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 佈局(四) 文 / 蘭玉簟秋
入了冬月,寒風分外凌冽。
初二丑時時分,刻意安排在宮裡等候消息的貴公公派來書信,信上說齊王一行已將爹押送回京。
得知爹被打入了刑部大牢,還要等候刑司的三日會審,我暫時放下心來,海子亦詳盡交代了接下來的計劃。
我拖貴公公帶一封信到承乾宮,請李世民幫忙,無論如何讓我與父親見上一面。
很快我們就收到了李世民的答覆,南幾親自到府將我秘密帶了進宮。
說是秘密,倒有些牽強,只因我入宮門時恰被例行巡察的孝恭給撞上了,他自然睜隻眼閉只眼,放了我們通行。而我分明見到,他眼中閃過痛心的痕跡——大概,他以為我入宮是為了和李世民幽會?
馬車順利過關,我放下簾子,心裡難受。
一聲輕歎飄入耳畔,海子狀似感慨道:「恭郡王也不容易啊,姐姐。」
他此刻是一身僕役的打扮與小玉並坐,聽小玉咯咯輕笑著:「恭郡王已好久沒與小姐來往了,可見著面的時候,卻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也沒聽他說出什麼,每回都弄得小姐愁腸滿肚的。」
「是嗎?」海子的眼瞇成月牙形,嘴裡嘖嘖的,大有取笑我的意味。
「怎麼樣?人家對我好,海子你吃醋了?」我狠捏了一把海子臉上的肉,也不知是痛的還是窘的,他臉一陣紅一陣白,乾咳著躲避我的攻勢,逗得小玉捧腹。
到這種時刻了,我們居然還有心情取樂,連我自己都覺得驚異。不過能重拾海子的笑容,比什麼都值得。他啊,自小被我這個「無心無肺」、淡然處之的姐姐「熏陶」多了,體內的抗打擊因子倒也不少。
馬車停了下來,我跳下車,就見李世民等在車外。他沒留意到在我之後相繼跳下的海子和小玉,對我說了些叮囑的話,就牽起我的手上了另一輛馬車,直往刑部出發。
海子在小玉之後也上了車,他始終低著頭。所幸李世民並沒發現異常,握住我的手不曾放開過。小玉在李世民面前始終是怯懦的,她安靜提著手裡的籃子一直無話——籃子裡盛的是給爹送的飯食。
馬車行了大概一炷香時間,停了下來。
刑部石樓高而威嚴的青銅柵欄將犯人與外界隔進了兩個世界,南幾在前向守牢兵打點好一切後,牢兵點頭哈腰之際將柵欄打開。
牢兵打開地下牢的鐵門時,一陣陰冷潮濕的風撲面而來。
一想到爹也被關在這樣的鳥地方,我心裡更恨了烏曉芳一分,愈是堅定了反擊的決心。
「王爺你……就莫進去了吧,我想『單獨』和爹談談。」我當然不能讓李世民聽見我們一家人的談話。
他猶豫了一下,放開我的手。
海子低下頭從他身邊擦過,他忽然看了海子一眼,我大驚。
所幸他只是對海子投去一瞥,並沒多在意。
隨牢兵往裡邊走去,耳中不時會飄來呻吟、哭泣之聲,聽得我汗毛直數。
真沒想到,大唐建立不過短短幾年,牢裡竟就關押了這麼多的皇親貴胄。
牢兵停下,正打開一個牢門的鎖鏈,他嘴裡喊著:「段將軍,你女兒來看你了。」
望進去,那牢房相對較乾淨,裡面站立著的正是穿著灰藍囚服的父親,此刻他面對牆壁,似乎在思考些什麼,聽見牢兵的吆喝,他身子一僵,遲遲才轉過臉來。
走過低矮的牢門,再抬頭時,我已淚流了一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破碎地喊著:「爹……是女兒不孝,讓您受苦了……」
我無比痛心,只因瞧見爹的臉異常瘦削,雙眼深深陷了進去,顴骨突出,眉眼之間也是灰暗之色,頹靡得全然失去了往日凜凜的將相之氣。
「芸兒……」爹開口,竟是一片沙啞,「你怎麼來了?」他又看看我身後,將我扶起來,「你不該來!若是讓尚書部的發現,只怕整個段家也要遭禍……」
「爹您放心,」說話的是海子,他摘下頭上遮掩的帽子抬起頭上前,「有秦王殿下出面,就是尚書部的也不敢怪罪。」
爹乍見海子,他的震驚程度可想而知。
我們只能長話短說,大致向他描述了一下經過。爹的眼眶泛紅,拍著海子的肩膀道:「你平安回來了,段家今後就要靠你了……你們姐弟能重逢,為父再沒什麼好遺憾的。」
「爹不要說這等喪氣話,女兒和海子定會全力營救你的!」我見爹毫無生還的期望,心急了,「這一次,爹不過遭了小人的算計,皇上若是查明真相,定能對爹從寬處置的,現在我們正……」
爹擺手不要我繼續說下去,竟是滿眼的悲痛和愧色。
「查明了又如何?就能抵消掉於家村那百來條性命?芸兒,凌海,你們當知曉,我是一名將士,責任於我有多麼重要。將士,若能保家衛國,死也方休,此重如泰山,不能,則命賤如鴻毛……」
「不,爹,您錯了。」我打斷他的話,「一名好的將士,不僅要記住對國家的責任,還要為他的君主謀算,眼下皇上身邊隱伏著一號危險的人物,您能放手不管只想著贖罪嗎?沒錯,爹,我們是要贖罪,但不是白白犧牲啊,您何不考慮戴罪立功,將那幕後之人揪出來?」
爹聽了總算動容,海子亦是讚賞地看著我。
爹最後歎了一氣,「也罷,就當是,最後為主公效一次力吧……」
爹雖然同意我們的計劃並決定配合我們,卻仍有諸多顧慮,他不希望我們姐弟倆也被牽扯到朝廷的政治鬥爭來,但眼下並不是害怕逃避的時候。
據爹說,那封密函的來歷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從宮裡發出來的,只因信上提及海子的下落,爹一時關心則亂,才急著按信中所說的當夜入境等候。爹等了一夜,最後當然是一無所獲,等他趕回匆匆軍營時,就見本軍傷亡慘重,於家村也一夜消失……對方一針見血,用了調虎離山之計,再同時把「守軍失將」的消息放給境外的蠻夷,便成功地把罪名加在了爹身上並把爹推向地獄。
然而那封可能成為證據的信函早已化為灰燼,要從上面著手已不可能,我們唯有實行下一步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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