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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修復 文 / 衛幽

    沈棠微笑著拉著沈紫妤的手,逕直進了月桂園,碧痕和冬青緊緊地跟在後面。

    月桂園算得上是整個安遠侯府規模最大,又最精美雅致的一處所在了。

    當年大姑母沈泠出生時,滿室異香,這時恰巧有一遊方的和尚經過,笑著對祖父說道,西天的靈山之上,有一隻金鳳凰落凡,沒想到竟然掉入了沈氏,將來這位剛出生的小姐必然貴不可言,天下再無女子能出其右。

    祖父大喜,便將這月桂園慢慢改造,修得波瀾壯闊,氣勢非凡,又將大姑母精心培育,以待將來。

    大姑母果然嫁入了皇家,雖然並沒有成為皇后,但確是應了遊方和尚那句貴不可言。

    兩年前,沈棠從淮南方家歸來,祖父便把這月桂園給了她,以表明對她嫡長女身份的肯定,卻也不乏有著別的意味。

    沈棠的姿容氣度都屬絕品,又有著安遠侯府嫡長小姐的身份,若是精心培養,將來必能如同皇貴妃沈泠一般,為沈氏帶來巨大的利益與榮耀。

    祖父的算盤打得很響,但沈棠卻並不以為然。

    對沈棠而言,沈氏並不是她的根,她是帶著記憶出生的,祖母的狠辣,秦氏的惡毒,父親的無情她都盡皆看在眼裡,即便如今祖母處處對她體現著慈愛寬和,父親也總有意無意地對她進行物質上的補償,但要她忘卻母親的冤屈含恨,與他們一笑泯恩仇,她做不到。

    更何況,她與弟弟自小是在淮南方氏長大的,是舅父給了她們姐弟父愛,是秀蟬姨給了他們母愛,讓這對幼年失怙的姐弟享受了整整十年的人間溫暖。

    而安遠侯府沈家,只不過是她替母親報仇,為舅父之死尋找真相的一個踏板。

    但她不在意的,恰恰卻是別人求之不得的。

    沈紫妤的臉上,便寫滿著驚歎羨慕,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

    沈棠輕輕一笑,「四妹,是頭一次來月桂園嗎?」

    紫妤的手緊緊地攥住帕子,有些慌亂地點了點頭,又很快搖了搖頭,「小時候,偷偷地來過一次。」

    她見沈棠用好奇的眼神望著她,不由有些惆悵地說道,「月桂園一直都是閒人免進的,這府中大概也只有二姐和三姐,能不顧祖父的誡令,來這玩耍。我那時年紀小,不懂事,以為自己和二姐三姐是一樣的,她們能來玩,我為什麼不可以。有一次,我偷偷地跟著她們進了來,把這月桂園裡的好景致都逛了一遍,正玩得高興時,卻她們被發現了。一狀告了上去,母親大怒,把我送進了誡堂。」

    沈棠的眉頭一挑,大周律,庶女是該稱嫡母為母親的,但對於平妻,卻只用稱一聲夫人。

    看來秦氏果然把自己平夫人的身份視若蛇蠍,著大紅色的衣裳,以二夫人的姿態出現,又讓沈紫妤稱呼她為母親,用一切手段去掩蓋自己內心的失落和自卑。

    既如此,當年她又為何要死皮白賴地與沈灝在一起?

    安遠侯府雖然風光,但沈灝卻只是一個不能承爵的嫡次子,又沒有功名,只掛了一個輕車尉的虛職。

    以秦氏永寧伯嫡長小姐的身份,王公貴胄都嫁得,卻為何偏偏選了沈灝這個已經有了妻室的?

    難道果真是因為愛得死去活來,情不自禁,不能自已嗎?

