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八章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悒鮫綃透2 文 / 明圓
蘇園園帶著連翹來到遠香堂,順著下人的指引,穿過堂屋,由右手邊的側門進到偏廳。
她一進門,就見到老太君寧氏坐在正中間的紫檀木拐子紋小寶座上,正與站在身旁的另一名婦人說話,屋裡頭還坐了好些夫人姑娘,一屋子鶯鶯燕燕,珠光搖晃得眼花。
蘇園園定了定神,提步走到老太君的跟前,屈膝一禮:「曾孫向曾祖母問安。」
「這位就是二堂哥家的女兒?」一名身著緞織掐花對襟外裳與散花百褶襦裙的夫人順手將她扶起來,將她從頭到腳好生打量了一番,一連串的讚美之詞就好像不要錢似地吐出來,「這孩子長得真高挑,眉眼神韻都像極了二堂哥,人常說女兒像父親有福氣,想來七姑娘將來肯定也是個有福氣的!」
這人便是安國公府的槐四奶奶管氏,她向來是個喜歡掐尖的人,說話做事總愛佔先。
說完,管氏就拉著蘇園園湊到老太君身邊,笑嘻嘻地說道:「這孩子今後有了祖母照拂,必定是個極好的孩子!」
旁邊另一位年紀稍微大點的夫人半開玩笑似地說道:「瞧瞧弟妹說的這話,倒好像是在說祖母故意偏袒了七姑娘似的!」
這位夫人衣著最為華貴,眉目之中藏著股傲氣,連看人都將眼角往上抬,好似在居高臨下俯視別人一般。她便是英三奶奶阮氏,她的母親與華榮郡主是表姐妹,據說感情相當不錯,當初華榮郡主就是看中這個侄女兒端莊大方,才跟表姐打了商量,將她娶到安國公府給自家大兒子做了正室。
既是姨侄又是婆媳,阮氏與華榮郡主之間的感情一直都不錯,沒聽人說她們婆媳之間鬧過什麼矛盾。
老太君伸手將蘇園園拉到身邊,又好生將她仔細瞧了兩眼,眉眼帶笑:「幾天不見,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我讓庫房給你送去的燕窩,可有每天都吃?」
蘇園園恭順地點頭:「連翹每天早上都會讓人將燕窩送到廚房燉成粥,曾孫女吃了幾日,覺得氣血好多了,多謝曾祖母的好意。」
「你這孩子,總是這麼生分!不過幾兩燕窩而已,你那幾個堂姐妹每天都有吃,卻沒見過有人向我這個老婆子道過什麼謝!」
這話惹得三姑娘蘇紫不高興了,她撅起嘴湊到老太君跟前撒嬌:「曾祖母嫌棄我吃了您的燕窩不跟您道謝,曾祖母以後都不疼我了!」
蘇紫是蘇家所有姑娘中容貌最為出眾的一個,杏眼櫻唇,肌膚白皙勝雪,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她今天穿著身煙雲蝴蝶裙,腰身盈盈一握,身段姣好如月,整個人便宛若三月芳菲中最為嬌俏的那一樹桃花,有種驚艷的美麗。
尤其是她現在撒嬌的時候,櫻唇微微嘟起,常常的睫毛好似蝴蝶般輕輕顫動,美麗嬌俏的模樣叫人挪不開眼。
果然,老太君一見到她這副樣子,立刻就換上一副無奈的笑容:「就你這丫頭最會哄我這個老婆子開心,我不疼你還能疼誰?!」
蘇紫揚起笑容,又往老太君身邊湊了湊:「還是曾祖母對我最好了!」
蘇紫與蘇園園同時站在老太君身邊,一個嬌俏如艷桃,一個素淨如白紙,兩個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蘇園園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退,美女站在遠處觀賞就好了,靠得太近容易淪為綠葉被人品頭論足。
就在蘇園園奮力抹掉自己的存在時,被忽略已久的管氏忽然說道:「七姑娘今年才十一,正是年紀最好的時候,怎地淨穿些素色衣裳?看見你與三姑娘站在一起,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你才是姐姐。」
這話惹得蘇紫咯咯直笑:「我只比七妹妹大一歲,與她看起來差不了多少,被看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聽到她倆的話,老太君順勢又看向蘇園園,果真是素淨得太過了。
蘇園園注意到她的視線,立刻垂頭解釋道:「父親剛去世,作為女兒不能守在墓前盡孝,已是不孝,怎敢穿金戴銀令父親傷心?曾孫女別的做不來,只能做到素食素衣,希望父親能在泉下不要怪罪於女兒。」
老太君欣慰地點點頭,又將她拉到跟前,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背:「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只是苦了你了……」
蘇園園被誇得臉上微微一紅:「父親生前沒能盡孝,我也只能靠著這些小事來彌補,曾祖母不要誇我,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換做是其他任何人,也都會這樣做的……」
