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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章 虛真亂假(四) 文 / 蘭玉簟秋

    城外郊區那遍地的金菊漸漸的凋零了,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李淵就會開始命宮人籌備歷巡民情的事,今年當然也不例外。

    皇輦自是不能太過奢華,否則容易引起百姓的反感,車輦也必須走官道,還得派人一路隨駕保護著。

    往年隨駕皇上身邊的都是太子李建成,今年偏偏換了秦王李世民,這讓朝上各大官員多少有些驚訝,趨附之人更是瞅著風頭隨時準備轉舵。但因李淵始終未曾談及過太子易位之事,大家一直以來也都只敢在懷裡揣測,不敢明目地傾向某一方。可李世民文有長孫無忌、

    徐懋功、李淳風、房玄齡、杜如晦等,武有秦叔寶、程咬金、尉遲敬德、李靖等以他馬首是瞻,整個朝廷事實上已是兩派分化嚴重。建成因是嫡長子,名正言順當上了太子,因此中除了魏征與齊王之外,相對的便都是些守舊的老臣。所以,那自武德四年和武德七年先後平滅蕭銑、擊敗江東輔公拓反叛後,掌握了朝中大半軍權,成為了統攝江淮及嶺南諸州的趙郡王李孝恭,便成了秦王和太子兩人相爭成敗的關鍵所在,偏偏郡王對兩派的態度很中立,以致那些想盯著苗頭轉向的人沒了個覷頭,只能守著烏紗帽隨機應變。

    這次李淵公開讓秦王隨行,官員們不免懷疑,皇上的行為是不是皇上已決定將次子扶上儲君之位?

    秦大人在皇輦出發的前一日,到家裡來拜訪過,並且與爹秘密地足足會談了一個多時辰。秦大人告辭後,爹又找了海子談話。我因白日和福媽上了街去,並不告情海子入宮進諫、皇上賜封的事,直到第二日清晨,見海子穿了嚴整的軍裝出門,我才知道,爹將海子送到了皇上身邊,

    海子做了皇上身邊的護衛,隨了皇駕,爹要他無論如何受住皇上的性命。

    海子什麼也不曾告訴我,他和秦大人明明已查到芳王妃是等得不耐煩了,欲先下手為強,爹才擔憂皇上的安危不惜將他送入宮中。

    就在惶急的輾轉之中,兩個月過去了。大雪紛紛天降,一夜就覆蓋了長安所有的瓊樓玉宇,天地萬寂。

    下雪的冬天,我本喜歡,今年卻過得很不舒坦,沒一日不在擔著海子的心。

    屋裡連擺了五六個火爐,我仍是凍得手腳冰涼,臉頰鼻頭通紅。我一邊揉搓著衣領上軟和的白絨毛,一邊自己哈氣取暖,這時卻見苗媽撐著傘,把凍得哆哆嗦嗦的二娘扶了進屋。

    她們鞋子上沾到雪一入門即化成了水,而她們樣子有些不尋常,似乎很慌張。我不知怎麼的,心中一凜,急迎了過去,二娘不由分說,把才纔她從接見的宮人處聽來的話告訴了我,竟是海子受了傷在宮裡養病。

    「他們說三日前皇輦便回京了,凌海是歷巡護駕時受的傷,沒有大礙,只是到府裡請個親人入宮去陪他。你說說,這不是此地無銀嗎?我這心……凌海的傷不知是有多重啊還得在宮裡養著,偏你爹又去了秦大人府上不在,碧芸你說這可怎麼辦是好?若非我一婦道人家的出入宮廷不方便,我可真想隨了他們去……」

    的確,他們說海子多半是敷衍之詞,若非是行動不了了,海子怎麼可能三天前回的京,到今天都沒回家?

    可我不能說,那會讓二娘傷心。「二娘莫要多慮,海子他是皇上身邊的人,既是護駕受的傷,皇上對他心存感激要留他在宮裡把傷治好也理所應當,當年秦大人相助唐公時不也一樣嗎?放心,宮裡派人來,也大概是皇上念及和爹的舊情,才找了海子做借口特請爹入宮敘舊的吧……總之我們不擔這份多餘的心來,先去回了公公們的話,其他的等爹回來了再說。」

    「是這樣嗎?」二娘遲疑著,但總算舒了口氣,即命人到秦府去請老爺。

    我可不能放任不管,爹再快也得天黑才能趕回來,可海子若真有個什麼,怕是一刻也等不了的。

    我來到大廳,派了些賞錢給公公們,偷偷要他們給個實話,告訴我海子的實情。

    公公們有些迴避,但我哭哭啼啼的,裝出一副不知道弟弟身體狀況就不罷休的樣子,他們才說:「姑娘您也別多心,我們都是照顧段大人的,段大人此刻雖的確是重傷不起,但太醫們正在竭力救治,皇上也讓御藥房用最好的藥,相信他不會有大礙的。」

    既然是親人,那我總也能入宮見他吧?我瞬間止了哭,問道:「那小女子可能入宮見舍弟?」

    他們肯定道:「這個自然,段大人想見的,正是姑娘你。」

    這話有些奇怪,可我沒多想,瞞著二娘海子重病的事,辭了她跟著兩個宮人一塊兒進了宮。

    地上厚厚的積雪,我們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才到了皇宮。

    不知是不是下雪的關係,宮裡四處肅穆非常,唯有我們腳下踩雪的「沙沙」聲。由兩宮人引著,我和小玉到了一陌生的宮苑。院落裡裡外外的進出著宮女太監,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濃烈的中藥味兒,我不禁皺了眉。

    殿裡窗戶被關得嚴嚴實實,九龍小鼎裡火還燃著,宮女們來來去去的穿梭,端盆的端盆,添火的添火,還有一群太醫在偏殿裡討論著什麼。見到我們進來,宮人們齊齊的給我請了個安,又各自忙去了。

    一個穿粉紅絨毛衫的宮女自稱是皇上派來照顧海子的,名叫巧欣,她把我帶到內室,海子休息的地方。

    海子靠在最裡面的床上,胸膛敞著卻被一圈圈紗布環繞著。他眼瞇著,臉安詳蒼白得像是沒有了一點人氣。

    那宮女過去接下了換紗布的工作,雪白的紗布上,分明帶著一連坨刺眼的紅。

    我不顧宮女們的顧慮反對,執意加入了幫海子換衣服的行列。海子身上有許多刀疤,我原本就知道的,可乍眼看到,仍有不小的驚訝。

    這一次,海子受傷,莫不是又和她脫不了干係?

    海子蹙著眉,趟著一動不動,我手撫上去他的臉頰,輕輕呼喚他的名字,可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氣得掉淚,跑出去問太醫,卻聽殿外報「皇上駕到!」

    皇上一進門便問太醫海子的情形,也沒注意到我。太醫救不醒人惶恐皇上會治罪,回話也哆哆嗦嗦:「皇上恕罪,段大人今日本該轉醒的,可……昨夜他又染了寒毒,現在現在……」

    李淵狠道:「現在!現在究竟怎麼樣?」

    「現在段大人幾病齊發,陷入了極度昏迷,若是明日再不醒來,老臣怕是……請皇上恕老臣無能為力……」太醫齊齊跪下,「到時段大人只怕回天乏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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