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十二章 山長水闊知何處2 文 / 明圓
那老嫗見蘇園園穿戴很好,不似尋常人家的姑娘,便有些好奇,這樣的姑娘怎會與自己搭話。心中雖是這麼想,她還是立刻站起身,客氣地回道:「都是自家種的,費了不少心思,能長成這樣,也是天公作美的結果。」
蘇園園卻道:「這種十二色的墨玉始於嶺南山下,乃是牡丹中的上品,培育起來相當麻煩,不僅需要天公作美,更需要細心照養。我瞧你車上的墨玉顏色新鮮,枝葉修建得也是極為仔細,想必費了不少心思吧?」
見她言談上道,似是行家,這讓老嫗心中更加疑惑,不過回答起來卻也更加認真:「姑娘所言不錯,這些花兒的確費了我家老爺子不少心思,我們祖籍便是嶺南山,這種植牡丹的手藝可是祖上所傳。」
蘇園園瞭然地點點頭:「難怪這花兒生得如此曼妙,倒把我家那幾株都比下去了!不瞞老姥,我剛才老遠就瞧見你這車上的花兒,色澤極其鮮艷美麗,這眼珠子就不由自主地跟著你的這些花兒跑了。」
聞言,老嫗忍不住笑起來,渾濁的眼睛裡盛滿自豪:「我家老爺子種了五十幾年的牡丹花,在嶺南山那一片也算小有名氣,每年慕名而來賣花的客人亦是不在少數。若非為了陪同兒子來景州參考,我們兩個老傢伙也會千里迢迢來到這裡賣花,更不至於在路上摔斷了腿,直到現在還沒法正常走路。」
說到自家老爺子的事情,老嫗深深地歎了口氣,蒼老的臉上滿色難受。
見她心情不好,蘇園園不著痕跡地將話題轉移到其他地方,得知她的這些花兒都要送去西市花圃販賣,便道:「我瞧著你車上的花兒都很好,與其擠著去花圃販賣。倒不如直接賣給我。」
老嫗滿臉驚喜:「這些花兒姑娘都要買了?」
蘇園園微笑:「嗯,這麼好的花兒可遇不可求,能買到它們是我的運氣。」
見她這麼說,老嫗喜得笑容滿面,趕緊說道:「謝天謝地,能讓我在這裡碰到姑娘,真是我這個糟老婆子前世修來的福氣!」
她見蘇園園兩手空空,身後只跟著個小丫鬟,便又關切地問道:「姑娘只有兩個人,這些花兒怕是不好搬走。不如這樣,姑娘告訴我家住何處,我牽著驢車送到府上。」
又怕蘇園園不信她。她趕緊補上兩句:「等我將這些花兒都送到府上,姑娘再給錢便可,路費分文不取。」
蘇園園笑道:「不勞老姥跑這一趟,我有馬車,你且隨我過去。將這些花兒搬上馬車,花錢這就跟你結算清楚。對了,還不知老姥如何稱呼?」
老嫗忙道:「我本姓盧,我家老爺子姓陳。」
「那我叫你陳老姥,可好?」
盧陳氏自是欣然應允。
蘇園園又道:「陳老姥,日後你家若是還要賣花兒。就來城南安國公府,報上梧竹幽居紅袖的名字,便有人與你交易買賣。」
聽到安國公府四個字。盧陳氏立刻浮現出惶恐的神色,她雖然不知道安國公是什麼身份,但一聽這種名字就肯定是很厲害的高門大戶,完全不是她這種平頭百姓可以接觸到的世界。好在蘇園園看起來還算和善,言談之間並無任何恃傲之色。倒讓她這個老婆子又很快收起了不安於畏懼。
盧陳氏趕忙躬了躬身,感激地說道:「姑娘身份不凡。我這糟老婆子有眼無珠,方才說話失了禮數,請姑娘莫要見怪。」
蘇園園無意透露太多自己的身份,只是笑了笑,讓紅袖幫著盧陳氏拉一下驢車,便轉身帶頭往街對面的馬車走去。
驢車行到半路,不遠處忽然有幾個人騎著高頭大馬衝過來,差點就撞到驢車,嚇了盧陳氏一大跳,本能地急步後退,腳下一滑,直直地栽倒下去!
