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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一章 姑嫂(二) 文 / 意千重

    四十一章姑嫂(二)

    戚夫人最近心情很不好。那何家的病秧子在她眼皮子底下整整三年,她就沒想到竟會是這樣一個翻臉無情的人,看到自家夫君被打,眼睛也不眨一下,走得更是頭也不回,弄得她又恨又惱又羞又疼。雖然盛怒之時,她恨透了那病秧子,巴不得那短命折壽的病秧子一去不復返才好,但事後她卻是有些後悔的。

    怕何家用那件事情來威脅自家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卻是,這關口何家兒媳婦的位子不能空缺著明擺著就給人可趁之機嘛所以她完全贊同劉承彩的「拖」字訣。誰怕誰呀?她孫子孫女都是有的,還可以繼續生,將來拖得她何牡丹人老珠黃之後,再一腳踹了,劉暢還是翩翩郎君一個,就憑他們這樣的家世,照舊娶好人家的女兒。

    但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何牡丹走後的第二天,清華郡主就聞風而動,進了他家的門,美其名曰來看望她的,卻又讓人將劉暢給截住。劉暢也是的,虛與委蛇,哄哄拖拖不就好了?偏生他幾句話不和,竟就不管不顧地和清華郡主大吵起來,氣得清華郡主差點沒把屋子給掀了。

    她怕出大事,上前去勸架,反被清華郡主一巴掌推出老遠,閃了她的老腰。可她也顧不上了,勸住這魔頭才是正事,到底沒勸住,清華郡主撂下幾句狠話後怒氣沖沖地走了。她想起清華郡主那臉色和那幾句話,始終覺得不安得很,眼皮子不停地跳,似乎是要出大事的感覺。

    劉暢卻是無所謂,甩甩袖子也走了。傍晚時分方帶著一身酒氣回家,臉色難看得嚇人,弄得一屋子姬妾鬼哭狼嚎的。她看著不像話,把惜夏叫了去問,才知道劉暢差點和人動了刀劍……都是為了那不知廉恥的何牡丹

    好容易等到劉承彩歸家,她忙抓住劉承彩的袖子:「老爺還讓不讓人活下去?一個何牡丹就把我們家攪得天翻地覆的,我不管,你趕緊把這事兒給我弄明白了」

    劉承彩熱得要命,中午時分的堂飯光顧著應付政事也沒吃飽,餓得前胸貼著後背的,對已經不嬌的老妻撒潑就有些嫌煩,礙於雌威卻又不敢發作,只得耐著性子道:「熱死了好歹讓我先將官服換下又再說,廚下有什麼吃的弄點來」

    念嬌兒見機忙遞上紗袍,要伺候劉承彩換衣服,念奴兒則道:「夫人見天熱,特意讓廚房給老爺備了清風飯,放在冰池裡鎮著的呢,奴婢立刻就去取來。」

    戚夫人見他果然熱得滿頭大汗,難得賢惠地問他:「有剛煎好的蒙頂石花茶湯,你要麼?」

    「怎麼不要?給我倒一大甌來」劉承彩換了輕鬆涼爽的紗袍,方愜意地往躺椅上一倒,翹起腳來給念嬌兒脫靴。不想他熱得腳脹了,平時又不喜穿大靴,就比往常有些難脫,念嬌兒急得出了一身香汗,又怕弄疼了他,又怕在他面前呆的時間久了引得戚夫人疑心,越急越難脫。

    劉承彩本來心裡有些煩躁想罵人的,剛掙起就看到念嬌兒臉頰上那層猶如清晨花瓣上露珠的細汗,還有紅潤飽滿的嘴唇和雪白的脖頸,碧綠的抹胸……於是忽如三伏天裡被一陣涼風吹過,全身的燥意都消失無蹤。也不說話,就翹著腿給念嬌兒脫,甚至故意勾著腳脖子,叫她脫不掉。

    念嬌兒做慣活的人,怎會試不出老爺這是故意刁難?不由戰兢兢地飛快從睫毛縫裡睃了一眼,但見劉承彩斜眼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不由唬得魂飛天外,全身都浸出一層濕膩膩的冷汗來,情不自禁就顫聲喊道:「夫人……」

    劉承彩大為敗興,抬起腳來衝著念嬌兒當胸一腳,罵道:「你個吃閒飯的蠢東西脫個靴子都脫不好伺候你們夫人倒上心,我就不是你的主人麼」

    念嬌兒被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即爬起只是磕頭,含著淚不敢發一聲。得罪老爺只是吃氣,得罪夫人卻是要丟命。

    戚夫人端茶過來,見狀冷笑了一聲,將茶甌往劉承彩旁邊的几子上使勁一放,滾燙的茶湯濺出燙得劉承彩縱身躍起,鬼哭狼嚎。她也不管,冷著臉將念嬌兒趕了出去,一口啐在劉承彩臉上,咬著牙恨道:「不要臉的老東西惹了禍事倒叫妻兒替你承頭,日子這才好過一點,你就又起了那腌臢心思禍事轉眼就要到頭上了,你看要怎麼辦吧遲早叫你劉家香火無存」

