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第一百零三章 掠奪 文 / 夏時榮榮
施亦緋忽然笑了起來,在白塵飛愣住的那一剎那,伸手推開了他。
「我已經繼續向前走了。」施亦緋說道,「是你一直停留在原地。」
說完這句話,她轉過身打開門。正準備往外走的時候,忽然看見白子揚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她愣了愣,準備低頭離開,卻被白子揚叫住。
「誒!施亦緋。」
她停了下來,看著白子揚向她走過來,然後越過她進了房間。等了好一會兒,他回過頭來,看著還站在原地的施亦緋。
「進來啊,不是讓你等我的麼?」
「我想我還是下次再來吧。」施亦緋說完點點頭準備離開。
「你就這麼害怕麼?」白子揚的聲音傳了過來,直接釘在施亦緋的耳朵裡。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回過頭有些疑惑的看著白子揚。害怕?什麼意思?
白子揚攤了攤手,繼續說道:「雖然你和我弟弟有些過節,可你也不至於躲他躲到這個地步吧?你們倆,究竟誰對不起誰呀?」
施亦緋知道這不過是對方的激將法,若她聰明就應該冷笑一聲走開。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腳就像是被釘在地上一般,深深的看了白子揚一眼,轉身往回走去。
她站在門邊,看著白子揚。白塵飛站在略遠一點的床邊,眼神一直落在施亦緋身上。她忍受對方的目光,那種目光在她身上,讓她幾乎顫抖起來。她用力吸口氣,雙手握得很緊,抬起頭看著白子揚說道:「白老師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之前聽亞力克說起過,你並不願留在他那裡做攝影助理。我也看過你拍的照片,也和你聊過。現在就需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對你來說攝影究竟意味著什麼?或者說,你究竟愛它哪一點?」
施亦緋努力將注意力放在白子揚和他說的話身上,當她聽見白子揚再一次問出這個問題之後,身體不由得微微一震。
這幾天,她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可想來想去都找不到答案。
她會離開是因為實在不想留在原來的地方,而會來到這裡則是隨心所至。為什麼會選擇學攝影,也不過是漫步目的一步一步走而已。她喜歡它麼?真的能為它毫不保留的付出麼?
「從鏡頭裡看到的一切,可以讓我的心平靜下來。」施亦緋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老師你也知道的吧,相機其實就是仿照人眼成像的原理發明出來的。可相機和眼睛卻完全不一樣。我們都說眼見為實,可眼睛看到的一定就是真實麼?有謊言、有欺騙、有那麼多的假象會蒙蔽我們的眼睛。可是從鏡頭裡看過去並記錄下來的景象卻不會欺騙我們。一朵花開,一片葉落,生命的誕生或消亡,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當我從鏡頭裡看出去的時候,我的心才會平靜下來。就算讓我在那裡趴上一整天,也不會厭倦。我不知道這樣的心情是不是就叫做喜歡。我來到這裡,選擇攝影,都是漫步目的隨心所至,沒有什麼可以說出漂亮話的理由。」
白子揚沒有做聲,他看著施亦緋說出這番話時,微微低下的頭。他問過很多人這個問題,亞力克說攝影可以帶給他成功,也有學生的確會用很漂亮的話來裝點自己。可沒有一個人像施亦緋這樣,說沒有理由,只是攝影能讓她感到內心的平靜。
所以她的照片,總是在平靜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自己的想法和理念。
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吸氣聲。白子揚微微側過頭,看見白塵飛轉身看向窗外。他看見他放在身邊的手緊握成拳,那力道看到白子揚都覺得手心痛起來。
謊言、欺騙、假象……
白子揚瞭然的點點頭。
「那麼,你願意加入我的團隊麼?」白子揚問道。
施亦緋的頭猛然抬起來,看向白子揚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可思議。
「什麼?」
「你知道我是一名動物攝影師,事實上我手上正在策劃一項活動。ifaw在全球各地開展的阻止野生動物貿易和拯救保護瀕危物種的行動,而我的團隊則以各種方式對其進行跟蹤記錄。這項活動的意義我想不用多說你就能明白,現在我問你,願意加入麼?」
施亦緋愣住了,她瞪著眼睛,直到覺得有些發酸乾澀想流淚,才用力眨了幾下。
「可是,為什麼是我呢?」她問道。
「因為是亞力克像我推薦的。你有這個能力,而且又不願意拍一些嬌柔做作的照片。不過唯一的麻煩就是,你的體力太差了。」