她的話有些詞不達意,卻惹得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大家都道這孩子憨實。
這個時候,五姑娘蘇銀也走了過來,親暱地挽住蘇園園的手腕:「曾祖母最會疼人了,七堂妹才剛回來,就又是燕窩又是丫鬟的,教我們旁的姐妹好不羨慕!」
蘇銀穿著一身碎花翠紗露水百合裙,身形嬌小,眉目清純如水,她雖不及蘇紫嬌俏,卻自有一股純然之美。若是再長大兩歲,待身形豐滿些,必定又是一位清純佳人。只可惜她是個庶出的,生得如此花容月貌,也不知是好是壞。
蘇紫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七堂妹才剛來,身邊沒個人照應,少不得要多顧著些,你難道連這個也眼紅?」
面對蘇紫的譏諷,蘇銀卻也不惱:「姐妹之間,說什麼眼紅不眼紅的?若是七堂妹能過得好,也是我這個做姐妹的福氣!」
說完,她又湊到蘇園園耳邊半開玩笑似地說道:「你三堂姐上次找曾祖母討個丫鬟,結果卻沒討到,估計現在還在惱著呢!」
她的聲音剛好夠蘇紫聽到,蘇紫眉頭一皺,轉身又朝老太君撅起嘴,委委屈屈地說道:「曾祖母,您看五妹妹又開始說我的壞話了!」
蘇紫是嫡出,老太君自然要護著些,輕輕斥責了蘇銀幾句,就將話題轉到其他事上去了,眾人笑著與之附和。
明明是蘇紫挑釁在先,結果卻是自己被責,蘇銀心中暗恨,但臉上也只是抿嘴一笑,退到一邊去了。
一屋子女人又開始說說笑笑,待老太君面露倦意之時,大家便都識相地起身告退。
蘇園園跟在眾人後面離開遠香堂,在經過倚玉軒的時候,她的腳下忽然轉了個方向,從容走進倚玉軒。
連翹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她小心提醒道:「小姐,國公夫人身子不好,這些日子免了晚輩們的請安。」
「就算不用請安,也該來看看祖母的身子怎麼樣了,」蘇園園依照上次來這兒的路線,走到二樓,守在門口的丫鬟又換了。
蘇園園說明來意之後,守門丫鬟讓她在此稍候,隨後走進屋裡去通傳,過了一會子,守門丫鬟從裡面走出來,身後還跟著一身翠綠衫子的白芨。
白芨恭敬地對她說道:「夫人剛吃完藥歇下了,暫時不方便見七姑娘,還請七姑娘改日再來吧。」
蘇園園似是早就料到會有這個結果,並沒有表露出太大的意外:「可以送我出去麼?」
白芨微有詫異,隨後點點頭,回頭囑咐了守門丫鬟幾句,便送蘇園園往一樓走去。
路上,蘇園園向白芨詢問了龍氏這幾日來的身體狀況。
龍氏的病情不算什麼秘密,何況龍氏也沒有吩咐她不能將此事告訴蘇園園,所以白芨並沒有在這事上有什麼隱瞞:「夫人這些日子睡得不大踏實,尤其是最近這幾天,半夜時常驚醒,請大夫過來診治,說是夫人心神不寧,開了張安神寧氣的方子,可是吃了好幾天也不見有效果。」
說到這裡,白芨也禁不住流露出擔憂之情。
蘇園園稍一思忖,忽然問了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祖母床頭那個風鈴是怎麼弄來的?」
白芨一愣,弄不明白她的意思:「那個風鈴是如大奶奶前些日子親自從大光音寺求來的,據說是開過光,可以制煞驅邪。如大奶奶將它送給夫人,希望風鈴可以為夫人驅走病氣。」
蘇園園神色稍稍一沉,似是在思索些什麼重要的事情。
白芨見她這般模樣,不由問道:「七姑娘是覺得這風鈴有問題?」
蘇園園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然後又看了眼四周,確定沒有外人之後,緩緩湊到白芨耳邊說道:「我從父親留下來的書上看到,風鈴雖然可以制煞驅邪,但只可以放到廳堂與書房,若放到臥室便有可能會招來邪魔惡鬼。」
白芨神色一變:「這怎麼可能……」
「你若不信,可請祖母將風鈴掛到廳堂或者臥室,再在祖母的房間裡面放一柄不曾開鋒的寶劍,等過上幾日,自然能見分曉。」
白芨見她說得一本正經,心下也有些惻惻然,因為事實的確是在風鈴掛上去之後,龍氏的睡眠才開始越來越差……
蘇園園並沒有再解釋什麼,等到了倚玉軒的門口,她便讓白芨回去繼續伺候龍氏。
走在回梧竹幽居的路上,連翹緊緊跟在她身後,神色變幻莫測,方才蘇園園的話她可是都聽見了,心中除了驚懼就是疑惑,難道龍氏真的是被惡鬼給纏上了,所以才睡不著覺?
歷來鬼神之說最讓人顧忌,蘇園園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搬出鬼神,使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其實從科學的風水學上來說,風鈴的確不適宜掛在臥室,尤其是掛在老人或者孩童的房間裡,因為它會令人心緒不寧。
龍氏雖不是老人,但卻是病人,精神較常人弱些,風鈴懸掛於床頭,必定會擾亂其心緒,繼而造成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