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癡呆少年 文 / 陸生
清晨，曙光如劍，劈開夜幕的籠罩。
千族練武場，此刻人頭攢動。
「修武之人，最重要莫過於一個『勤』字，千家字輩，沒有庸人，只有懶人，所有子弟，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中年男子出聲如雷，修習武藝，十到十八歲乃是最佳，錯過了這個階段，修來也是白費。
約有兩三百少年聽言，身子一顫，原本懶散的姿態迅速恢復，他們站成一個方陣，習練拳法，拳腳乾脆利落，整齊劃一。
「千家武學，唯快不破，拳出如奔雷，掌出如利劍，攻敵不備，勢如破竹。」
那中年人一邊傳授心法，一邊將招式演練出來，拳風如利刃，拳勁如奔雷，那是千家的千煞拳法，獨特的拳法配上葉家人修煉的內勁，向來以霸道威猛著稱。
「不愧是千家三爺，好霸道的武力。」
「那是當然，千族武道大會，三爺幾乎擊敗了族長，如今已是虛能鏡六層的強者。」
這個中年人叫千厲，專門負責教導家族後輩，在族內聲望極高。
場上的少年們爆發出一陣又一陣喝彩之聲，千厲精彩的拳法令一眾少年們目眩迷離。
距離喧囂的人群大概百丈遠，一個傻里傻氣的少年正趴在演武場角落的一塊石頭上，他看著人頭湧湧的演武場，神情呆滯，自顧自的傻笑，嘴角的口水已經淌了滿地，他自己卻是渾然不知。
他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身材卻是出奇的肥胖，彷彿一個圓球，仔細觀察，其實他的五官生的並不難看，要是瘦的下來，應當是個頗為帥氣的少年，可惜卻被那一臉的肥肉破壞了美感，他名叫千葉，是個智障少年。
兩個家族子弟從旁邊走過，看到一臉傻相的千葉，神情顯得有些厭惡和鄙夷，似乎更多的還是嘲笑。
「咦……真噁心，你看他的鼻涕，都流到嘴裡了，虧他還笑的如此得意。」
「這傢伙大概是想起了以前的他吧，嘖嘖嘖，那在三年前，可是轟動整個雲水城啊，只可惜，這小子經脈盡斷，已經不可能再修行源力了。」
「就算還能繼續修行又能如何，他的腦部受到重創，智商跟三歲小孩差不多，說白了，就是弱智。」
「饒是如此，千家一族每日都還給他服用丹藥溫養經脈，若是那些丹藥用於我們身上，不知早就突破到了何種境界，如果我是他爹，直接一刀結束他的性命，免得害人害己，拖累家族！」
「說話不要這麼大聲，他可是族長之子，你可知道族長對他有多溺愛？若是傳到族長耳中，你我可免不了受罰。」
「受罰就受罰，如果族長是因為這點事情處罰我，我們千族就有借口要求重新換族長，到時這小子也會被新任族長幹出家族，讓他自身自滅。」
那兩個家族子弟故意說得大聲，落在了千葉的耳朵裡，可他卻並沒作何反應，反倒是一個勁兒的傻笑，伸手在臉上胡亂擦了擦，將鼻涕塗的滿臉都是，家族子弟見狀更是心生厭惡，十分鄙夷的離開了。
以前的千葉，十歲達到凝氣九階，十一歲晉入凝能境，十三歲達到凝能境三層巔峰，是雲水城年輕一輩中當仁不讓的第一高手，被譽為千家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後來在一次家族任務中，千葉跟五個家族年輕一輩高手進入連雲山脈深處獵殺妖獸，結果被人伏擊，那五個家族年輕高手全軍覆沒。那些敵人似乎是有意折磨千葉，將他經脈盡廢，毀了他腦部神經，雖然被族人救了回來，但從那之後，千葉便成了廢人，變成了智障。
變成了只懂得吃喝拉撒的廢人，過度的暴飲暴食，使得他這三年來，體重不斷飆升，年僅十六歲的他，體重已經到達兩百多斤。
在水月帝國，實力為尊，沒有實力的人只能任人欺凌。如果不是因為千葉以前的體內元力充沛，再加上這些年他父親四方聘請名醫購買靈丹妙藥，恐怕他也早就一命嗚呼，早早的去見閻王了。
「呼！」
「哈」
腦中似乎還殘留一絲記憶，看著練武場習武的少年，千葉不由得摩拳擦掌，一招一式的比劃起來，只不過那笨拙的動作和肥胖的身軀，看起來著實有些滑稽。
教導完一眾家族子弟，千厲負手而立，目光掃過一眾恢復晨練的少年，落在演武場角落的千葉身上，不禁惋惜的喟歎了一聲，神情極為傷感，如果千葉沒有遭遇伏擊，現在的修為，說不定已經到達虛能鏡，成為家族年輕一輩中的第一天才，未來也能承擔起守護家族的重任，可惜天妒英才。
