的樣子,拉著愚耕先生的前衣襟猛的搖晃道:「那個,先生啊,小叔叔說的那些什麼可知,到底是什麼可知,什麼汝母,汝父,要的要的……我是一個都沒記起來啊……這可怎麼好啊!」

    愚耕的思路被打斷,半天後抬起頭來呢,很是惆悵的來了一句:「少爺你猜我記得不記得呢……」

    「啊!啊!啊!記得,記得!莫晃!少爺再晃!晚生就全忘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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