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第九十七章 隱含的掙扎 文 / 夏時榮榮
施亦緋回到工作室，已經是一周以後。彼時她的腳走起路來還有點一瘸一瘸的，亞力克看在眼裡，默默皺起了眉頭。
「沒事的老師，只是好幾天沒有用力，現在覺得這條大腿有些軟。問過醫生了，說過幾天就好了。」說這話的時候，施亦緋一邊將隨意擺放的相機收起來，一邊整理著桌子上胡亂堆著的小片。
「伊迪怎麼樣了？」亞力克問道。
施亦緋呆了呆，才恍然間想起自己這位老師對伊迪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他已經拿到佣金了，前幾天好請我吃飯。」雖然那頓飯的結果是伊迪在白塵飛強大的氣場面前落荒而逃。不過這件事施亦緋並沒有說出來，她想了想，加了一句，「看起來狀態還不錯。」
亞力刻苦笑著伸手揉了揉施亦緋的頭：「你知道什麼不錯？瞎猜！」
施亦緋笑了笑，也沒有反駁，抱著桌子上的那堆小片做到沙發上，一張一張的看著。
「老師，我把采風的照片導出來了，您幫我看看？」她抬起頭問道。
「行！你拿給我，有空幫你看看。」亞力克說道。
此時工作室的大門從外面打開了，走進來一個人，竟然是施亦緋驚鴻一瞥見過的白子揚。
「亞力克！」對方笑著走上前來，兩個男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施亦緋沒有上前，而是帶著一絲好奇看著白子揚。他並不年輕，常年的野外生活甚至算得上有些蒼老，渾身散發的氣息與亞力克也截然不同。亞力克一身社會精英范兒，而白子揚，怎麼說呢。當他和亞力克站在一起的時候，就算再怎麼掩飾和收斂，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的落拓不羈的氣息怎麼也掩蓋不了。
兩人緊緊相擁後，又一起在沙發上坐下。面前的茶几上還放著些挑剩的照片，各種款式的俊男美女在鏡頭裡或冷艷或嬌俏的擺著各種造型。白子揚隨手拿起幾張，看了看又重新放下。最後在一堆照片裡挑出一張，拿在手上看了又看，抬起頭來對亞力克笑道。
「想不到這麼些年過去了，你的喜好一點都沒變。」施亦緋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微微伸長了脖子，看見白子揚手裡的那張照片，伊迪靠在牆上張大嘴巴笑著。她心裡驚了一下。
這張照片最終沒有入選，雖然施亦緋和伊迪兩人都覺得這張照片拍得最好。可惜那次的主題是純潔和性感，施亦緋想要營造的是一種禁慾帶來的性感，所以開心大笑的伊迪最終還是落選了。
「這可不是我拍的。」亞力克擺擺手，然後指了指坐在一旁貌似專心整理照片的施亦緋說道，「是她拍的，我的徒弟，也是從中國來的，名叫施亦緋。」
白子揚的眉頭微微挑了挑，看向施亦緋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施亦緋並不確定這位白家二哥知不知道她和白塵飛的事，所以也只是笑著點點頭，問了聲好，又把頭埋了下去。
「對了，這孩子前不久才去了拉克立夫湖采風，讓我看看她的照片。正好你在，幫個忙看看吧。」亞力克一拍手說道。
白子揚笑了起來，伸手指了指亞力克，說道：「每次遇見你都會被拉來做白工。」
「拍風光是你的專長嘛。」亞力克也跟著笑了，然後對施亦緋說道，「施，今天給你臨時請的老師，快把你的照片讓白先生看一看。自然風光的拍攝，他可是世界超一流。」
施亦緋也笑了，一邊站起來拿過自己的包從裡面翻出移動硬盤，一邊說道：「我知道。前段時間還去看了白先生的攝影展。」
「哦，是麼？」趁著導圖的空隙，白子揚抬起頭看著施亦緋問道，「那你最喜歡那張照片？」
施亦緋回想著那次攝影展帶給她的震撼，雖然最大的震撼來自於白塵飛的忽然出現。她想了想說道：「那次攝影展我還是最喜歡那張日出。」
「那次攝影展？就是說，在那以外還有更喜歡的照片？」
「是的，是您曾經刊登在《世界·地理》雜誌上的一張日出。」
「為什麼？兩張都是日出，有什麼不一樣麼？」白子揚問這話的時候，一邊好似漫不經心的翻過硬盤裡的一張張照片。
「影展的那張日出確實非常非常的出色，跟我一起去的一位朋友說看到那張照片第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什麼反應都沒有。不過請恕的失禮，至少從構圖來看，與大多數的日出並沒有什麼差別。」