也不知千家這些年到底招惹到什麼敵人，下如此殺手。
其實千葉的性格，他還是很喜歡的，尤其是前些年，若不是經脈盡斷，受此打擊，日後必成大器，只是命運這東西，總是讓人難以捉摸。
沉默片刻，千厲向千葉走去。
「葉兒打的真不錯。」
「三叔，三叔，我也要修煉源力，替家族出一份力。」千葉傻笑著，不過語氣卻是無比堅定。
聽到千葉的話，千厲頓了頓，心中泛起陣陣痛楚，摸了摸千葉的腦袋，強笑了一下道：「好孩子，不管你能不能修煉，三叔，還有葉家，都是你堅實的後盾。」
「三叔，三叔，你看我打的怎麼樣？」
「嗯，不錯，累了就早點休息，去看看你爹。」千厲歎息了一聲道。
「對了，爹爹，爹爹他病了，三叔，三叔，求你幫幫爹爹。」想起父親，縱使智障的千葉，他的心頭也是莫名的酸痛，不由得大哭起來，這三年來，為了給千葉治療，父親頂住了巨大的壓力，頭上多了好多白髮，好像蒼老了十幾歲，而且就在前一陣子，千葉被一夥山賊擄走，他父親為救千葉，不惜發動整個家族力量，與那山賊火拚，最終雖救回千葉，但他父親也因此身受重傷，實力一落千丈，在族中威望更是大不如前。
「我會的。」千厲揉了揉千葉腦袋，不忍繼續再看他哭啼模樣，回去繼續教授一眾少年武藝，心中酸痛無比。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千葉的耳邊響了起來，千葉也因此停止了抽泣。
「小葉子不哭，姐姐帶你回家。」話音中帶著一絲憐惜。
千葉擦了擦鼻子，轉過頭去，一張清麗脫俗的臉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正笑吟吟地看著千葉，她穿著淺紫色的衣裙，眉眼精緻，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容貌秀麗,膚光如玉,像是一抹清靈透徹的冰雪。
看到眼前的少女，千葉轉泣為笑，開心的笑起來：「千尋姐姐，千尋姐姐，我肚子好餓。」
「正好，姐姐帶你去吃東西。」少女嫣然一笑。
「嗯，姐姐最好了。」千葉露出潔白的牙齒，小眼睛開心的瞇成一條細縫。
千尋和千葉名義上是同父異母的姐弟，但卻沒有絲毫血緣關係，他是千葉繼母的女兒，是他父親從野外救回來的母女，千葉母親去世的早，他父親心格耿直，也一直從未再取，雖然這個世界三妻四妾也是習以為常。
直到他父親遇到那個名叫趙詩靈的女子，兩人相處，日久生情，這才為千葉添了一個繼母還有一個姐姐。
千尋跟其他家族子弟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平時很少來演武場這種人多的地方，唯獨面對千葉的時候，她才會卸下心中的防備。如今千葉落成這副模樣，千尋也承擔起保護和照顧他的重任，兩人的關係也是更加親密。
遠處一眾家族子弟看到千葉和千尋站在一起，都露出了嫉妒的神色，每次他們跟千尋搭訕的時候，千尋都會和善地笑笑，但想要進一步聊天，千尋淡雅出塵的氣質，總會給人一種拒之千里的感覺。千尋難得露出的俏皮的笑容，讓他們心神為之一怔，沉魚落雁，也不過如此，每個人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彷彿身在夢中。
「轉眼間已經三年了。」千尋聲音輕輕地道，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傷，她的目光落在了千葉的臉頰上，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卻被歲月和挫折磨平了稜角。期間千尋嘗試過無數方法想要幫千葉恢復神志，但是都失敗了。
「三年是什麼，好不好吃？」千葉傻笑著，嘴角不停的淌著口水，在他的世界了，就算是天塌下來，也不會忘了吃。
「小葉子，你要堅強起來，姐姐就算拼盡全力，也要為小葉子找到一枚神魂丹，幫你恢復神志」千尋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堅定。
神魂丹是一種三品靈藥，必須有三品以上煉金術師煉製，然而放眼整個水月帝國，卻只有僅僅那麼一人擁有如此力量，他便是皇城帝都御用煉金術師，平民百姓想要見上一面，比登天還難，更別提從他手裡獲得神魂丹。
