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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章 前緣 文 / 衛幽

    沈紫妤對上沈棠的目光,絲毫都不曾退讓躲閃,她柔緩而堅定地說道,「三皇子。」

    她捏住沈棠的手略重了些,「我雖然並不懂得什麼朝局大事,但嘗與三皇子接觸,曉得他是個心存大志向的人,皇貴妃娘娘的書札裡,也隱隱透露著此意。我不過只是個庶女,頂多便能做一個皇子側妃,但若是……那便不一樣了。」

    她頓了頓,重重地說道,「大姐,這便是我最好的機會」

    沈棠眉頭微擰,小四定是在宮中遭遇到了什麼,才會突然之間,心變得這麼大。

    但沈紫妤雖然不聲不響,卻是個有心思有想法之人,她若是已經下了決心,那便是九頭牛也無法讓她回轉了。

    想著,沈棠問道,「四妹與皇貴妃相處了也有一段時日,自然便該懂得身為宮妃的無奈和苦痛,即便身在如此尊貴的地位,皇貴妃娘娘仍然有她的委屈和不甘。若是你,你可能承受這些?」

    她不等沈紫妤回答,又繼續說道,「你雖是庶女,卻出自安遠侯府,又曾得過百花會的魁首,將來也總能嫁入名門做個正妻,以你的聰慧手段,過些安樂富足的日子,並不是難事。」

    一入宮門深似海,更別提三皇子未來的道路艱辛曲折,成王敗寇,一旦失敗,那就是粉身碎骨。

    沈紫妤淺淺一笑,「大姐的意思我明白。我在宮裡的時候,聽說承鄉伯原來的夫人不知因何道理得罪了先皇后,承鄉伯為了不得罪先皇后,便將自己的原配夫人休棄了,那位夫人卻是個剛烈之人,並未接過休書便一頭撞死在了門柱之上。名門又如何,正妻又如何,還不是那樣一個結局?」

    她眼波瀲灩,「與其如此,我又何俱後/宮心計?」

    承鄉伯夫人的死,因為事涉先皇后,在本朝是個禁忌,沈棠也是當年聽舅父提及過才知曉此事,但沈紫妤此刻說來,卻頗有些同病相憐的蕭瑟意味。()

    沈棠心中一動,問道,「你在宮中時,見著了威北侯林家的人?」

    沈紫妤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訝然,隨即她又輕輕地笑了起來,「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大姐姐。」

    「是林家大小姐還是二小姐?她對你做了什麼?」沈棠瞇著眼,威北侯府剛與沈氏從親家成為了仇家,若是四妹不巧在宮中碰到了,以林家的門風,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挖苦嘲諷的好機會。

    沈紫妤的表情又是苦痛又是憤怒,但最後她卻終究只是搖了搖頭,「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想爬到比她們高的位置,我今日所受的屈辱,將來必百倍千倍報之。」

    她將沈棠的手臂抓得更緊,一雙眼炙烈地盯住了沈棠,「大姐姐,紫妤知道這諾大的侯府除了我娘親外,便只有你是真心為我好。這次,請你也幫我若是有將來,紫妤定不會忘記大姐姐的恩德」

    沈棠微微地搖了搖頭,低低地一歎,「你可知這若是兩個字中,帶了多少變數?我確是希望你好,因此才更不希望你走錯了路,將來連後悔都來不及……」

    沈紫妤的眼中閃著微微的光芒,她的語氣有著不可小覷的堅決,「大姐姐,沈氏本就與三皇子綁在了一起,若是三皇子敗了,沈氏的根基必然會被傷及,我們這些明面上的棋子,又有哪個可以保全自身?因此我們只有一條路,那便是勝。」

    沈棠微怔,沉默半晌之後方道,「三皇子就是勝了,也並不代表你便能勝。前路艱辛,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側妃的身份,並不能代表什麼,若是沒有三皇子的寵愛,不單是正妃,便是別的隨便一個什麼人,都能輕而易舉地將小四弄死,這條路,並不容易走。

    沈紫妤眼中帶著驚喜,「大姐姐,你願意幫我了」

    還不等沈棠回答,她便又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放心,我這些日子便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只要最後能夠……前面吃再多的苦,我也能忍得。」

    沈棠心中微微一歎,果然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既如此,自己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呢?更何況,將來若是三皇子事成,這也是一條繫緊三皇子與沈氏的聯繫。

    她終於輕輕頷首,「好。」

    送走了沈紫妤,沈棠扶著略有些沉重的頭,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歇了下來,她望著窗外無邊的柳色發著呆,漸漸昏昏地睡了過去。

    碧痕見狀,替她在身上輕輕地搭了件外衫,便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一條青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他低頭望著睡夢之中仍然眉頭緊蹙的少女,剛硬而略顯怒意的臉舒緩了下來,漸漸露出幾分心疼和憐惜。

