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第八彈 您呼叫的主角受不在服務區 文 / 十三眼黑貓
無憂這個名字出來,一時間原本安靜的廳堂之上,就像是石頭落入了水中那樣,小聲的議論聲迅速如同水面上的漣漪那樣在人群中擴散開來。無怪乎大家是這個反應,畢竟像「無憂」這樣賦予了比較美好感情寄托的名字,在過去那麼久的更名儀式上還真沒出現過,導致原本以為會聽到像「斷塵」,「戒目」這樣包含消極處世態度甚至像和尚一般名字的眾人,都很沒有心理準備。
廳堂之上的嗡嗡議論之聲漸響,原本儀式也該到此為止,宋觀也沒想到後頭竟然出了一點小變故。司禮長老拿著儀杖重重一杵地面,扯開了嗓音:「肅靜。」
於是那些議論聲又慢慢地重歸於無,有小弟子捧著插著柳枝的淨瓶上前,司儀長老道:「請教主賜福。」
宋觀一愣,臥槽,怎麼和以前的儀式不一樣,什麼賜福,以前不都是更完名就散了的嗎。於是他抬頭看了一眼顧長老,顧長老也在現場,坐在那高腳椅上端得是八風不動頗有儀態,她看到宋觀看過來,伸出手對著宋觀比了一個大拇指,還不知道用口型說了個什麼話。喂,那是什麼意思,宋觀簡直想糊顧長老一臉,伸出大拇指是幾個意思啊,他真的不懂好嗎。捉急得要死,也不知道這賜福是個什麼玩意兒,但現在大家都在看著他呢,司儀長老又重複了一遍:「請教主賜福。」
宋觀只好硬著頭皮把那淨瓶接過來,不過把整個淨瓶端過來的時候,原本捧著的那個小弟子明顯呆了一下,宋觀意識到自己這個舉措是有問題的,他僵著臉端著淨瓶,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把這淨瓶重新放回去,那小弟子已經猶豫了一下就已經退下了,於是宋觀只好繼續端著淨瓶,心裡的草泥馬已經愉快地奔跑了起來。四面八方的目光看過來,宋觀端著淨瓶,但是面上什麼都沒顯,這件事就跟考試作弊一樣,你作弊的時候不能手忙腳亂心虛不已,那樣一眼就叫人看出你是作弊了,多不好。
宋觀拿著這淨瓶委實不知道這賜福該怎麼做,一室的寂靜,唯有諸人幾不可察的呼吸聲還有燭火燃燒的聲音。而這關鍵時刻,他果然還是有幾分急智,淨瓶柳枝令宋觀想起了觀音娘娘,雖然觀音娘娘這個稱呼令他很快聯想到自己當青龍的時候那坑爹的「送子觀音」。宋觀想起自己當年看西遊記的時候,那裡頭的觀音就是手裡淨瓶柳枝,遍灑甘露法水,使眾生了悟菩提,約摸這賜福也是差不離這個樣子了。
燭火跳動,一室肅穆的寂靜裡,「姚小姑娘」,或者說是喬小公子,喬望舒,不論原名是什麼都好,如今眼前這人都是叫做了無憂。喬望舒跪下,跪在那一簇簇燭火圍繞之中。他的眉目已經長開,不再是四年前初見宋觀時的孩童稚氣,只是他再怎麼長大,也被人為用藥物定格在了偏於女子柔媚的秀氣之上,這是無法抹開的事實。他的神情沉寂,一側的燭火之光全部映在他的眼中。那些長明不息的火焰映在他眼裡,連帶著那雙漆黑得看不清情緒的眸子也在那火光之下,彷彿有溫度漸漸燃燒而起,燒出了艷麗的火。他的眸子裡映著火,又映出了宋觀一步一步走近的身影。柳枝沾水點在眉心,有一滴從眉骨滑落,喬望舒閉上眼睛,那滴水便順著眼角劃落像是一滴淚。
賜福的時候總得是要說些什麼的,宋觀看著跟前的已經長成了少女模樣的小姑娘,忽然想起以前——那是他沒有進入這個系統的以前,很多時候人的記憶聯想真是很奇怪的事情,明明**的兩件事,卻因為相通點就這樣的的確確切切實實地聯繫了起來。那時他還在上大學,去孤兒院做義工,當時離開要給當地的孩子寫祝福語的時候,有一個學姐寫下的話他當時看了一遍就記下了,且印象格外深刻,至今不忘,大概是因為那個句子特別叫人心動。此時此景,別的祝福詞句宋觀都想不起來了,唯獨這一句。
屋外的樓台之上有飛鳥振翅而過,春日之景,柳軟桃花淺,他將柳枝點在小姑娘的眉心,合著燭光點點,他的賜福句子並不長,也就這樣一個短句:「免你驚,免你苦,免你四下流離,免你無枝可依。」
這一場更名的儀式終歸是完滿落幕,事後顧長老跑過來很興高采烈地跟宋觀說:「教主你真棒!」
宋觀看著顧長老簡直噴顧長老一臉血,棒你個頭啊,將人捉住了質問:「最後賜福怎麼回事,怎麼跟說好的不一樣,我怎麼記得以前都沒有這個步驟的?」
顧長老高高興興地解釋:「對啊,以前的確是沒有的,是我今天早上突然來了靈感就給添上了,不過不要在意這種小細節,反正教主你臨場發揮也很不錯,來,開心點,我們今天晚上可以一起吃烤全羊。」
宋觀:「……」
不過宋觀沒在現場多待就又被裘長老叫走了,並且一整天都給宋觀擺了一張不高興臉,還總是故意晃蕩到他視線範圍之內擺出不高興的表情。宋觀發現了,每次他視線挪到別的地方的時候,裘長老就會裝作很自然地挪進他的視線範圍內,然後擺出不高興的表情,並且在他把視線重心挪到其身上後非常不屑的別過頭……如此反覆循環上述過程,宋觀簡直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艾瑪,裘長老你多大歲數了還這個樣像小孩子一樣幼稚這樣真的好麼?