神魂丹是藥尊才能製作的重寶，就算傾盡葉家的財力，也無法買到，又豈會那麼容易被千尋得到？
在這個世界，丹藥是非常珍貴的東西，就連最低等的凝氣丹，也能賣到五萬金幣，相當於平常百姓家幾年的吃穿住用，更遑論藥尊製作的斷續丹了，一枚神魂丹至少相當於數萬聚氣丹，如果用它換取整個雲水城居民的腦袋，或許都會有無數強者為之拚命。
在經脈盡斷的這三年，千葉每天要用掉十多枚聚氣丹溫養經脈，饒是千家家底殷實，也經不起這麼消耗，甚至賣掉了不少族中產業。最近兩年千家在雲水城日式漸微，漸漸有點青黃不接，再過五六年，如果還是現在這樣子，葉家可能就會逐漸消退在雲水城。
即便如此，父親和族內絕大多數的族人都毫無怨言，對千葉關心有加。
千尋也曾嘗試過無數方法，想要恢復破碎的經脈，但是都失敗了，目前來看，幾乎沒有一絲希望。
「千尋妹妹，幾日不見，怎麼有興致來這練武場？」
就在千尋和千葉交談的時候，一個年齡跟他們相當的少年走了過來。
千鶴算得上千家的年輕才俊了，千族年輕一輩中，也有著不少天才，分別是千葉的姐姐千尋，千厲的兒子千柳，還有二當家的兩個兒子，千段和千鶴，千段已經二十五歲年紀，實力早已到達凝能境九層巔峰，當然不能和千尋等十六七歲之人人比較，而千鶴，如今已是凝能境四層巔峰，雖然比不上當初的千葉，可在如今的年輕一輩中，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我來看看小葉子。」千尋隨口應了一聲，有外人過來，她的神情又恢復了冷淡。
千尋的態度，令千鶴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千鶴看了一眼千葉，眼眸中閃過一絲鄙夷，他不明白千葉這小子到底有什麼好，千葉以前是個天才沒錯，但現在已經是廢人一個，千尋到底看上了千葉什麼？
「千葉老弟別來無恙，我看你興致勃勃，莫非你的武學又有長進？」千鶴諷刺道。
聞言，千葉並沒有回答，雖然智力受到阻礙，但骨子裡卻對眼前這位少年充滿了厭惡。
「看來千葉老弟日子過的挺舒坦，你可知道，最近族中都發生了什麼大事？」千鶴眼睛微瞇，掃了一眼千葉，道，「據說南蒼域淮城大首領得到了一枚神魂丹，族長知道之後，兩天前匆匆趕往東城首領大殿，向東城首領求藥，你猜怎麼著？族長大人愣是朝他跪了下來，他可是我們千家大首領，居然屈膝下跪，把我們千族的面子都丟盡了，最後居然還被亂棍趕出，就是對待一條狗，也不必如此殘忍啊！」
「爹爹！」聽言，不知為何，千葉心中卻是傳來無比的刺痛，他神志癡呆，就連平常和人溝通都成問題，可這時他卻聽懂了千鶴的話語，似乎只要提起父親，千葉的神志才會短暫的恢復。
「千鶴，不要再說了！」千尋神情焦急，冷叱了一聲，這件事情，葉家的叔叔伯伯們專門交代過，不能讓千葉知道，沒想到千鶴陽奉陰違，把一切都說了。
「爹爹，爹爹，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爹爹。」千葉內心感到無比抽痛，突然嚎聲大叫，發了瘋似的奔跑起來，父親居然為了他下跪求藥，還被轟了出來，父親畢竟是一族的族長，可以想像父親的內心，是何等的屈辱。
「小葉子，小葉子！」千尋欲要阻止，可千葉那肥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見到這一幕，千尋的內心宛如刀絞，目中精光如箭，冷冷的看著千鶴。
「為何不要我說？這件事整個南蒼域無人不知，千尋，你也是個明白人，怎麼做糊塗事？依我看，不如將千葉放逐，任他自身自滅。」千鶴冷哼了一聲道。
「千鶴，把嘴巴放乾淨些，沒人希望小葉子落魄成這副模樣，我相信有朝一日，他一定會恢復經脈，變成以前那位天才。」千尋冷冷說道，轉身便走。
「你以為這個廢物還能在家族呆多久？告訴你，長老們正商量著重選族長之位，你最好別執迷不悟，識相的話，就別再和這小子一起了。」千鶴看著千葉離開的地方，輕蔑一笑道，「他永遠都只會拖累家族！我可不想因為這事，連你也受到牽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