好在紅袖離得近,眼疾手快地扶住盧陳氏,這才沒有傷著。
那驢子受了驚嚇,顯得非常不安,使勁扭動脖子。蘇園園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驢子,又從懷裡拿出一塊酥糖,塞進它嘴裡。
有了吃食吸引注意力,驢子總算安靜下來,立刻對蘇園園也親近不少。
那騎馬的四個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三人,非但不到錢,反而趾高氣揚地罵道:「你們這三個婆娘好沒眼力勁兒,沒看到爺幾個正騎馬過來嗎?你們居然擋在路中間礙事,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好狗不擋道?!哼!方才是你們運氣好,讓你們僥倖撿回一命,倘若下回再是這樣,可別怪爺幾個不客氣!」
見他們四人騎著棗紅大馬,身穿絳色官服,眉目之間滿是傲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惹的貨色。
蘇園園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對方是在宮中行走的宦官,沒有品階,卻敢如此囂張地在外橫行,想必宮中必有依仗。蘇明賢曾經說過,宮中之事一向麻煩,千萬不能沾染上身,否則可就真的有理也說不清了。
那盧陳氏只是個平民老婦,自古民不與官鬥,還未回過神來,就已經害怕得臉色蒼白,忙不迭地彎腰道歉:「方纔是我們沒注意,下次肯定不敢再擋著幾位官爺的路了,請官爺們千萬喜怒,莫要與我們一般見識。」
說完,她就拽緊韁繩,哆嗦著給四位官爺讓路。
紅袖最看不慣這等欺壓平民的狗官,心中很是不服,正要上前與之爭辯,卻被蘇園園悄悄拉住,示意她不要給盧陳氏惹麻煩。
三人正要轉身讓開,那四位官員為首的那人忽然出聲,叫住盧陳氏。不等盧陳氏反應過來,就有兩個官員跳下馬,大步走到驢車旁。
他們也不問問盧陳氏,就隨手摘下一朵牡丹花,放到嘴邊聞了聞,互相點點頭,隨後又拿給為首的那名官員:「常老大,這墨玉牡丹品質不錯,想必娘娘肯定喜歡。」
姓常的官員接過花兒看了看,隨手將花兒扔到路邊:「那就把這車花都帶回宮裡去。」
說著,那兩名官員就不由分說地從盧陳氏手裡搶過韁繩,拉著驢車就要走。
紅袖登時怒了,高聲叫道:「等等,這些花兒我們方纔已經定了,凡是都講個先來後到,你們就這樣拉走所有的花,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
那兩個官員被她叫得一愣,下意識看向常老大,只見常老大看了一眼紅袖,見對方只是個黃毛丫頭,便沒有將她看在眼裡,居高臨下地笑了笑:「你們可曾付了錢?」
紅袖呆了一下,語氣立刻就弱了些:「暫時還沒有,我現在就可以給……」
「既然還沒給錢,這筆交易就不算完成,」那常老大滿不在乎地打斷她的話。
「可你們也沒給錢,你們這樣根本就是強搶民財!」
常老大抬起下巴:「小丫頭可別亂說話,我們都是從宮裡出來辦差的人,正兒八經的官差。這個老娘兒們的花兒我們都要了,當然,我們不會白拿,小三兒,拿錢給她。」
跟在他身後的那個年輕小官趕緊掏出錢財,準備給錢。
紅袖還要上前理論,卻被蘇園園暗中制止——能跟宮裡做買賣,這對盧陳氏而言是一件好事,她們並非一定要買這些花兒不可,何必擋人財路呢?
哪知那個年輕小官掏了半天,最後竟掏出一塊品質極差的碎玉,隨手扔到盧陳氏的面前,如同打發乞丐般,目光裡充滿了不耐煩:「拿去吧,可別說咱們強搶,這都是付了錢的。」
那塊碎玉被扔在地上,沾滿灰塵。
盧陳氏心中滿是委屈,卻也不敢說出來,只是看著腳邊的碎玉,神色難看。
見到這一幕,一向好脾氣的蘇園園也有些怒了,剛才那塊碎玉的成色她可是親眼瞧見了,玉質非常低劣,上面甚至還有幾處裂紋,這種碎玉拿到市面上,根本換不了幾個錢。盧陳氏的花兒品質都是上等,依照市場價格,起碼能賣個一兩銀錢。
如此強買強賣,這群官員根本就是在仗勢欺人!
蘇園園忍住怒氣,試著與對方溝通,給足對方臉面:「各位官爺看起來都是貴人,出手必然大方,眼力與氣度也遠非旁人可以相比。剛才那塊碎玉肯定是官爺們打賞給陳老姥的腳程費,這買花的錢肯定不少,我在這裡代陳老姥多謝官爺們的慷慨大方。」
那常老大卻完全不理她的暗示,有些煩躁地說道:「什麼打賞?剛才那塊玉不就是買花的錢嗎!行了行了,爺幾個還有大事要辦,你們趕緊讓開,別再擋在這裡礙事!」
言罷,他們四人就要連同驢車一起,將所有花兒全部拖走。
這等蠻橫之事,著實讓蘇園園惱怒不已,上前一把拽住驢車韁繩,沉聲呵斥:「諸位公公,光天化日欺壓良民,你們眼中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沒想到這麼個秀氣的小姑娘,居然膽敢站出來攔路?!
這讓常老大微微一愣,本想直接給她一鞭子,讓她趕緊滾蛋。可見她穿戴雖不華麗卻也不差,不似尋常人家的姑娘,心想這景州乃天子腳下,住了不少王公貴族,每一家都不能隨便能得罪。尤其是她一眼就能認出他們是宮中公公的身份,這樣的眼力豈是尋常村姑能有的,他更對她存了幾分心眼。
權衡之下,他只好按耐住心裡的惱火,冷冷說道:「這位小姑娘,我們是為宮裡的貴人辦事,你若識相,就趕緊讓開。若是耽誤了我們辦事的時間,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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