「你曾經從一種可以過得很光鮮亮麗的生活中離開,現在你願意去過另一種會很艱苦枯燥可能會受傷甚至全身心投入也不見得有回報的生活麼?」施亦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不妨認真考慮一下。」白子揚說道,然後遞過一張名片交給施亦緋,「如果你有了決定,就打這個電話。」
施亦緋接過名片,有些渾渾噩噩的走了。
「二哥……」背對著兩人站在窗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白塵飛開口了,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為什麼?」
「你是指什麼?」
白子揚坐在沙發上,將頭靠在靠背上,揚起來看著白塵飛。對方面向窗戶站著,陽光將他俊美的側臉勾勒得輪廓分明,好像一尊雕像一般完美。
「為什麼讓她加入你的團隊,你明明知道你們一年大多數時間都泡在野外,她一個女孩子——」
「你這是性別歧視麼?」白子揚笑著問道,「在我的團隊裡面,可有好幾位女戰士,她們可比一般的男人還要爺們。」
「可她不是!」白塵飛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她從來沒接觸過這些,你看她就只能她就像普通女孩兒一樣柔弱。」
「經過感情重創還是咬牙站起來繼續往前走的女孩,我可不認為她會軟弱。」白子揚笑著吐出這句話,然後眼看著白塵飛本來激動的神情忽然一怔,渾身氣焰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迅速消散下去。
「再說了,她願意或者能否過一種怎麼的生活,是你能決定的麼?」白子揚原本嬉笑著的臉色突然一變。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睛卻有些危險的半瞇起來,一種讓人覺得壓迫的強大氣勢從他的身體裡迸發而出。
「回答我,這是你能決定的麼?」
白塵飛咬咬牙,雙手握成的拳頭緊了又緊,看著自己親哥哥的眼神又狼狽又憤怒。
「你曾經干預過一次,可最後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呢?」白子揚卻一點都不放鬆,問他的語氣顯得有幾分咄咄逼人。
「你說你想跟她重新開始,你知道重新開始的真正意思是什麼嗎?」白子揚話音一轉說道,「就是你們兩人沿著各地的路往前走,有一天重新遇見,相互扶持繼續走自己的路,而不是將別人的路全部斬斷。那不是開始,那甚至都不叫感情,那只是掠奪。」
施亦緋離開房間,在下樓的時候遇到之前的那幾個記者。他們站在一旁,看著這個女孩兒忽然顯得有幾分茫然的臉。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走了上來,跟在施亦緋身後走了幾步,開口問道:「請問,你是白子揚先生的學生?」
施亦緋回過頭來,再對方的臉上和眼神裡清楚的看見寫著幾個字,「或許可以挖到新聞」。她忽然覺得有些厭煩,特別是在經歷了白塵飛再一次的表白和白子揚的邀請之後。
她眼珠轉了轉,換上一副茫然乖巧又帶著幾分怯懦的表情,說道:「我是藝術大學學攝影的學生。」
「哦……難怪了。」那個女人對她展露出一個親切得有幾分誇張的笑容,問道,「那麼你聽說過你們老師和ifaw合作的那個項目麼?」
「呃……抱歉……」施亦緋擺了擺頭,臉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我不是白老師的學生,我只是學校戶外運動社團的成員。白老師帶過我們社團,所以……」
女記者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又不死心的追問了一句:「你就一點沒聽到風聲?」
施亦緋貌似無辜的搖搖頭,心中的厭煩簡直快到了頂點。
女記者終於走了,可她還是不死心的站在原地看著施亦緋。甚至一度拿出相機想拍一張照片,可最後又悻悻然的放下了。
施亦緋回到公寓,躺在床上,摸出白子揚的名片翻來覆去的看。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在白子揚提出那個問題的一瞬間,她的內心就已經有了答案。她想去,她真的想去!
可是她不確定,為什麼白子揚會對她提出邀請。她剛學攝影不到兩年,在亞力克身邊呆的時間也不夠長。沒有經驗,更沒有野外工作的經驗。難道就憑著幾張拉克立夫湖和山谷裡的照片,就能認定她有這個能力?
所以在聽到白子揚的那句話開始,施亦緋的心裡就一直在想:白子揚的邀請,究竟和白塵飛有沒有關係。
不由自主的,就想到白塵飛這個人,想到今天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重新開始?
到底怎麼才是重新開始?
自己忘了以前的傷害,再次回到他的身邊,當一隻金絲雀?
施亦緋承認,再一次遇到白塵飛,她的內心並非完全沒有波瀾。可過往的事實證明了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而現在,他們會是一路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