「哦？」白子揚的眉毛挑了挑，這個動作像極了白塵飛。或者說，當他們做同樣的動作時，立刻顯示出血緣的奇妙之處。
「很多人拍日出，都是黑色的山峰在下，燦爛的陽光在上。《世界·地理》上的那張照片是我看到的關於日出最奇怪的構圖。黑色的山脊線好像雄鷹的翅膀那樣高高的翹起，而中間凹下去的部分則是太陽偷出來的金光。看起來……」施亦緋思考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說道，「好像太陽的光輝被山峰包圍起來一樣，那感覺就像光明為黑暗所籠罩所打壓。明明是日出，可整個畫面的大部分都是黑黢黢的山體。可是明明是那麼灰暗的色調，可太陽個光輝還是從畫面的透了出來。那根本不是日出，那是經歷過重重磨難，才最終得到的希望，是光明為黑暗所壓制，卻從沒放棄衝破黑暗的努力。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影展的那張照片看的人大腦一片空白，而那一張日出，卻讓我覺得好像整個人都被吸進去了一般。只可惜是在雜誌上看到的，還沒見過實物呢。」
白子揚的手忽然停下，在施亦緋感歎不已的時候，對著亞力克揚了揚眉毛。他實在有些驚訝，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娛樂圈出身的女孩兒，總帶著一股浮躁和靡廢之氣。可眼前這個女孩兒，卻能一眼看出兩張日出所表達的不同主題。雖然她只有二十四歲，好像人生的經歷還有些蒼白，可她有一雙十分敏銳的眼睛，有一顆純淨而充滿靈氣的心。
施亦緋說完了之後，忽然察覺到自己有些激動，不由得微微紅了臉，往後退了一步低下頭。白子揚看在眼裡覺得有些好笑，可又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個女孩確實夠靈氣夠敏銳，可眼裡偶爾劃過的，卻是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疲倦和蒼老。
「你的照片我看過了。」白子揚「啪」的一聲放下鼠標，然後推開椅子坐了起來，「雖然手法還有些稚嫩生疏，不過我從照片中看到你想要表達的東西，很清晰的透過畫面傳遞了出來。不過我不會告訴你我覺得哪一張最好，這需要你自己判斷。記住一句話，攝影師的選擇，揭示了他內心的秘密。」
施亦緋有些失望，她以為自己能得到白子揚的指點。可到最後，只是指點了幾個外拍時的技巧，卻什麼都沒說。技巧只要勤加練習，總會掌握，可有些東西卻是無論怎麼勤奮都很難掌握的。
我們把它叫做「悟」。
亞力克看著施亦緋有些失望的神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她有些惴惴不安的問道。雖說是白子揚讓她說的，可張口就說那次影展的主打照片比不上一張等在雜誌上的照片，確實不怎麼合適吧？
「別亂想，打起精神來，我看得出來，白很欣賞你。」
施亦緋笑著點點頭，算是接受了老師的安慰。
「不過有件事我可得告訴你，這個白子揚可是你前男友的二哥，這事你知道麼？」
施亦緋點點頭說道：「之前白塵飛介紹過，不過今天是第一天見面。」
「說來我也覺得很奇怪，白這個人雖然和我認識很多年，可向來行蹤難覓。我的工作室他幾年也來不了一次，這次為什麼會過來？」
亞力克一邊說著，眼睛一邊從施亦緋的臉上劃過。施亦緋的臉色一白。
而另一邊，離開亞力克工作室的白子揚，鑽進路邊的一輛車裡。剛一坐在副駕駛座上，就扭頭對著駕駛室的人笑了出來。
「她怎麼樣？」白塵飛雙手握在方向盤上，指關節有些發白。他也不清楚自己這麼用力，究竟是為了阻止自己把汽車當成飛機開，還是為了阻止自己立刻開門衝進路邊的工作室去。
「她很好啊，很專心的工作很專心的評論我的作品很專心的等著我的評價。」白子揚衝著弟弟笑了笑，表情有些蔫壞，「你的心上人好像根本就沒想起你，自顧自的活得很好。」
「二哥……」白塵飛有些無奈的喚了一聲，眼裡掠過一絲酸楚。
「不過，你得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和她之間究竟經歷過什麼？」白子揚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為什麼她的照片和她的表情甚至她說話的語氣，都透著一股子疲倦。而且，她怎麼會喜歡那張照片呢？」
白塵飛將耳朵慢慢湊過去，聽見二哥小聲的自言自語。
「她到底經歷過什麼，才能看得出那張照片裡隱含的掙扎？」