    劉承彩心頭的鬼火一頭一頭地往上拱,咬著牙縮著肚子好容易才把火氣吞下去,忍氣吞聲地將袖子擦了臉上的唾沫,跺腳道:「又怎麼了?」

    戚夫人出夠了氣,方將今日的事情前後說了一遍,道:「你再不想出個好法子來,不是那病秧子引得你兒子殺了人,就是那淫婦滅了你劉家的香火」

    劉承彩心中早有計較,偏故意讓她急:「事已至此,你待要如何?」何家吃了秤砣鐵了心,難不成他能上門去把那病秧子搶回來不成?只要何家肯把那東西拿出來,又不要他還錢,那就大善,日後他就不信何家敢和他這三品大員對著干至於郡主,劉暢不是喜歡麼?郡主有寵,比有些真正的公主還要受寵些,她真要嫁給劉暢,也不是什麼大事,又不是不能生,怎會斷了香火?

    戚夫人聞言,一雙美目瞬間睜得老大,上前去揪劉承彩的耳朵:「你是男人麼?我嫁你做甚的?我待要如何?好,好,你問得好,咱們這便當著兒子去說個清楚……」

    劉承彩吃痛,又見簾外似乎有人影閃過,不由大為惱恨,扒住戚夫人的手使勁摔下,恨道:「婦人之見何至於如此他何家區區一個商戶,就算是有幾個錢,識得幾個權貴,又算得什麼怎比得我三代簪纓之家?他若是乖乖伏小認輸,我便罷了若是要和我對著干……我必叫他好看你少一天淫婦淫婦地掛在嘴上,當心禍從口出她真想進這個門,是你我擋得住的?你無非就是怕她身份高,失了你婆婆的威風罷了」

    戚夫人被他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卻不甘心就此認輸,待要將從前的事情扯出來說,劉承彩已經拋了她自出去了。見劉承彩走得頭也不回的,她心下又有些著慌,又鬆不下臉叫人去看劉承彩到底去了哪裡。直到留在劉暢院子裡盯著劉暢的朱嬤嬤著人來說是去了劉暢的院子,方才鬆了一口氣。念嬌兒上來伺候,她就怎麼看都不順眼,盤算著是不是要將念嬌兒打發出去。

    正自盤算間,就聽外面來報:「舅夫人來了。」卻是她的娘家兄弟媳婦裴夫人來訪。戚夫人正在心煩意亂間,就有些毛毛躁躁的,煩道:「天都要黑了,她這個時候來做什麼?」卻又不能不見,只能是任著念嬌兒伺候好衣服髮飾,方才懶懶地迎了出去。

    裴夫人年輕,不過三十六七歲,發上插著金鑲玉蜻蜓結條釵,繫著五彩印花的八幅羅裙,披著天青色的燙金披帛,踏著一雙金絲百合履,滿面春風地走進來,笑道:「阿姐,我前兩日就要過來的,偏事兒多,來不著。今日好容易有了空,趕緊跑過來尋你。」

    戚夫人淡淡地請她坐下,先問了家裡人好,方問起她的來意。

    裴夫人見戚夫人懶懶的,明顯是不高興,倒不忙說自己的事,關心地道:「可是天兒太熱了,身上不舒爽?您別太操心了,兒子兒媳婦別太慣著。」

    她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來戚夫人的鼻孔就差點往外噴火,哼了一聲,道:「別說那個說起我就來氣」

    裴夫人驚訝地道:「這到底是怎麼了?誰惹您不高興了?快說給我聽,我去幫您出氣」何家從劉家搬東西那麼大的動靜,早就從坊間傳到官署裡去了,她其實是知道的。只是她今日來的這件事,就得裝著不知道引出戚夫人的話來才好。

    戚夫人說起當日的情形來猶自氣得發抖:「那何家當真是粗鄙之人,一家子都目中無人,全無半點教養……」

    裴夫人靜靜地聽她說完,方道:「我聽二娘說,那日子舒和人動了手,就是演了舞馬的,似乎也是他們何家的什麼人?」

    戚夫人恨道:「可不是是那病秧子短命鬼的遠房表哥,就是寧王府長史家那個不做官偏跑去做買賣的崽子李行之生得沒有頭腦,被病秧子挑唆兩句就動了手今日又險些動了刀劍,老天要保佑,叫他一個個的莫落到我手裡」

    裴夫人陪著她說了一歇狠話,方佯作不在意地道:「我聽大郎說,端午節,皇后娘娘壽誕之日,寧王府要敬獻兩匹舞馬給娘娘賀壽,屆時會在勤政樓前獻舞。不知你和姐夫可聽說這事兒了?」

    戚夫人不由一滯,皇后育有兩個皇子,長子封了太子,才薨了不過兩年多。皇后娘娘傷心得很,聖上為了讓她排解憂思,這才趁著這個機會特意下旨命百地獻藝。先太子薨了兩年多,賢明有才的成年皇子一大串,卻仍未另立太子,可見是聖眷深厚。而這寧王,不巧正是皇后的幼子。

    想到此,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罵道:「難怪得李行之有恃無恐何家如此目中無人原來是靠上好靠山了也」

    裴夫人垂頭不語,人家李家做寧王府長史,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她怎麼現在才回過味來?難道真是享福享多了,人變傻了?

    戚夫人想了片刻,卻又笑了起來:「我才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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