    沈棠不由摸了摸紫妤的腦袋,柔聲安慰道,「以後,想來的時候儘管來,無事也能來坐一坐的。」

    紫妤的大眼睛裡儘是星星點點的亮光,她驚喜地問道,「真的嗎?真的可以過來找大姐玩?」

    沈棠微笑著點頭,「當然是真的。」

    她對這個處境比自己姐弟還要困難幾分的庶妹生出了幾分憐惜。

    沈灝的三子四女中,自己姐弟自小不在安遠侯府長大,秦氏所出的一子二女,自然是倍受寵愛與重視的,柳氏因是貴妾,又身為禮部侍郎的庶妹,就連秦氏對她也有幾分忌憚,所以她所出的四少爺沈柏,自然也無人敢欺的。

    只有沈紫妤,身為庶女,又沒有親娘的撐腰,便只能受跋扈的沈紫嫣和刻薄的沈紫姝所欺,這安遠侯府中,只要稍得勢些的下人,都能給她臉色看。

    而秦氏,顯然是不打算為她主持公道的。

    只不過是因為好奇進了一趟月桂園,沈紫妤就被秦氏狠心地送入了誡堂,其心腸之狠毒,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了。

    誡堂是什麼所在?那是安遠侯府處置犯了錯的家丁奴僕的地方。

    更可歎的是,整個安遠侯府竟無人阻止,也無人肯站出來為沈紫妤抱一聲不平。

    不是不能,而是不屑吧?

    沈紫妤不過是一個沒有太大利用價值的庶女,不能為沈氏帶來太大的利益,所以祖父也好,祖母也罷,都選擇了放任。

    碧笙聽到動靜,忙迎了出來,見到沈棠身旁那對羞羞怯怯的主僕,不由一愣。

    沈棠笑著說道,「我請四小姐來吃你做的槐花餅,還不快去拿來?」

    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沈紫妤進了書房。

    紫檀木黑漆鑲白玉屏風精巧別緻,水紅色夾銀絲的絹綃幕簾低垂,竹雕老松迎客的插屏穩穩地立在几上,翡翠香爐裡白木香飄。

    沈棠把沈紫妤拉到了書案前,「聽說四妹不只一手繡活飛花走獸活靈活現,一筆丹青更是了得,若是能將這兩者相結合,想必在百花會上必得搏得滿堂喝彩。」

    紫妤的眼睛一亮,「姐姐的意思是說,那被利器斷開的百花吐蕊,另一半可以用畫作補上?」

    但她只高興了一會,便又垂頭喪氣起來,「百花吐蕊,是雙面繡,可畫卻作不得雙面。」

    不管是用來作畫的刀白紙,還是用來寫書信的羅月紙,都沒有足夠的厚度,可以承受雙面作畫,而不暈染開來,即便是兩副畫粘合在一起,也總是能看出另一面的痕跡來。

    沈棠自然是明白她心中所想,笑著從書架之中抽出一個卷軸來,攤開來後,看起來赫然便是一幅白色的繡布,只不過這繡布比之一般的更厚一些,也更密實。

    她示意沈紫妤把那一截兩斷的繡品拿了出來,挑了那快大一些的,然後讓碧痕以原本的中軸線處裁開來,又照著那留用的大小在繡布上截取一塊。

    她指著這繡布向沈紫妤說道,「你待會可在這上面作畫,這布密實,就算兩面都沾了墨漬也不會互相渲染,你可放心了吧?」

    沈紫妤依言將那百花吐蕊的兩面作了出來,她技法嫻熟,這圖稿又爛熟於心,所以不多時,便已經作完。

    沈棠看罷,讚賞不已,不由撫掌道,「四妹的這畫功,可用神乎其技四個字來形容了,百花會後,四妹必不再會明珠蒙塵。」

    她喚來碧痕,讓她小心地將畫作與繡品拼接起來,待一柱香之後,一幅巧妙絕倫的雙拼百花吐蕊便就完成了。

    面對自己的作品,沈紫妤一掃被欺時的卑微與怯懦,臉上煥著容光,目光裡不由帶了一絲別樣的東西,是對改變命運的期待,更有對未來的野心。

    而這,正是沈棠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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