至於儀式之後,現如今已更名為「無憂」的喬小公子,被顧長老帶回了院落。碧桃枝上鶯聲,顧長老坐在涼亭裡,喬小公子立在一旁,她洗著茶具道:「無憂啊,教主給你改了名字,你以後就是無憂了。」她聽著對方說了一聲「是」,但其實並不在意對方回答的是什麼,取了腰間碧玉笛拋給對方,顧長老說,「跟我了這麼些年,你也該知道這笛子應怎麼用才妥當,如今給你了,你便好生收好著。」
其實這笛子她本來是想要給女兒的,但女兒在此之前便離家出走了,後來女兒死了她也沒把這隻玉笛送出,沒想到最後是給了喬望舒。給出了這支笛子之後顧長老心中始終還是有那麼些不甘,卻也沒有什麼話想說,她看著喬望舒,她討厭這個名字,她討厭喬這個姓,她想果然還是教主取的那個叫做無憂的名字叫她喜歡些,可她又覺得,無
無憂無憂,百歲無憂,憑什麼這麼好的祝福寓意要給這個喬姓的孩子呢。有時候顧長老也覺得自己挺無理取鬧的,她跟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計較什麼啊。這樣矛盾的情緒,有時候她就跟自己說,對這個孩子稍微好一點吧,然後靈魂像是劈裂成了兩半一樣,另一半惡狠狠地說著,不!多矛盾的情緒,既不情願地想好好對他,又想作踐他讓他過得不好。於是喜怒不定,就那麼隨意地心情好的時候對人好一點,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對人不好一點。
那麼不甘心的情緒,很多時候顧長老覺得喬望舒……不,是無憂,很多時候顧長老覺得無憂很像她的女兒,但又很懷疑地不那麼確定。因為她發現時隔太久,她已經不記得女兒長得什麼樣子了,只記得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小細節,但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人。
碧桃一樹春深,顧長老看著無憂,忽然覺得這樣好沒意思,她想要不還是最近把無憂派出去做任務吧,今天晚上去找教主小喝一杯。第一遍泡的茶水已經煮好,顧長老慢悠悠地提起茶壺的時候,想起這麼個事情來,於是抬頭對無憂說:「今日藥浴你別忘了泡,晚些的時候來我房裡,湖州分堂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我到時再與你細說。」
而與此同時,宋觀那廂正在想著辦法哄裘長老,其實他本來也沒覺得自己去折騰更名儀式有什麼不對,但裘長老那個表現就弄得事情好像全都不對,就這麼單方面跟他鬧起了彆扭還不肯好好說話,真是叫人非常頭疼。於是宋觀先跟裘長老認錯,結果沒想到裘長老還就端著架子不肯原諒他了。宋觀沒了想法,試探著問裘長老那這事該怎麼辦,結果裘長老不說,偏偏不說,就是不說,打死都不說。這下宋觀無語了,臥槽,長老啊你到底想怎樣啊,這樣跟小朋友一樣的反應要逼死人麼。面對化身鋸嘴葫蘆怎麼由他伏低做小都不理會的裘長老,宋觀也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慢慢磨著。
這邊的宋觀在磨著鬧彆扭的裘長老,那邊次日喬小公子便啟程去了聖教在湖州的分堂處理教中事項。離開聖教的時候,他只帶了一個小包袱,還有那支玉笛。
進入湖州虞城的時候,喬小公子遇見了一個不長眼睛敢調戲他混人,那人嘻嘻哈哈地將他一攔,渾說道:「哎呦,這是哪裡來的小娘子啊。這生得可真好啊,不如從了我。唉,我呀——」眼神色瞇瞇的黏在喬小公子身上就下不來,語氣曖昧又下流,「我保準你上了我的炕之後,就只會喊著哥哥爹爹的,再也不想下來啦,哈哈哈,怎樣啊小娘子,你從不從我?」
喬望舒並沒有什麼動作,只是看著對方開合的嘴,想著自己要不要用刀割了對方的舌頭,然後再割了人頭。手指握著了玉笛,白玉瑩瑩的手指,指尖是粉色的,配上那碧玉的笛子,當真是要命的好看。而這也真的是能要人命的好看,可那個地痞小流氓可不知道,他只是覺得這小娘子連手都這樣好看啊,真是好看,於是精蟲上腦,語言越發得不乾不淨:「小娘子手裡拿著的時候啊,是蕭麼?嗨,小娘子可真是多才多藝,你喜歡『吹簫』,我跟你說,我們可真是絕配啊,剛好我家裡也有一管祖傳的寶貝至極的『簫』,保管你吹得欲/仙/欲/死,怎樣啊小娘子,跟我回去麼?」