    他悄悄地湊近她,細細地注視著她的眉眼,一遍又一遍,她的眉頭微皺,紅唇嘟嘟地噘了起來,也不知是夢到了什麼煩心的事,整個臉都皺了起來。

    她比從前更內斂沉靜了。

    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剛從淮南方家回到安遠侯府,安遠侯夫人為了給她姐弟接風,擺了盛大的接風宴,那天她穿著月白色的裙子,粉色的外衫,淺笑盈然地在堂上立著,她的眉目溫順,但眼中卻有著桀驁冷沉。

    宴席剛過,她偷偷地在袖中藏了桂花糕,在後花園的走道上,卻被沈紫嫣姐妹截住,她就靜靜立在那裡,恬淡而冷然地面對著惡言惡語,彷彿遺立世外。

    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開始的拉扯爭執,袖中的絲帕掉下,桂花糕灑落一地,在沈紫嫣姐妹的冷嘲熱諷中,她卻依舊不嗔不燥,動作柔緩地將桂花糕一一撿起。

    他終究是看不過去,想為她斥責那對姐妹幾句,但她卻輕輕地笑著,將唯一的那塊不曾被污的桂花糕遞給了自己。

    她說,「很好吃,給你。」

    從此,他便愛上了桂花糕。

    這本該是段美妙的回憶,但他此時面對著依舊睡得香甜的少女,卻只覺得心中一股鬱結之氣越發難解。

    她忘記了他。

    她從不曾記住他。

    他以為她眉眼中的困惑皆因他的提親,心中頓時有些灰敗冰冷,探向她眉間的手便不由自主地頓了下來。

    他低低地呢喃道,「你便是那般厭惡我嗎?」

    他的聲音終於還是將睡夢中的少女驚醒,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他便如一團風,消失不見。

    沈棠猛得坐了起來,厲聲喝道,「誰?」

    碧痕忙推門進來,「小姐怎麼了?」

    沈棠惺忪地望著眼前的空氣,扶了扶額頭,「我剛才感覺到有人……想來是這幾日事情太多,有些過於緊張了。」

    碧痕擔憂地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滴,微微有些埋怨地道,「小姐所思太多,憂慮過甚,長此以往,總是於身子有礙。以後,還是少動神思得好。」

    沈棠無奈地苦笑道,「等過了這一陣,便就該好一些了。」

    她又何嘗不想過些輕鬆的日子?但想是一回事,要做到可就難著了。

    沈棠略有些狐疑地望了望屋頂,「宇宙兩人,怎麼聽見我這般大的動靜都不進來?」

    碧痕笑著說,「是我的意思。有我和碧笙在小姐身邊伺候著,用不著他們兩個在這裡,我便讓他們去守院子了。」

    她湊近了沈棠悄聲說道,「替小姐守著月桂園的門戶,也不算是辱沒了他們,外園離內室遠,便是耳力再好,也聽不清我們說話,這樣於我們行事也更方便一些。」

    沈棠想了想,讚許地道,「不錯。」

    方才接二連三地來人,她一時來不及想到這事,幸好碧痕心思縝密,又知曉自己的心意,常把事情做得妥貼。

    祖父派來的人,能信,但絕不能盡信,碧痕的處置,算是極佳。

    這時,碧笙笑嘻嘻地從外頭進了來,「小姐,桔梗姐姐給四小姐送東西時,順路彎了過來,她請小姐放心,那事沒成。」

    沈棠的嘴角微微翹起,錦繡園離這裡可遠著,桔梗這路也順得太大了些,「曉得了。」

    那事是必然不成的,雖然早已經料到,但真正塵埃落定之時,她心中方才舒了口氣。

    麝香急急地跑了進來,「小姐,白總管帶著景陽宮的一位小公公求見。」

    景陽宮?沈棠眸光微閃,「請他進來。」

    果然是三皇子身邊的小內侍,他恭謹地行了禮,遞上了燙金的請柬,「三皇子殿下讓奴才給沈大小姐帶個話,殿下說,您那日的吩咐俱都已經做到,青鳳之約還請您切勿忘記。到時,三皇子殿下會親來侯府接幾位小姐。」

    沈棠笑得恬淡安靜,「不知道這位公公怎麼稱呼?」

    小內侍受寵若驚,忙道,「不敢當,三皇子殿下喚奴才小林子。」

    沈棠的嘴角翹得更彎了,「還要煩請小林子公公替小女傳個話,就說,萬事皆備,只欠青鳳。」

    小林子細細地咀嚼了兩遍,認真地點了點頭,「奴才知道了。」便告了辭退下了。

    沈棠望著几案上靜靜躺著的請柬,神情微窒,七夕之節,青鳳之,又該風起雲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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