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025 宿敵 文 / 進擊的水蜜桃
小軒
「老師。」裕惜賜雙手交叉,拇指向上,上身微傾,對著眼前的老人畢恭畢敬地喚道。
當今世上,能讓裕惜賜如此尊敬的僅有兩人,一位是鎏金宮內的那位主子,另一位便是這國子監祭酒、前太子太傅、四世公卿的柳師培。
老人髮鬚皆白,消瘦得僅剩面皮的臉部顴骨高聳,皮膚乾枯粗糙,如同即將剝落的樹皮,能清楚地看見下面跳動著的青筋血脈。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看上去行將就木的老人,卻擁有著一雙比火炬更灼亮洞徹的眸子,充滿了睿智的光芒,如星空般深不可測。
「惜兒,你可知為師為何叫你前來?」老人的目光慈祥安寧,但卻讓人有一種被看穿靈魂的感覺。
裕惜賜已在前來的路上思索過這個問題,柳師培既是他的老師,也曾經是他父親的老師,其中的淵源不可謂不深。但隨著他年紀漸長,柳師培見他的次數卻越來越少了。一是裕惜賜天賦秉然,學任何東西都是一點就通,柳師培能教他的越來越有限;再則便是為了避嫌,裕惜賜已不是未來儲君的身份,但很多人特別是太子一派都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身邊的人自然要更加謹慎,不過分親暱,才能放鬆對方的警惕。
此時已是日落時分,夕陽餘暉透過竹窗灑進,將這充滿書墨香氣的閣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輝,裕惜賜就沐浴在這片暖暖的光暈裡,頭微垂,長睫掩映,在高挺的鼻翼兩旁覆下兩道薄薄的陰影。他的氣息安寧而沉穩,往日的驕傲孤高在老人面前收斂得絲毫不現,此時,他只是一名虛心受教的平凡學生。
他啟唇,緩緩開口道:「這幾日學生規行矩步,不曾出國子監半步,與太子一派更無牽扯。老師喚學生前來,想必是關乎學府內之事。恕學生愚鈍猜測,可是因今日課堂之爭?」
老人點了點頭,表示確因此事,他問道:「今日老夫巡視監捨,行至修道堂,恰好聽到那番關於殷商紂王的論辭。惜兒,對於景如是此人,你如何看待?」
裕惜賜客觀地回答道:「學生以往只認為她是名不思上進,只知飛鷹走馬的平庸之輩。但與她接觸之後,這個想法便愈加模糊了。景如是似乎並不如她一貫表現的那般愚昧蠢鈍,但也不似精明賢能之人。」
「能將歷史與政治條分縷析得如此深刻的人,老夫也不相信會是蠢鈍之人。」老人贊同道,「莫說虞夫子,就連老夫,目光都不一定能比她更透徹。景如是,她的政治嗅覺極其敏銳,其造詣遠非同齡人可比。惜兒,此人你要多加留心。」
裕惜賜怔了怔,道:「老師認為她將會是學生的勁敵?」
老人不置可否,道:「景家歷代權臣,能屹立數百年而不倒,他們憑借的不是軍隊和財富,而是每一代家主的頭腦!景如是也不例外,她帶著愚蠢的面具示人,其目的為何?惜兒,難道這些你都沒想過嗎?」
裕惜賜耳根有些微微泛紅,看來,他以前是真的被景如是給蒙蔽了,他說道:「老師說得極是,學生是疏忽了。」
「你不是疏忽,是過於自信。」老人歎了口氣,道,「這些年你專注與太子一派爭鬥,卻忘了帝國中還有諸如景家之流的存在。惜兒,你的身前遍佈荊棘,那些潛伏在草莽中的毒牙你都要一一看清!」
「學生謹遵提醒!」裕惜賜俯身,大聲答道。
老師說得沒錯,他真的是粗心大意了,竟然會將景家人視作蠢人,殊不知,他們可能會比太子更難以對付。不過今日景如是倒是教會了他一個道理,「君子惡居下流」,千萬別當失敗者,否則就會像商紂王一樣被歷史遺棄,受萬世唾罵!
同一時刻——
「阿嚏!」正奮筆疾書的景如是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她摸了摸額頭,不冷啊,「誰在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