地痞不知道對面那個「漂亮的小娘子」看他的眼神已經是在看一個死人,喬望舒殺人的時候從來不帶殺意,他甚至是漫不經心地將今早未完全梳進髮髻裡而落下的一縷髮絲捋到了耳後,他的神韻動作,其實如今都有那麼一兩分像極了顧長老,那不是刻意模仿,是最初那段時間裡顧長老給他餵了蠱物之後,像訓練家禽那樣訓練他後留下的後遺症。
碧玉刀將要離笛,忽然有人站了出來,站到了喬望舒跟前,是個將喬望舒護在身後的動作,那人說:「住手。」
喬望舒站在那人身後,看不見那個人的樣貌,但是那個人聲音明顯很年輕。他心裡有過一瞬煩躁覺得這人好礙事乾脆一起殺了,不過他正這樣想的時候,那邊事情已經解決了,之前的那個地痞流氓幾乎是在看到那人出現的時候,就結結巴巴地「我,我,我」了個半天然後落荒而逃。「礙事」的人轉過身來,是一張很年輕的面孔,貴公子的打扮,臉上的神情還帶著一點大男孩的靦腆。街道之上,他看著女子打扮模樣的喬小公子,臉紅了一下,然後行了一個禮:「姑娘莫怕,壞人已經走了。」頓了一下,臉更紅了,「想來也是在下多事了,姑娘敢隻身一人上路,武藝定是不低,只是……」
「只是」之後沒詞了,這位不知姓名的俠義心腸的小公子臉上更紅了點,他應該是打了個「只是」的開頭想說什麼,結果一緊張把後頭要說的話全忘了。
喬望舒看了一眼那跑得在人視線裡只剩下一個小黑影的地痞,道了一聲:「多謝。」
小公子眼睛一亮,紅著臉,期期艾艾半晌,道:「在下姓杜,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喬望舒抬眼看他,指肚摩挲著碧玉笛沒說話。小公子眼裡「少女」神情是清清冷冷,恰如早春的白梅,只是眉目生得婉約動人,是一種極致秀麗,於是就像白梅染上胭脂色,無端的冷冰冰裡卻偏偏莫名得讓人想要輕薄一下。難怪那地痞嘴賤得就想上來調戲幾句,大概也是因為這份漫不經心的不可褻玩的感覺之下,那莫名勾得人蠢蠢欲動的感覺。小地痞大著膽子便上來說了那麼幾句猥/褻的話,因覺得在湖州虞城裡,總沒人真敢動刀子的,而且喬望舒又是這樣看起來的嬌嬌滴滴年紀那麼小的「小姑娘」,又能下狠手到哪裡去呢,頂多打他一頓,出不了人命,倒是他嘴裡不乾不淨調戲了這樣一個美人,回頭和那幫兄弟吹噓,倍有面子。
可他哪裡知道自己真的是死裡逃生了一回——因為對方是真的有認真地想過要殺了他,也是真的準備殺了他。
虞城裡滿城煙柳草青青,錦衣的小公子站在垂柳之下,對視上喬望舒的目光時,他緊張得簡直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裡。遠處誰家正吹笛,應是新學,斷斷續續的笛聲,難聽得緊。喬望舒靜靜地看了跟前的小公子一會兒,半晌,道:「我沒有姓,只
有名字。無憂,『高枕無憂』的無憂。杜公子,此番多謝你出手相助,不過在下還有事,便先行告退,失禮了。」
「等……等等。」錦衣少年見喬望舒要走,連忙將人喊住,卻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出什麼話來,眼見著面目冷淡的「少女」果真相當冷淡地說了一句「失陪了」便要走,他終於鼓足了勇氣在背後喊道:「我,我住在西街,門口栽有紫葉桃花的那家便是。姑娘在虞城若有什麼事相托,都可找我。在下……」忽然意識到自己到現在還未報過全名,可對方卻要走遠了,急了,「無憂姑娘!」他在背後喊道,「在下杜承宇!」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丫晴、的兩隻地雷~謝謝肉夾饃的地雷~謝謝菲尼拉的地雷~謝謝郈土的地雷~謝謝朝吹寒的地雷~謝謝tey的地雷~謝謝鷸的地雷~謝謝雲霏凡的地雷~謝謝菲姐愛你麼麼噠的地雷~謝謝百里如畫的地雷~謝謝初顧的地雷~——
#喬小公子現在變得一點都不可愛都是顧長老的錯#
我曉得大家一定捉急得想搖死我為何不趕緊把宋觀和喬小公子的互動部分放出來……#莫慌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